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海棠花開
被顧遙噎完的孟瑄，仗劍而立，朗聲道:“保定侯府孟瑄在此?！?p> 人群里走出一匹白馬。
白馬上的少年，一身紅衣，五官精致，眉宇英氣逼人，不是鄭智又是哪個？不知瞧見什么，鄭智一臉春意，下馬同孟瑄見禮，含笑道：“智年少魯莽，望十一叔寬宥則個?！?p> 這還是往日的小霸王？一眾狐朋狗友看看鄭智，再看看孟瑄。心道，保定侯的，比武安侯厲害為么多不成？互相確認(rèn)后，眾人集體下馬，站了一當(dāng)街，乖巧得像個小媳婦。
商販皆驚。這幫紈绔，何時這般乖巧了？
顧遙也驚。
一年不見而已，眉峰習(xí)慣凌著的壞小子，已亭亭玉立，微彎的眉眼，乖巧討喜，整一個俊挺的小正太。憑良心說，還是蠻養(yǎng)眼的——大抵只有沈從君，才能從顏值上勝過這小子。至于氣質(zhì)，沈從君還是要輸銀子砸出來的鄭智。
顧遙看鄭智，鄭智也看顧遙。
小丫頭長高不少，五官張開，臉蛋也不似幼時肉乎了，只一雙眉眼還是那般戲虐，不知又在憋什么壞話，分明還是那個臭丫頭！不過，為什么我這么高興呢？
鄭智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作驚訝狀，問顧遙:“顧妹妹怎也在？今后不去鳳城了不成？”
熱絡(luò)親昵、溫柔眷戀的嗓音飄進(jìn)耳，顧遙頭皮發(fā)麻，脊背酥軟，忙擺手:“停！好好說話！你吼我兩句都不是事，獨這樣我受不了！”
一幫紈绔紛紛頷首，這樣的鄭三爺，太瘆人了！
鄭智眉梢跳了跳，強忍怒吼沖動，與老爺子見禮，以官名稱之，換的老爺子一句文鄒鄒夸贊:“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三日個鬼啊，三百六十天了好么！
顧遙在心底吐槽之際，鄭智已謙虛道:“顧僉事的模樣倒是沒變！先前小子不懂事，給顧僉事添麻煩了?！?p> “行了！你小子別裝了！”孟瑄一拳敲在鄭智胸口，又道，“我們才到，尚未安頓，別擋道了。明日我們都去趙王府，你有空過去，一起嘮嘮。”
兩邊寒暄完畢，顧遙以為沒自己什么事了，哪知鄭智不放過她，又問了次：“顧妹妹還走嗎？”
孟瑄笑罵了聲，沒好氣道：“走什么走，以后要你罩著她了?！?p> 鄭智這一次，露了個實打?qū)嵉男θ荩⒄竞?，朗聲道：“十一叔放心！?p> 孟瑄一臉問號，放什么心？他本來就沒有擔(dān)心的事好么！
鄭智同顧家祖孫道別，含笑規(guī)矩著一幫兄弟，依次登馬離去，安靜而又和諧。于是，整條街道的上鋪都不適應(yīng)了……再看震住紈绔的孟瑄顧遙祖孫，已變了神色。
獨賣柿子的小姑娘不同。
小姑娘一臉要發(fā)的表情，沖顧遙幾個推銷：“我這柿餅上的糖霜是特制的，甜而不膩，有買有贈?！?p> 顧遙問她：“贈什么？”
“你們?nèi)I下，我把筐贈給你們。噯~你別笑啊，一個框二十文，能買二十個白嫩的大饅頭?！?p> 見她說得可憐，顧遙收了笑，道：“好，我們?nèi)I，不要叫你贈，筐錢也付你?！?p> 小姑娘立即麻溜地算了起帳：“說了贈你們，筐就不要錢。原來帶了五十斤來，方才賣了兩斤，只切了三個，如今還剩四十七斤多一點，便收你們四百七十文錢?？茨銈兊难b束，想是沒錢吧？不過，因為錢莊銀子換錢要收折價錢，你們要多給一錢錢銀子才是。”
她不貪心，顧遙更愿意幫她一把了，戳孟瑄，孟瑄摸了一塊銀子，丟了過去，還道：“不必找了?！?p> 筐和柿餅有人抬，顧遙只負(fù)責(zé)和小姑娘聊天，因問她：“我家上下都喜歡吃甜的，這些柿餅不夠分，可還有？”
小姑娘道：“有的，還有二百斤左右，額，還有五六筐的樣子?！?p> 只從她這說話方式，顧遙便知她才穿來沒多久，因道：“既如此，明日直接送到宛平縣署吧。我爹是宛平知縣，你只管報上你的名字，我就去見你。對了，你叫什么？”
“宋海棠?！?p> 目送顧遙一行離去后，宋海棠領(lǐng)著妹妹秋菊直接去了雜貨店，問店家：“直接付銀子，可要折價？”
“自然要折的，比錢莊略少一些。”
問明比例，見確實比錢莊便宜后，宋海棠鍋碗瓢盆一通買。除了水缸要一百文，其余每樣不過十文二十文的，但架不住宋家啥都沒有。
會帳時一算，竟要七百文。
宋海棠戀戀不舍地遞上還沒捂熱乎的銀子，店家接過銀子一稱，二兩一錢二分，眸光一閃，道：“二兩二分，這銀子成色不錯，便算你一吊九百錢吧。喏，這是一吊二百錢。”
說著，將一串整錢、一堆散錢放到臺上。
宋海棠卻沒去兜，她的眼睛沒離開那稱，因道：“是嗎？這銀子是縣令家的姑娘給的，才剛她不是這沒說的呢。明日我還要去她家送柿餅，店家可別看差了才是?！?p> 街上的事，許多人都有耳聞，雜貨店里也不例外，立即有人替她證實：“老王啊，瞧仔細(xì)點。不提這兩孩子多不容易，單這丫頭說的也是真事兒。剛才買柿餅?zāi)切┤?，連武安侯的公子爺都敬著呢?！?p> 店家哪會再稱，因道：“也不必看了，就按二兩一錢來，也不收你折價，我再添你二百錢?！?p> 眨眼多了二百錢，宋海棠歡喜得緊，忙數(shù)了十文，謝方才替她說話的那位老者；又取了二十文錢，把莊子里的牛車叫來后，拉著東西并錢去了糧店。
從糧店買了一斗麥、一斗高粱米、一斗小米，稱了兩斤鹽，打了二斤油，又去肉鋪買了一副豬下水、一斤肥瘦相間的肉。合著日常用品，堆了滿滿一車，宋家姐妹這才家去了。
莊頭到莊尾，不曉得惹了多少人眼紅，宋海棠一一解釋著：“柿餅不值錢，是才來宛平的顧姑娘好心，多給了好些。大娘說的是，就是顧知縣的閨女，先前去遼東的那個。”
待宋海棠回到莊尾、連院墻都沒有的家中時，阮家莊已知曉顧遙歸來一事，還知她是個大方的，爭先恐后地去顧家別院打聽，看看能不能得個什么活計。
宋家，秋菊進(jìn)門就喊：“爹，娘，我們的柿餅，都叫才回來的顧姑娘買了去。她的叔叔還給了一塊銀子，二姐買了好些東西回來。”
躺在炕上的宋二郎，呆呆地說：“莫要哄我。柿子滿山都是，哪有人要？”
瞅著這樣的爹，再想想別人的爹，宋海棠什么喜悅都沒了，安安靜靜地收拾著買回來的東西。沉穩(wěn)的神色、麻利的動作，絕對不是一個十一二歲孩子便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