制甲師在被打斷說話后就已經(jīng)面露慍色了,本來他想著這個不知道哪來的低等流民,一會兒就會離開,可是看著現(xiàn)在越講越起勁的狀況,估計是在拼自己的下一餐飯,要是賣不出去,可能今天就會餓肚子。
矮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五官連著胡子被擰在了一起,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無聲地表達著對這個小孩的排斥。
“我說,你能不能給我出去,這里是我做生意的地方,不是給你來推銷這些破爛玩意的地方!”他還是忍不住了,想將小男孩趕走。
“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生計所迫,請您網(wǎng)開一面吧,我是只為今天的飯錢發(fā)愁?!甭牭桨说曛鞯谋г?,他旋即轉(zhuǎn)過身來對他求情。
“快走開!”矮人伸出了他粗壯的手臂,做出捏緊拳頭準備打過去的架勢,好把他嚇走或者趕跑。
一旁的埃里克看了,像是被針刺到了什么東西一般,一直在沉默的他突然站出來攔著那位店主,連忙說道:“沒事沒事,我買他的東西?!币贿呑钄r著那名十分生氣的矮人大叔,一邊從腰間摘下自己的錢袋,從錢袋里掏出了幾個銅幣。
“我要這個。”埃里克指向了小男孩手里握著的一塊小石頭刻成的不知道上面什么符文的護符,然后遞給了他八個銅幣。
“十分感謝您!先生!”小男孩微笑著,飛快的從埃里克的手中接過銅幣,然后另一只手把護符塞給埃里克,迅速從店里跑了出去。
“真是,你居然會去買那些破爛玩意,因為這座城算是菲奧王國的一個商業(yè)中心,這些到處來叫賣自己破東西的低賤流民也會經(jīng)常性的光顧這里,向一無所知的外人推銷自己的沒什么用的小玩意罷了?!贝笫灏咽址帕讼聛恚г沟?。
“沒事了,我也暫時不缺這幾個錢,就讓他去吃點好的吧。”埃里克說道。
“你要知道,神明們也是力量有限的,不可能將自己的力量全部慧濟蒼生,也不可能平均將造物分配給所有人,自然就會有腰纏萬貫的商賈貴族和一無所有的貧民,強者坐擁資源還要掠奪弱者,難道你這隨手的施舍就能打破這一定律了嗎,他會變本加厲的來以更丑惡的嘴臉乞求我們的施舍,我每天都不知道被這些人要煩多少遍?!彼靡还缮鷼獾恼Z氣反駁道。
埃里克沒有再說話,他雙唇緊閉,從跳動的喉結(jié)可以看得出他在吞口水,像是想說什么又說不出,格雷想上去找店主理論,但是被埃里克拉住了。
“辦正事吧,這個皮甲一身我們要了?!卑@锟艘曛髂贸瞿且惶灼ぜ祝瑢⒁幻督饚胖苯优脑谧雷由?。
“你這人…”店主頓時火起,但是看著桌子上的金幣,干咳了兩聲,還是把東西交給了他們,然后默不作聲的將他們的舊盔甲收了起來。
之后,兩人找了個地方換好了皮甲,向著城外他們所說的駐扎地走去。
“我說,店主那么說你,你怎么就一點脾氣都不發(fā)???”格雷不解的向他問道。
“我不想惹上太多麻煩,再說了,你發(fā)脾氣能有什么用?找他打一架進監(jiān)獄?或是以頭搶地?”埃里克反過來質(zhì)問著格雷,讓格雷啞口無言,“先做好自己能做到的吧…那人的話也算是有道理?!?p> “呸!”格雷只好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口水,用來發(fā)泄自己不滿的情緒,作為自己高地人的脾氣,剛才要不是埃里克阻止,他真有可能把那個侏儒揍一頓。
城外,因為沒有建筑的阻擋,陣陣微風襲來,在夏季算是少有的恩惠,兩人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點點,遠處已經(jīng)可以看見駐扎地支起的帳篷了。
“等等!”格雷拉著埃里克,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樣指著某個地方。
“是之前那個小男孩?”埃里克望向格雷指著的方向,印象里,埃里克很快就辨認出了那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正是上午他們遇見的那個。那名小男孩在和一個人說話,但是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兩人向那個方向慢慢走近,畢竟也可以順便問一問他們要找的人在哪,但是越接近,越能聽見越來越大的呵斥聲。
“就這么多?你今天都賣了些什么?我收養(yǎng)你是有代價的,那天要不是我把你抱了過來,你現(xiàn)在早就被野狼給肯成骨頭,風化在不知道哪里了!”離小男孩最近的一位中年婦女,食指指著他的腦門,不停咒罵著。
“能打擾一下嗎?”埃里克還是插話了,那人罵的正歡的時候被人打住,很是不爽,怒氣沖沖的看向埃里克這邊。
“你們有什么事?沒看到我這里有私人事情要處理嗎?”婦人雙手叉腰,擺著一副惡狠狠的表情,臉上的麻子讓人看著惡心。
“請問一下,這里前幾天來了一隊學者,他們駐扎在哪呢?”埃里克頓了頓聲,把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他發(fā)現(xiàn)那名男孩好像也認出了他們倆,眼睛直勾勾的向這邊望著。
“這邊?!眿D人把手指向了右手邊不遠的帳篷,“好了,你們自己去找吧,就在那一片”說完后立馬又開始對小男孩呵斥起來。
埃里克朝著婦人指著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距離之后,婦人呵斥的聲音反而越來越大,周圍一整片地方都聽的到,許多附近的流浪者都在小聲議論著。
“那個小男孩又被他繼母罵了。”
“當然,他今天去城里連半個銀幣的錢都沒有賺到,很快他們流浪者的隊伍就要離開這里了,這幾天賺的錢根本不夠路上的花銷?!?p> 走在路上的埃里克走的越來越慢,手也捏緊了拳頭,手心滲出汗來,過了一會,他終于忍不住掉頭回到了剛才那個地方。
“你怎么回來了?還不知道路嗎?”婦女向他問道。
“他今天已經(jīng)夠努力了?!卑@锟似D難的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他還是回來管了這個閑事,但是說話時他內(nèi)心又感到了退縮。
“你說什么?你想幫這個小崽子求情嗎?”婦人更加生氣了,向著埃里克走過來,埃里克下意識后退了幾步。
“他小時候我們的車隊被強盜襲擊,父母全被這些劫匪殺了,要不是我好心,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我辛辛苦苦做好這些東西讓他去賣錢,他每天就是這些成果,你覺得他努力了?這不是偷懶的借口!”婦人講的越來越起勁,連著埃里克一起罵了起來,旁邊的格雷早已滿臉都是火氣,但是看著對方是女的,一直憋著不下手。
“他今天是真的努力過了?!卑@锟颂统瞿莻€小護符,向婦女辯解著?!拔医裉炜粗谑袇^(qū)很努力著在叫賣著東西,還差點就被鐵匠打一頓?!?p> “真的?那這個所謂的成果又是怎么回事?”婦人搖了搖從男孩手里拿出來的錢袋,聽不出沙沙聲,而是叮當作響的聲音。
埃里克一時不知道怎么去說出他已經(jīng)努力的事實,不過從小男孩上午從他手里拿過錢時那個骨瘦如柴的觸感以及賣力的話語,讓他堅定了男孩每天都在拼命確實是事實的想法,這時埃里克望向他,發(fā)現(xiàn)男孩仍是用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像是在向他求助一般,一點都沒有了上午口舌如簧的樣子。
爭論中,埃里克朝他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男孩脖頸處有什么東西,因為上午男孩脖子上掛著亂七八糟的護符和工藝品,就沒仔細注意,內(nèi)心的預感讓他不想接受這個原因,索性就走向男孩,一把把他的上衣給捋了起來。
瞬間,埃里克愣住了,像是被折磨的奴隸一般,男孩滿身都是傷痕和淤青,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吧,男孩飛快的又把衣服給拉了下來。
“你這樣折磨他,難道他還不敢不努力嗎?啊?”埃里克臉陰了下來,緊咬著的牙齒使他的腮幫鼓了起來,直逼的戾氣讓婦女氣勢上瞬間矮了一截。
“沒,沒什么,這些有些是城里人弄得,和我母親沒什么關(guān)系。”男孩這時卻向著繼母,他的衣食全都來自于她,脫離了她小男孩根本活不下來,如果不努力受到她的責罰也是日常,這種復雜的感情讓他不得不這樣說。
邊上的格雷倒是變得和氣了起來,連忙過來拉著埃里克,因為他知道埃里克做出這種表情時內(nèi)心有多大的怒火。
“算了算了?!备窭卓拷@锟诵÷暥Z起來,“你不是才說過不要惹事嗎,我看你現(xiàn)在都控制不住情緒了?!?p> 在格雷的連拉帶拽下,終于把埃里克拉開了那個是非之地,留著原發(fā)呆的兩人,過一會后,埃里克也算是恢復了理智。
“那個時候你真是的,居然連我都拉不動你。”格雷嘟囔著。
埃里克并沒有說話。
“請收下這個吧…”
忽然,身后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兩人轉(zhuǎn)頭一看,還是那個小男孩,他正在向他們奔來,然后伸手遞過來一支不知道從什么鳥類身上收集下來的的火紅色羽毛。
“這…”手足無措的埃里克只好接下來,“這是我路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撿的,我覺得好看一直留著,今天為了謝謝你,就送給你吧?!?p> 還沒等埃里克說話,男孩就又咧嘴一笑,飛快的跑了,不過埃里克很快發(fā)現(xiàn),這次他的笑,和上午不一樣,沒有了巴結(jié)金主的諂媚的感覺,是那種從內(nèi)心發(fā)出的,感謝和開心兩種心情復合的,真誠的笑容。
“人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擺布啊…”埃里克望著遠去的男孩,感嘆道。
他還是得繼續(xù)這樣的生活,這件事對于他并沒有一星半點的改觀,沒有人有辦法改變這些人的現(xiàn)狀,殘酷的現(xiàn)實正是如此,熔爐之內(nèi)每個人都在遭受著苦難,從埃里克和格雷自己,再到每一個打拼著的普通人,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