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大混戰(zhàn)的一側,曹軍左路、袁軍右路,出現(xiàn)了與其它幾路的激戰(zhàn)正酣完全不同的情況,暫時竟處于對峙的狀態(tài)。
兩軍相互聚集,各自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紛紛舉著武器指向?qū)Ψ健?p> 曹軍士兵的身子有些略微前傾,腳步也在緩緩地往前挪動,個個目光如炬,有的臉上還露出了笑意;而袁軍士兵則顯得有些慌張,一些人的眼睛都泛紅了,正在慢慢地往后退步,不時地相互對看,一副沒了主心骨的樣子。
在圓形的中央?yún)^(qū)域,那一小塊空地上,夏侯惇姿勢逍遙地坐著,神情輕松、歪著嘴巴,一只手肘撐住膝蓋頂著臉頰,另一手很隨意地抓著自己的長刀,鎧甲上有幾處劃痕,但都很淺,還未傷及皮肉。
曹洪站在夏侯惇的身旁,將長戟抗在肩上,一手插著腰,一條腿向外撇著,很有規(guī)律地顛著腳尖,胳膊上擦破了點皮,但沒什么大礙。
在夏侯惇的屁股下面正橫躺了一具尸體,乃袁軍的后將軍高覽,看得出剛才受到了幾下致命的攻擊,使得鮮血流了一地,而他的頭顱則掛在曹洪的長戟上,張著大口、眼珠上翻,戟頭插穿了他的太陽穴,死狀極其慘烈。
“元讓,你說這高進勇到底算誰殺的?”曹洪左右晃動著脖子,根本沒把面前的袁軍放在眼里,對一旁的夏侯惇問道。
“隨便、隨便,你我?guī)缀跬瑫r出招,這功勞就算是你的吧?!毕暮類酒鹕?,拍了拍衣物上的塵土。
“哦?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曹洪摸著胡須,隨后將長戟一甩,高覽的頭顱順著力道一下飛到了對面袁軍的人群中。
……
徐晃的身上多了好些劃傷,鮮血淋淋,所幸都避開了要害,沒有性命之憂,他喘著粗氣,手臂有些顫抖地撿起了樂進的鐵鞭,那是先前陳到受到于禁攻擊時松手丟下的。
“文謙,你的遺物我替你拿回來了?!毙旎蜗聣褐旖?,低沉地說道。
“公明,可別怠慢,這場仗還沒結束。”于禁騎在馬背上,也有幾處傷痕,不過比起徐晃要好得多,緊握著長槍,四處張望著周圍的混戰(zhàn)。
“嗯,繼續(xù)殺吧?!毙旎魏唵蔚貙㈣F鞭纏在腰部,忍著疼痛跨上了馬,“可惜讓那陳叔至逃走了?!?p> ……
隨著大戰(zhàn)的進展,兩軍各自的優(yōu)勢開始變得越來越明顯。
在將領方面,高覽已被當場斬殺,片刻之后,夏侯惇和曹洪分別前去支援其他幾路曹軍,使得本就人數(shù)不足的袁軍將領們更加應接不暇,逐漸由重騎兵保護著向后方退去。
在士兵方面,整個戰(zhàn)場已經(jīng)混亂不堪,幾乎無法聽從指令地行動,規(guī)模龐大的步兵只能見敵就殺,毫無秩序可言,如此一來,人數(shù)占優(yōu)的袁軍士兵則獲得了一定程度的主動,打得曹軍有些難以招架。
基于如此戰(zhàn)況,曹軍將領本打算率軍直擊,卻發(fā)現(xiàn)己方的士兵有些無力沖刺,已被袁軍逼過了半邊,于是只得掉頭轉(zhuǎn)而進攻步兵以施援手;而袁軍士兵雖然在逐步進擊,可缺少了將領指揮,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不知該如何實施戰(zhàn)術,兩軍各自的優(yōu)勢得不到有效的擴大。
在這場仗打了大約兩個時辰之后,曹軍將領為了保護士兵、袁軍士兵為了保護將領,雙方的各路軍隊悉數(shù)開始往后撤退。
……
“文遠果然厲害,一人對戰(zhàn)敵軍張儁乂和朱文博兩位大將也游刃有余,居然只受了些皮外輕傷?!辈芎轵T行在張遼身邊,不乏贊美之詞。
“非也,那二人并沒有使出全力。”張遼兩眼望著前方,平靜地應道,“我感覺他們對袁本初的行事作風已有些微詞?!?p> “是啊,袁本初心胸狹隘,且狂妄自大,那些有志之士自然會覺得他不是個英明之主。”夏侯惇點著頭,昂起了腦袋。
“唉,即便如此,我方還是損失了諸多將士?!睆堖|面露憂愁地嘆了一口氣,掃視著周圍遍地的尸體。
“我方士兵此戰(zhàn)傷亡慘重。”夏侯惇接著又搖了搖頭,閉了一下眼睛,“所幸成功擊退袁軍,若是敵方支援趕到,恐怕后果會不堪設想。”
“嗯……”張遼沒什么心情繼續(xù)話題,騎在諸多大將的中間,一同往曹營的方向前去。
……
將張飛安頓到醫(yī)療營之后,劉備簡單地詢問了下醫(yī)長,確定性命無礙后便交由夏侯涓照看,自己又再度騎馬沖回戰(zhàn)場。
剛要跑進混戰(zhàn)的人群時,劉備發(fā)現(xiàn)前方中央的袁軍已開始向后撤退,這下令他更加擔心起關羽的安危。
“那家伙究竟安全回營了沒有?傷勢怎么樣呢?”劉備睜大了眼睛,微微搖晃著腦袋,眺望著遠處的曹軍。
“劉使君,你這是要去哪?”張郃見劉備快速跑來,有些疑惑地問道,并沒騎著馬,和士兵一起步行,單手架著重傷的文丑。
文丑身邊的重騎兵雖然與他配合了一段時間,可不久便被許褚和曹仁聯(lián)手打得沒有還手之力,頭破血流、遍體鱗傷,要不是曹軍的總人數(shù)不及袁軍,恐怕文丑早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
在張郃身邊,朱靈也架著麴義,一瘸一拐的,但狀況比文丑要好一些,畢竟于禁在對戰(zhàn)一會之后便跑去轉(zhuǎn)攻了陳到。
“我再去看看?!眲洳莶莸鼗卮鹆藦堗A,沒有絲毫減速,只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便飛快地跑了過去。
“他應該是不放心那關云長。”朱靈側臉望著劉備漸漸遠去的背影,對一旁的張郃說道。
“嗯,不過去了多數(shù)是見不到的。”張郃將視線轉(zhuǎn)向朱靈,抬了一下眉毛,“見不到才可能還活著。”
劉備騎著馬走在遍地的尸體中,以免踩踏到還活著的士兵,他將馬的步伐放得很慢,挑有地面的位置行走,兩眼凝神地觀察著。
“可別死啊?!眲涓魝€一會便重復這么一句話。
周圍的狀況慘不忍睹,鮮血幾乎覆蓋了整個地面,不斷有哀鳴聲傳來,是那些還在死亡邊緣掙扎的重傷患,他們已經(jīng)動彈不得,忍受著冬季帶來的嚴寒,也忍受著流血不止帶來逐漸的意識模糊,他們基本沒有了活下去的可能,只能不甘心地在死前最后看一眼這并不值得留戀的亂世。
還有些勉強能支撐的士兵正在陸續(xù)爬起,步履蹣跚地往自家營地走去,一些已沒有戰(zhàn)意的傷員即使見到奄奄一息的敵兵躺倒在地也不會補上一刀,而另外一些早就殺紅了眼的則見到對方的活口就立刻下殺手,仿佛已失去了人性。
當見到身為袁軍將領之一的劉備獨自前來,那些還能戰(zhàn)斗的如同餓狼一般的曹軍好似看到了期待了許久的美食,紛紛持刀襲來。
“這……可是立功的……大好機會。”沖在最前面的曹軍士兵在心中竊喜,一頓一頓地暗自輕聲說道,即便傷勢令他已經(jīng)搖搖晃晃。
劉備也察覺到了殺氣,四處張望,有三四個曹軍正向自己沖來,個個露出兇惡的眼神,有的還在口吐鮮血,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拔出利劍,劉備準備應戰(zhàn),但他心里沒底,若是當年的身手還在,對付這么幾個雜兵根本就是眨幾下眼皮的事,可如今的狀況真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了。
“斬了你……定能升至校尉……我兒子一直盼著我能升……”那位曹軍高舉起砍刀,音量也大聲了些。
可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黑影竄到身后,瞬間就削去了他的腦袋,一下子噴出鮮血,人頭飛得很高,眼珠還死盯著劉備,嘴巴一張一合,飛了一小會之后重重地落到地上,可他的身體竟然還在邁著步子,直至到了劉備身前,毫無勁道地舉起砍刀之后才慢慢失去了力氣,緩緩癱倒下來。
黑影又立刻解決了另外一個企圖刺殺劉備的曹軍士兵,行動快得連視線都難以捕捉,可依稀能看出此人全身是血,揮動武器時都甩出了好些。
剩下的幾個見有高手前來保護便隨即掉頭逃跑了,可黑影似乎還想繼續(xù)追,邁出一大步,突然身子一顫,慣性驅(qū)使他向前傾斜著摔倒,看樣子應該是撕裂了傷口產(chǎn)生劇痛。
“叔至?”劉備認出了那黑影就是陳到,立即下馬上前把他扶坐了起來,“你怎么傷成這樣?”
陳到的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一人單戰(zhàn)敵方兩員大將確實令他有些難以應付,而且于禁曾和他交過手,對于如何壓制也算是有經(jīng)驗了。
陳到的呼吸十分急促,流血過多外加剛才再度發(fā)力,使得他就快昏厥,眼珠開始上翻,四肢逐漸無力地垂下。
“你……”劉備望著陳到痛苦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是他在徐州提拔的極具潛力的將領,雖然之后發(fā)覺他戾氣頗重,但卻也著實忠心耿耿。
陳到的眼睛睜不開了,意識已經(jīng)模糊,呼吸的頻率越來越快,似乎過不了多久便要徹底斷氣了。
“叔至,讓我……送你一程吧?!眲溟L嘆一口氣,緊閉了下雙眼,舉起雌雄雙股劍,對準了陳到心臟的部位,打算幫他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