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幾日當真是去尋朋友玩耍了?”時隔多日,范氏終于見到了桃灼,不免要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仔細詢問著這幾日她在外頭的情況。曲清流早已教了桃灼應對的話,她回答得還算合理得體,并沒有被范氏看出破綻,范氏問了緣由,知道桃灼這幾日在外頭沒有吃苦,這便也就放下了心來。
伺候在一旁的小艾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曲府中的桃灼,這個姑娘大概就是蕊兒姐說的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看她和范氏的關系不錯,和曲清流也行得親近,顯然不是一個下人這么簡單。小艾的年紀雖然小,可她在曲府里已經(jīng)待了不短的時間,對曲府里的那些主子們都有著不淺的了解。
范氏據(jù)說是有一年老爺隨著皇上微服出巡,路過小鎮(zhèn)時救下的浣衣女,兩人一見鐘情,老爺便將范氏納為了四夫人,這個范氏自幼家貧,雙親去世的早,嫁到了曲府之后,也從來不曾見她有跟什么親戚來往,所以這個桃灼的身份的確是可疑。
小艾三番四次想要和桃灼套近乎,可這個人的脾氣實在是古怪,除了曲清流和范氏,她幾乎不與其他人交談,小艾幾次都無功而返,為了不讓其他人起疑心,她最后也只能放棄這個念頭,她謹記著自己來到這廂的任務,萬不能貪心想要討多一份賞才是。
路過院子,曲清流遠遠便瞥到一個粉色的小球窩在了樹下,“你蹲在這里作甚么?”那小怪物一早上便沒了人影,曲清流不免好奇地走近一瞧,只見桃灼雙手正捧著一只小鳥發(fā)著呆,“神君,這只小鳥受傷了,它好可憐?!碧易茖⑴踉谧约菏中纳系男▲B湊到了曲清流的面前,曲清流這會兒才看清,這只小鳥受了重傷,它躺在桃灼的手心上奄奄一息動也不動,咽氣不過是片刻的事情。
“這是它的命,你不必為它太過于傷感?!鼻辶髯猿錾鸨闶蔷胖靥旄吒咴谏系纳窬?,他自然是不懂桃灼在多愁善感些什么,只是看她好像很傷心難過般,這便才勉為其難的安慰了一句?!吧窬?,你能救救它么?它的肚子里還有小寶寶,它還不想死。”桃灼的一雙靈眸似乎被水灌滿,豆大的眼淚就掛在眼眶上隨時都會掉落,模樣看著倒是比那奄奄一息的小鳥兒還要更加可憐上幾分。
若是換作從前,這不過就是彈指的事,只是曲清流他今非昔比,如今只是肉體凡胎的他又怎能逆天而行呢。曲清流沒有應聲,他轉(zhuǎn)過了身子,明明是想要一口回絕桃灼這個無理的請求,可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幾個字,猶豫了片刻,曲清流踩了踩腳下的土地。
不過片刻,土地老頭兒便摸在腦袋幽幽地出現(xiàn)在了曲清流的面前,“不知神君呼喚小仙有何吩咐?”雖然心里生著悶氣,可土地老頭兒的表情看著還算恭敬,并沒有將心中的不滿表露出半分?!巴恋毓?,您救救這只小鳥吧。”曲清流沒有開口,桃灼卻已經(jīng)會過意來,捧著小鳥湊到了土地老頭兒的面前,土地老頭兒微微一怔,詫異的目光在兩人一鳥之間穿梭,把他叫出來,竟然是因為這區(qū)區(qū)小事?
“這鳥救不活了,它被山妖所傷,已經(jīng)咽氣了?!蓖恋乩项^兒拼命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待他終于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后,他才從桃灼的手里接過那只已經(jīng)僵硬了的小鳥,他看了一眼,搖頭道。“山妖?”桃灼哇的一聲便難過的哭了,曲清流卻被土地老頭兒的話引去了注意。
“坪村有山妖肆虐,搗得村子民不聊生人心惶惶,衙門不作為,受苦受累的又豈止區(qū)區(qū)一只鳥兒?!蓖恋乩项^兒搖頭嘆息道,全然沒有注意到曲清流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神采,青衡天尊布下的功課他也是時候開始完成了。
坪村離靖安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去一趟最快也需時三五天,曲清流簡單收拾了行囊,本想著獨自一人去去便回,可桃灼這小怪物,卻執(zhí)意要隨行,曲清流琢磨著把桃灼獨自一人留在曲府也是危險,這才肯同意帶上她同行。
“你們出門在外,萬事都要小心,這些銀子你們帶在身上,食宿可千萬不能委屈了。”曲清流才回來沒多久,這便要出門了,范氏作為娘親自然是不舍,可她明白自己的兒子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再多的不舍也只能藏在心里,范氏將自己已經(jīng)不多的積蓄悉數(shù)給了曲清流,并再三叮囑著兩人要相互照顧著。
“娘,我有銀子,這些你留著自己花?!鼻辶髁私夥妒?,他并沒有收下范氏塞過來的錢袋,他將錢袋塞回到了范氏的手中,當了凡人后,他有了許多從來沒有體會到的感受,所謂的母子同心大概便是這般,范氏不希望自己出門受委屈,他也一般,不希望范氏在曲府受下人的白眼。
“多個銀子傍身總是沒有壞處,你若是不收下,娘怎么能安心讓你出門,你可是要娘天天提心吊膽牽掛著你們兩個?”范氏固執(zhí)地又將錢袋塞回到了曲清流的手中,“娘吃住都在府里,花不了什么錢,你把錢帶上,回程時若是看到有好看的衣裳首飾,便給娘捎一樣,這樣可好?”范氏的手緊緊地握在曲清流的手上,她那真摯慈愛的目光讓人不忍心再拒絕,曲清流最終也沒有再推托,結實地收下了范氏的這份母愛。
出發(fā)那日,范氏在曲府的大門一直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直到兩人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范氏才動身回別院。小艾跟在范氏的身后,曲清流是青衡天尊門下的弟子,除妖驅(qū)魔是職責所在,這廂出門倒是沒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他連除妖驅(qū)魔都帶上那個丫頭,這點倒是讓她覺得奇怪。
然而,才出發(fā)不久,曲清流就異常的后悔自己做下的決定,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才會同意讓桃灼隨行?這個從化為人形開始便沒有離開過曲府的小怪物,出了曲府之后便進化成了十萬個為什么,凡塵世間竟挑起了她無限的好奇,走走停停大半日,太陽都快下山了,兩人卻連靖安城的城門都還沒出。
“桃灼,你若是再這般,我便把你送回曲府,我一人去坪村罷了?!鼻辶魅虩o可忍,黑著一張臉最后一次警告著桃灼,桃灼驚得忙將被集市有趣的小玩意吸引去的目光給收了回來,她委屈巴巴地伸手揪住了曲清流的衣袖,生怕曲清流真的會將她送回曲府去,“神君息怒,桃灼不敢了?!?p> 曲清流的臉色并沒有因為此而有所緩和,他扭頭快步地往前走著,務必要趕在城門關閉前出城,桃灼快速邁著雙腿,曲清流大步流星,她便是一溜小跑。雖然跟得有些氣喘,可對于桃灼來說,這是另外一種樂趣,只要跟在曲清流的身邊,她便感到無盡的快樂。
桃灼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曲清流產(chǎn)生這種特殊的感情,或許,是因為他給了她生命。
“桃灼,你去撿些樹枝來,我要生火?!眱扇粟s在太陽下山前出了靖安城的城門,可今夜他們是找不到客棧住宿了,只能露宿山野。趁著還有一點夕陽,曲清流指揮著桃灼去撿拾樹枝,他則是整理著今夜他們要休息的地方。桃灼的動作還算利索,不過片刻的功夫,她便已經(jīng)撿來了一堆柴枝,曲清流將她撿來的柴枝堆在了一塊,準備生火。
在青衡山上過得都是些苦修的日子,生火這種事情對于曲清流來說最簡單不過,不過三兩下功夫,他便已經(jīng)成功生了火,“桃……”曲清流回過身想要指揮桃灼往火堆里繼續(xù)添柴枝以免熄滅,可他左看右看,眼前哪里還有桃灼的身影。
“神君,我在這里。”太陽已經(jīng)完全下山了,山林一片漆黑,桃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曲清流順著聲音的方向細細張望,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躲身在了大樹后面的桃灼。
“你在哪里做甚么?”曲清流不免覺得納悶,他猛地朝桃灼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這都甚么時候了,她還想要跟自己玩捉迷藏么?!吧窬?,我害怕?!碧易茮]有挪動半步,依舊躲在那大樹的背后,她遠遠地看著那不停跳動的火苗,聲音里帶著輕微的顫抖。
有一年桃林失火,她親眼看著面前的桃樹被大火燒得一片焦黑,耳邊盡是那些被大火纏身的桃樹痛苦的哀嚎,她本以為自己也劫數(shù)難逃,熟料這時天空竟下起了一場滂沱大雨,及時將大火撲滅了,她這才逃過了一劫,只是自此之后,她便十分的怕火。
“過來。”曲清流自是不明白桃灼為什么要怕這區(qū)區(qū)小火,他有些急躁地朝她又喊了一句,桃灼在怕火和怕曲清流生氣之間徘徊了片刻,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她有些艱難的挪動著自己的步伐,雖然已經(jīng)回到了曲清流的身邊,但她還是不敢靠近那火堆。
“有我在,別怕?!鼻辶骺辞辶颂易颇菓峙碌纳裆螅幻庥行┬能?,他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位,示意桃灼過來坐下。桃灼看著曲清流,又看了看那跳動得厲害的火苗,最終還是沒有再往前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