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房現(xiàn)在時不時便來找糜倩聊聊天、嘮嘮家常,因曹操妻妾成群,而這些女子都在為自己的地位和權力明爭暗斗,沒幾個能真心說話的,所幸杜玉房不好與人樹敵,更不好玩弄心計,也頗得曹操寵愛,便沒有招惹那么多的是非。
與往常一樣,只留糜倩和杜玉房單獨在房里,侍女都在門外候著,這樣兩位姐妹才能暢所欲言,沒有任何地拘束。
“兩位夫人,關將軍有事求見?!币晃皇膛昧饲梅块T。
“請他進來吧?!倍庞穹繉χT外說道。
隨后轉頭看向糜倩,二人相互笑了笑,看來已聊過昨晚月娥到來的消息。
“拜見大嫂、杜夫人?!标P羽走進屋內(nèi),朝糜倩和杜玉房低頭作揖。
關羽的額頭上有一塊烏青,是昨晚一頭砸在地上造成的,整個人看起來沒什么精神,眼睛里布滿血絲,似乎一宿都沒怎么好好睡,脖子上多了一兩處小傷口,從外形上看應該是女子的咬痕。
糜倩一看便猜到關羽和月娥昨天夜里定是纏綿了多次,卻又不知道該不該為他感到高興,該是因為關羽或許可以就此成親,而不該則是因為如此一來,他再次回到劉備身邊的可能性又減少了。
“云長,有什么事?”糜倩問道。
“呃……這個……敢問大嫂能不能借我一套女子冬季穿的外衣?”關羽依然低頭作著揖,滿是不好意思的神情。
“哈哈,關將軍是否有些過于粗魯了?”杜玉房強忍著沒讓自己大笑出來。
站在關羽身后的幾位侍女也抬起了手,用衣袖擋住嘴巴笑了。
“云長稍等,我托人去取來。”糜倩說完,便朝侍女揮了揮手示意。
“謝大嫂?!标P羽還是沒有抬起頭。
拿好外衣,關羽回到自己的臥房,把門關嚴實了;而月娥則坐在床席上,用被子包裹著全身,只露出了腦袋,微微撅著嘴唇,睜著大大的眼睛,視線在關羽和地面之間來回移動。
“穿這件吧?!标P羽把衣服往床席上一扔,都不朝月娥看一眼,坐在了桌案邊的榻具上。
“呃……軍師說……說……”月娥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吞吞吐吐。
“說把你許配給我?”關羽的一只手臂搭在桌案上,語氣冷冷地問道。
“嗯……”月娥直直地看著關羽,輕聲應道,但見關羽如此冷漠的表情,內(nèi)心已涼了一大半。
“哦,知道了?!标P羽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天空。
屋里一陣沉默,氣氛就宛如當下的節(jié)氣,冰冷得讓人覺得很不自在。
“沒關系的,如果關將軍不愿意娶我……”月娥強顏歡笑,卻控制不住聲音的哽咽,更控制不住淚水已在眼眶中翻滾,她顫抖著說道,“那……就算了吧?!?p> 關羽沒有答話,慢慢地低下頭,內(nèi)心充滿了內(nèi)疚和自責,腦海中卻浮現(xiàn)了張飛和另一位女子的容貌。
“我……還很年輕,不礙事的、不礙事……”月娥穿好外衣,轉過身背對關羽,開始整理起床鋪。
她強行翹著嘴角,刻意保持笑容,眼睛不停地眨動,想盡快將淚水逼迫回去,結果卻適得其反,眼淚奪眶而出,一滴滴地落在了被子和床席上。
“關將軍,如果閑來無事的話……還可以來馬房找我?!痹露鹗帐昂么蹭?,她望著昨晚與關羽交織著情愛的床席,還留下了自己初夜留下的血跡,下身有些隱隱作痛,已是淚流滿面,“那……我走啦?!?p> 正要轉身離開時,關羽那高大的身影走到了跟前,他緩緩抬起胳膊,將月娥輕輕地樓在懷里;月娥的眼淚則一下決堤,雙手緊緊抱住了關羽的腰部,她沒有失聲痛哭,只是默默地抽泣著。
“別哭,我只是在擔心別的事情?!标P羽仍舊面無表情,但轉變了語氣,溫柔地說道,“我關云長愿意娶你月娥為妻?!?p> ……
陽武,一座不大不小的中等城池,位于許都北方偏東一些的位置,兩城之間隔著一片廣闊的平原——官渡。
陽武城的左右坐落著兩座高山,山壁陡峭險峻,很不適合通行,更不用說成群結隊的大軍了,所以從北南下去許都,陽武是必經(jīng)之路。
負責駐守此地的是大將典韋,正在南城墻上,側對黃昏,迎著涼颼颼的冬風,斜身倚靠著榻具,兩眼看向許都的方向,同時用一塊抹布擦拭著自己的銅錘,銅錘上已滿是劃痕,但依然威力無比。
不一會,樂進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他獨有的鐵鞭盤在腰上。
在徐州的負傷雖然已經(jīng)痊愈,但醫(yī)者說猛烈的撞擊影響了骨骼經(jīng)絡,他那引以為傲的過人速度便就此打了些折扣。
“典韋,你看什么呢?”樂進來到典韋身旁,席地而坐。
“嘖,文謙,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钡漤f將銅錘輕輕地放到了地上,兩眼仍然直直地望著南方。
“嗯?為什么?”樂進側過臉,看著愁眉苦臉的典韋。
“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如何都氣不順。”典韋沉下眉毛,眨了兩下眼睛。
“不久要和袁軍大戰(zhàn),你是有些慌了吧?哈哈哈,你似乎連晚餐都沒吃?!睒愤M倒是很輕松的樣子,大笑著拍了拍典韋的手臂,“袁本初雖然兵多將廣,但他眼光狹隘,我方可未必會輸,且關云長不是也加入了我軍嗎?還剛斬了敵將。”
“有云長加入的確不錯,可袁本初也有劉玄德和翼德了?!钡漤f有喜有憂,接著長嘆一口氣,“這二人可難對付的很呢?!?p> “誒,見招拆招吧?!睒愤M一時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話語,便草草地結束了這個令人不太愉悅的話題,“肚子有些難受,我去大解一下?!?p> 最后一縷陽光從西面的地平線落下,使得整片大地更顯寒冷,耳邊的風聲不間斷地響著,陽武的各家各戶都點起了油燈,城墻上也悉數(shù)亮起了火把。
“換崗的哨兵怎么還不來,我肚子難受的很?!北眽ι系囊粋€士兵捂著腹部,表情扭曲地說道。
“你也不舒服?我也是,怎么回事?莫非都吃壞了?”另一個士兵也有相同的癥狀,轉頭向其他人詢問,“你們呢?”
問了一圈,發(fā)現(xiàn)北墻上的所有哨兵都出現(xiàn)了腹痛,在這寒風中便更加覺得難以忍受了,個個皺著眉頭咧著嘴,有的還不停地原地快速小踏步。
“來了、來了,換崗的來了!”士兵們像久坐于牢等到了刑滿釋放一般,一窩蜂地往臺階下沖了出去,都不朝換崗的士兵看一眼。
依次站好位置之后,站于中間的換崗哨兵左右看了看,揮起了手臂,整排人集體取下頭盔,朝北面的山林擋住了火把、再露出,再擋、再露,一連三次。
不一會,正對北城門的山路上沖出一支一萬五千人的大軍,沒有吶喊聲,也沒有火光,只是一味地拼命向前奔跑,迅速接近了北門。
“咦?門外是不是有軍隊沖過來了。”通道里的守門兵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緊張地相互問道。
“是啊,聲音越來越近,城墻上怎么沒有反應?唉,肚子真疼。”守門兵也都覺得腹部不適,難受得很。
“好好記住你們的最后一餐吧?!蓖蝗?,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通道的遠處傳來。
“什么人?”
守門兵集體轉身望去,可剛一回頭,武器還沒來得及抽出,只見一把輕薄如紙的長劍瞬間揮舞到眼前,短短數(shù)下,幾位守門兵全都首身分離地癱倒下來,鮮血流淌了一地。
今日午間,陳到與好些個徐州軍喬裝閑服,率先潛入了陽武,并偷偷在軍餐中下了瀉藥,令大部分陽武將士都同時出現(xiàn)腹瀉的癥狀;而劉備和張飛則帶著軍隊在城外等候,一旦看到墻上的火光閃動三下,便全體出擊。
陳到取下門把,迅速打開了北城門,幾乎同時,劉備和張飛率領著大軍,如同奔襲的群獸一般涌入陽武,帶著一陣狂風攻了進來。
張飛的身后跟著一匹空著馬鞍的駿馬,陳到一把抓住馬繩,縱身一躍騎到了馬背上。
……
“典將軍!大事不好!劉玄德已攻入城中!”士兵的手捂著肚子,焦急地沖到典韋身邊。
“什么?攻進來了?哨兵為何毫無抵抗?”典韋瞪大眼睛,猛地從榻具上彈了起來,他那不好的預感算是應驗了。
“北城的確是視而不見,嘶……哎喲……”士兵腹痛得閉起了眼睛。
“你怎么了?”典韋察覺到了不對勁。
“回將軍,腹痛難忍,好多將士都有類似癥狀。”士兵難受得已全身冒出了雞皮疙瘩。
“都腹痛?糟糕……”典韋想起剛才樂進也是如此,這下徹底慌了神,“看來劉玄德早已派人潛入了城中?!?p> 原先都以為袁紹是要討回壽春,沒想到只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許都,而各大主將已紛紛出征,一時半會來不及支援,何況敵軍已經(jīng)入城,可過了陽武便是曹軍的大本營,是萬萬不可棄城的,典韋在腦中極速地思考著這些問題,希望能盡快找尋到解決的對策。
“傳令下去!不管腹痛有多難忍,只要還跑得動的將士,全都匯聚東、西、南三邊城門附近!全力將敵軍向北逼退!”典韋彎腰抓起了兩把銅錘,邁開大步就往城下跑去,同時繼續(xù)高喊道,“再派士兵速從南門去許都,請求主公支援!”
“是!”士兵作揖答道,強忍腹痛傳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