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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桑手記

第十五章 所謂湮魔

無桑手記 格無 3088 2019-01-25 00:00:00

  兩天后,地北伯帶著七澤離開了靈渚門。而我留在東閣里整理本應(yīng)該屬于七澤的公務(wù)。

  地北伯美其名曰:熟悉熟悉門內(nèi)業(yè)務(wù)。

  我躺在東閣的書堆里,雙臂攤開看白色蒼鸞繞著天頂上的負(fù)屃卵,與那些成群結(jié)隊的字靈斗智斗勇。一邊是“來玩??!”,另一邊則是“你不要過來,老子是白的!”,高潮迭起,險象環(huán)生。

  昭昭領(lǐng)著一群舉著書的字靈從我身旁經(jīng)過,看都不打算看我一眼。

  “昭昭……”

  “自己玩,我忙著呢!”

  我滾在書堆上翻了個身,一卷公文順勢從我身上滾下來,竹簡落地“咯啦啦”散開鋪成一片。

  我看了一眼,只覺得腦袋發(fā)悶。

  七澤在輪回殿里堆了一個多月的公文,除了對照用的整年賬目本,大多都是“輪回殿月入賬目”、“輪回殿月出賬目”、“輪回殿弟子調(diào)任”、“輪回殿物資調(diào)動”……

  地北伯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徒弟,而是給自己配了個賬房。

  我將輪回殿的整年賬目本攤開蓋在頭上,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就在此時,一人悄然而至,欠身將落在地上的竹卷撿了起來。

  “為何是上個月的賬目?”

  我一抬眼,看見一張狐貍臉,瞇了眼睛正字細(xì)端詳手里的賬目。只看了一眼,便指了賬目上的幾處對我道。

  “這里,入賬比起其他幾日都少,怕是讓誰揩了些油水?!?p>  “這里,十三日入了一尊三千金的玉觀音,沒有出賬,最后賬目卻不足兩千金,你去問問倉庫的弟子如何解釋。”

  “還有這里,廿一日同廿四日出賬格外多,你把輪回殿弟子調(diào)任賬目給我看?!?p>  我在眾多賬本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卷竹卷遞給蘇木,他接來對照了一番。

  “這就對了,廿一日同廿四日都有弟子調(diào)離輪回殿,告撫的錢自然也會多些,你看?!?p>  他見我躺在地上,專門側(cè)過書卷,指給我看。

  我蹙了蹙眉,歪著頭瞧了瞧,果真如此。

  想來蘇木瞇著眼睛比我睜著眼睛看得都清楚,實在可怕。

  “大師兄,您屈尊我這小小的東閣,不是專門來幫我看賬目的吧?”

  蘇木聽我提醒,“啊”了一聲,擰起眉心思索了半晌。

  “啊,對!”

  這次想起來比上次快了一炷香的時間。

  “我聽小伯說你丟了書司杖,便命人連夜趕工仿了一根,木料來自同一棵樹,雖不及原物精細(xì),但姑且還能用?!?p>  他憑空一抓,一根以古雙藤相繞為杖身靈芝為首的長杖便出現(xiàn)在他手里。

  這根杖像是那種年逾花甲的老人家才會用的東西,如今在我手上不襯長杖年輕,倒顯得我像是童顏鶴發(fā)的千年妖精了。

  我裝模作樣捋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故意沙啞聲音,學(xué)著上代老書司的樣子扯著嗓子喊了聲:“小輩!”

  昭昭十分驚恐的地從樓上探出頭,瞧見是我喊的那一聲“小輩”,翻了一個白眼。

  “別玩了,”蘇木笑意一斂,“拿著這個,跟我走。”

  “去哪里?”

  “你還問我去哪里?申時子午殿,小伯沒有跟你說嗎?”

  “巧了,地北伯還真的沒有跟我說?!?p>  蘇木一愣,略略沉吟:“想不到,小伯竟然是這個心思,讓你老老實實待在東閣里,什么事都不要摻和?!?p>  “他一直都是這個心思,生怕我把七澤帶壞?!蔽腋杏X自己就像地北伯肚子里的蛔蟲,知道得一清二楚。

  從我記事起,在我眼前晃得最頻繁的人就是地北伯,尤其是在我爹娘無暇管我的時候,他領(lǐng)著我和七澤就像古板又頑皮的老夫子領(lǐng)著兩個學(xué)生,這個那個喋喋不休,如今想來,耳旁仍舊嗡嗡作響。

  “那你呢,阿鯉你又是怎么想的,”蘇木指了我,“你想怎么做?”

  “去!”我絲毫不帶猶豫,“地北伯好不容易出一遠(yuǎn)門,此時不耍更待何時?”

  一打開東閣的門,就感覺一股寒意直透衣衫,虧我還在書司袍里多加了層夾衣,現(xiàn)在看來一點用處也沒有。不由得想念起昭昭給我準(zhǔn)備的暖手爐,又悻悻地縮了縮手。

  冬天,諸事不宜,其中以出門為大兇。

  蘇木有靈力護(hù)體,自然不覺得氣溫有多大變化,見我剛一出門就一個噴嚏開路,非常懷念地嘆道:“想來小的時候的正月里,我被你拖出去玩耍,哪次不是染了一身風(fēng)寒,而你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硬要把病重地我從床上拖起來,若不是小伯?dāng)r著你,我怕我這條命早就栽在你手里了?,F(xiàn)在倒好,正好反了反,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那個倒成你了?!?p>  “我真的……有這么惡劣?”他說的事情我都沒有印象,或許是時間太久,記憶自然而然消退了。

  “豈止惡劣,簡直喪盡天良?!?p>  “所以現(xiàn)在你想報‘一病之仇’嗎?”

  蘇木只是彎眼一笑,笑得我寒毛一陣倒豎,越看越覺得他笑得詭異蹊蹺,像狐貍偷了食物之后才會露出的得逞笑容。

  “不對,”我一個疑惑,“你這個記性,怎么可能記得那么早的事情?”

  見我像看江湖騙子一般看著他,蘇木轉(zhuǎn)身仰天大笑而去,笑的上期不接下氣。

  天道好輪回,我再也不戲弄七澤了。

  在瀾影棧橋坐上魚轎,蘇木向我講起子午殿的事情。

  “所謂湮魔之時,并不是指臘月最后七天妖力衰弱,眾妖藏匿。而是這七天里,所有仙門不論大小都在策劃著同一件事情,獵妖?!?p>  “趁著妖力最弱的七天,獵殺盡量多的妖物,以及一些平日里不敢碰的大妖,以此來彰顯自己仙門的實力?!?p>  “故此稱為湮魔之時?!?p>  他頓了頓,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希望我說些什么。

  眾仙門,表面上說借天時地利人和為民除害,實際上乘人之危奪人性命,明目張膽地不人道,但用在妖物身上,似乎就成了仙門間一個諱莫如深的共同規(guī)則。

  而如今我站在仙門一方,又不能理直氣壯地去指責(zé)這個“無人承認(rèn)”的規(guī)則。

  我抬頭回應(yīng)了蘇木的目光:“仙不獵妖,可有可能?”

  得到回答:“仙門里大量必要物資都來源于妖域,仙不獵妖,絕無可能。”

  人與妖就像相互索取的關(guān)系,人獵妖,妖也會吃人,生生輪回,環(huán)環(huán)相扣,而兩方卻又似山中饑餓的猛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想取得統(tǒng)治地位,所以才會大打出手,兩敗俱傷。

  最好的證據(jù)就是靈渚門成千上萬的妖魄,都是獵妖之后,殺之凝結(jié)而成。

  所謂人善妖惡,只不過是因為我生而為人,立場為人,而不是妖。

  我不說話,被蘇木瞧見,問道:“你在擔(dān)心那些妖物?”

  “不,我在擔(dān)心仙門?!蔽乙徽Z罷,面無表情。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申時在子午殿里,兩位長老和掌門正要商議此次湮魔之時的各項事宜,命各殿首徒都要到場,小伯與七澤都不在,我正好叫了你這個阿姐去頂替七澤的位置,算是輪回殿難得的出席。”

  我低著頭發(fā)呆看自己水里的倒影,突然想起之前見過這水底曾游過一條山丘般大小的魚,便問蘇木那是什么?養(yǎng)來做什么?

  “凝霜湖下的魚我倒是見過不少,但是你說的魚我還真沒有見過?!碧K木穩(wěn)步走在水面上,帶起一層層漣漪,“如何,阿鯉想不想學(xué)御水術(shù)?”

  “謝師兄好意,只怕御水術(shù)到了我這里,就變成溺水術(shù)了。”

  誰知蘇木笑了笑道:“阿鯉莫怕,誰不是一路喝水過來的?”

  一副蘇木溺水圖在我腦海里徐徐展開,生動鮮艷,明媚動人,真乃人間佳作。

  待我與蘇木到子午殿,已近申時,遠(yuǎn)遠(yuǎn)的只看到一道長石板橋,兩側(cè)各有一排六角浮燈引路,石板橋盡頭是一三層大殿,紅色琉璃瓦,倒影在水中如同紅綢繞子午殿舞動,四角皆有檐鈴,隨風(fēng)作響悠揚明快。

  大殿正門敞開,殿內(nèi)已經(jīng)坐了許多人。正位坐著一位兩鬢銀絲的長者,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劍眉星目,一襲黑色夫諸紋長袍,穩(wěn)如磐石,雷打不動,穩(wěn)重中又發(fā)出一種威震四海的霸氣。

  看發(fā)色就知道,靈渚門掌門,秦松節(jié)。

  右側(cè)位坐著的人,捏了鬢角的一縷發(fā),端著一只刻了“齊”字的茶杯,似笑若無,眼眸深如墨錠,黑的快要研出墨來,見我出現(xiàn),似有似無地瞥了我一眼。

  害人不淺,大長老,齊無洛。

  左側(cè)方坐著一方臉中年男人,與齊無洛同樣重青色長老袍,板著一張臉神態(tài)嚴(yán)肅,不茍言笑,頗有一副對誰都橫眉冷對的架勢。他端正坐在椅子上不偏不斜,挺著背似鐵骨鋼筋,一身正氣,不屈不撓,令人嘆服。

  狴犴殿管靈渚門門規(guī)法戒的二長老,我從未見過,地北伯的孿生哥哥,二伯秦天南。

  子午殿這三堂會審般的架勢,著實讓我有些不想進(jìn)去。

  然而還沒等我在殿中站穩(wěn)向三位掌門長老行禮,一個破銅似得聲音在我耳旁炸開。

  “怎么,書司還要讓靈渚門首徒親自去請,小丫頭架子挺大??!”

  我全身一涼,循聲望見二長老似結(jié)了霜的冷峻的面容,以及針扎一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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