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文靜秀氣的三等丫鬟。
“這人是沉香，原先是在大廚房里做事的?！被ㄖ惖介L寧身后咬著耳朵。
“大廚房做事的，不錯?！?p> 一旁的玉香見有人出來指證她，嚇得徑直跪在地上。
“老夫人，奴婢要指證的人正是玉香，那個柜子就是她的?！背料阃χ绷搜?，一字一句說的清晰。
“老夫人，我沒有，東西不是我拿的。老夫人明察。”玉香跪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咬牙切齒，這個下賤丫頭。
“你叫什么？”裴老夫人看向地上跪著的丫頭。
“奴婢沉香?！?p> “沉香你仔細(xì)說說?！?p> “是，奴婢平日負(fù)責(zé)院里的打掃，玉香與奴婢一樣。大約四五天前，奴婢親眼見到玉香她從小姐的房里出來，當(dāng)時她手里就拿著一對暖玉耳墜。我們都是二等丫鬟，沒有主子的傳喚是萬不敢私自進(jìn)了主子的閨房。”玉香說得有板有眼，仿佛真是親眼所見。
“錢嬤嬤，你看包袱里可有沉香說的暖玉耳墜?！?p> 錢嬤嬤立刻上前一步，在包袱里細(xì)細(xì)找了起來，過了片刻手中捧著某物遞到老夫人面前，口中道：“老夫人，應(yīng)是這物了?！?p> 老夫人看了一眼，示意沉香上前來看。
“回老夫人，奴婢當(dāng)日所看就是這對耳墜?！?p> 長寧和花枝對視一眼，這包袱分明是她今早才吩咐謝七放進(jìn)柜子的?？蛇@沉香，光聽她先前一番話便能把事情編得這般有模有樣，竟然還知道有一對暖玉耳墜。長寧一手撫著下巴，倒也是個人才，比起花枝來也是不遑多讓。
“你這賤丫頭，平白污蔑我，你這下賤東西。”玉香氣的跳腳，站起來就向沉香沖過去。
“成何體統(tǒng)！來人啊，攔住她。”老夫人氣的指著玉香喊道。
兩個高壯婆子從人群里應(yīng)聲而出，大步上前，一把將玉香抓住。
“把她的嘴堵上，將她送去京兆尹那里，照實(shí)說?！迸崂戏蛉藫]了揮袖擺。
玉香被堵住了嘴，被一左一右兩個婆子拖著就要帶出去，經(jīng)過二夫人身邊，玉香突然掙開婆子，撲倒在陳氏腳邊：“夫人救我！夫人救救我?！?p> 陳氏嫌惡的看了玉香一眼，抬腳重重的踹在玉香身上。口中喝道：“私自盜取主家財(cái)物，只有死路一條。你自己咎由自取與我何干？只可憐你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玉香動作一僵慢了下來，抬起頭，一雙眼睛大剌剌瞪著陳氏，眼睛氣的通紅。身后剛被她甩開的婆子小跑上來，死死鉗住玉香，復(fù)又將帕子塞到她口中。
在被拖出院子的最后片刻，玉香看向長寧。一雙黝黑的眸子平靜無波，似乎一點(diǎn)都不在意眼前這一幕。是你陷害我！是不是？
長寧似乎看懂了玉香的質(zhì)問，瞇起眼睛，笑得志得意滿。
“寧姐兒，這些天先讓劉嬤嬤過來伺候著。你院子里的人一個都不能留，后日張婆子會帶人來，屆時你再好好挑幾個。”裴老夫人嘆了口氣，事情處理了，可她還是過意不去。
那玉香只是一個丫鬟，要是沒人在背后護(hù)著，只怕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不會這么忌憚。至于背后那人，她卻是動不得的。不為別的，只為了不能讓裴家一家散了心。
長寧點(diǎn)頭表示理解，她本也沒想過單靠著玉香和馬婆子就能把陳氏拉下馬，畢竟是二叔明媒正娶的裴家二夫人。
饒是如此，裴老夫人在離開之前還是狠狠瞪了陳氏一樣。
“寧姐兒，算算時間桃花酥應(yīng)該也快送到了。我回去之后就叫人給你送來?！比蛉藙⑹蠈﹂L寧改觀不少，滿意的點(diǎn)頭，不錯，這才是裴家大小姐該有的樣子。
長寧笑道：“多謝三嬸。”
三夫人應(yīng)了一聲，也不看陳氏，兀自對秦氏說：“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p> 當(dāng)了一上午隱形人的秦氏連忙點(diǎn)頭“：弟妹路上小心?！?p> 三夫人走后，院子里的下人盡數(shù)被帶了出去，院子一下子就空了出來。
趙姨娘扶著陳氏離開。
“娘，我去同二妹妹說會話，您在屋里等我一會?！遍L寧說著朝裴青衣走去。
花枝一看，立馬跟了上去。
裴青衣似是知道長寧會來，也沒跟著陳氏離開，倒是帶著抱夏靜靜立在梧桐樹下。
“大姐姐?！迸崆嘁滦Φ娜玢宕猴L(fēng)。
“二妹妹，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改日我這個當(dāng)姐姐的也必會送個回禮。”長寧淡淡道。
“自家姐妹，大姐姐無需這么客氣?！?p> “就因?yàn)槭亲约医忝茫阅闼偷亩Y物，才更顯得珍貴?！遍L寧似是無意，裴青衣卻是聽出長寧話里有話。
“大姐姐，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迸崆嘁抡f的沒頭沒腦，長寧眉心卻是輕輕擰了擰?！俺忻妹眉??！?p> 裴青衣后退一步，微微向前福了一福，轉(zhuǎn)頭離開。
憑心而論，裴青衣實(shí)乃京中女子的閨儀典范，一舉一動都可用來入畫。可花枝就是喜歡不起來：“小姐，我怎么感覺二小姐跟個假人兒一樣？”
“假人兒？”長寧好奇道，她很想知道別人是怎么看待裴青衣的。
“就像戴著面具一樣，剛剛在福壽堂。二夫人被老夫人罵得抬不起頭，可她一舉一動都好像算計(jì)好一樣，哭的也是恰到好處。雖然也是在為二夫人求情，可還是怎么看怎么假?！被ㄖ︵洁熘?。
長寧沒有接話，轉(zhuǎn)頭向屋子走近：“對了，那個沉香你覺得怎么樣？”
花枝想了想，拍著手：“是個人才啊小姐，您不如將她帶在身邊，好好調(diào)教。他日雖然比不上我，但好歹也能幫幫小姐啊。”
長寧笑著搖頭，花枝和師姐向來都是自吹自擂，她偏偏就對這種性格的人懷著無限好感。“既然你也是這么想的，就快去將她帶回來吧，省的等下被張婆子帶出府了?！?p> “遵命，小姐。”花枝轉(zhuǎn)頭就沖了出去，她已經(jīng)想好了，沉香天賦過人，她決定將沉香收為徒弟，教她演戲，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hù)小姐。
“娘?！遍L寧回到正廳。
秦氏見此刻沒有外人了，便扶住長寧的手問到：“寧兒，今日是怎么回事？”
長寧知道秦氏憋了一上午了，也不再瞞著。將馬婆子和莊子的事悉數(shù)道出，只在說到玉香的時候粗粗提了下玉香是二嬸的人。
“這...這是真的？”秦氏不忍相信，她跟陳氏是打小的交情。她一直相信陳氏，所以才會在寧兒去了昆侖山后，將府中諸多事宜一應(yīng)交給了陳氏。
“娘，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日我從賬本上看出不對勁，就和花枝去了一趟莊子。”長寧握住秦氏的手，一字一句認(rèn)真的說道：“娘可知陳氏縱容管事將每年的租子改成了四成嗎？不止四成，那些佃戶們每年還要多給朱管事兩成。他做這些事情都是打著您的名聲?！?p> “不僅如此，莊上有個孫老頭，被逼得沒法子就想進(jìn)城來找您?？伤诉€沒走進(jìn)城，家里外孫女就意外掉進(jìn)水里溺死了，您覺得這會是意外嗎？”
“那，那今日來的那婦人？”秦氏嘴唇輕微抖動著，她性子軟弱，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實(shí)在不知道怎么辦。
“那是我在莊上遇到的婦人，今日也是我讓她來的?！遍L寧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這個娘親是怎么在后院里呆這么久的。
“娘，您放心。既然知道二嬸有異心，女兒不會讓她繼續(xù)作惡的，您別想這么多。”
“寧兒…”秦氏感覺眼眶酸澀，她真的很幸運(yùn)，在家有爹娘兄長疼著，嫁入裴府有夫君愛著，現(xiàn)在還有女兒護(hù)著，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福分啊。
“娘，您別多想，萬事有父親呢，再不濟(jì)也有我。您回去以后記得跟父親提起這事，我怕二叔會在背后給父親下絆子?！遍L寧叮囑道，早點(diǎn)讓父親心里有數(shù)也好，省的還跟前世一樣毫無防備。
“你二叔也，也有異心？”秦氏是真的不相信。
“都說夫妻同心，二叔二嬸夫妻這么多年，二嬸做的這些事，二叔不可能心里沒數(shù)。可二嬸不光做了，還做成了。這意味著二叔是同意她做的事的?！遍L寧覺得很無奈，若有朝一日她還能見到外祖母，她定要問問外祖母是怎么教養(yǎng)她母親的。
“嗯，那我這就回去?！鼻厥吓呐拈L寧的手，示意其放心。
長寧有些好笑，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母親，您有什么事就差人告訴我?！?p> “對了寧兒，你這院子的人都被送走了可怎么辦？”秦氏擔(dān)心沒人伺候女兒。
“您別擔(dān)心，祖母吩咐劉嬤嬤來照顧我兩天，待會就到了。”
“那好吧，那母親先回去了。”秦氏向長寧點(diǎn)頭：“累了一上午，歇著吧，別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