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人心難測,未到最后一刻,又豈能妄下定論?”綺陌起身離去,至門口頓了一下,“這酒是他三十多年前親手所釀,你且細(xì)細(xì)品嘗,日后怕是再也喝不到了?!?p> 翌日。
寂塵想起昨日之事,確是自己讓綺陌不高興在先,本想解除誤會卻讓誤會越來越深。他思索了一夜,還是決定去與她表明自己的意思。
早膳上未見綺陌的身影,寂塵便去房中尋她,敲門半晌也未有人答,推門而入,哪里還有綺陌的影子?寂塵這才意識到她清早未用早膳便上了路。
午時被成染喚入房中用飯,見自己贈給綺陌的美酒擺在桌上,心下不由憤然。
那是他三十多年前特意為她埋下的酒,彼時她與北之默在天宮受刑,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去天山尋這雪蓮入酒,想著有朝一日能讓她喝下這酒補(bǔ)補(bǔ)身子。
她卻輕易就送了人。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
早春之季,正是乍暖還寒時,柳樹剛剛發(fā)出了嫩綠的新葉,涼爽的微風(fēng)拂面,令人神清氣爽。
綺陌與寂蘿包了輛馬車,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過了月余才進(jìn)入羲和的都城上豐。
“姐姐,你兩個月前就說北之默出世了,卻一月前才從大梁過來,這路上走的得不緩不慢的,你不著急見他嗎?”
“他的命中轉(zhuǎn)折過幾日才至,他的命是我譜寫,若我提前到他身邊,怕會亂了他的命數(shù)。”
“嘖嘖嘖,天女的機(jī)緣就是不同,我與你這樣成天膩歪在一處,可會讓我的命數(shù)發(fā)生變化?”寂蘿嘆了口氣,故作絕望道,“哎,我這一生如此凄慘,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若真動了命數(shù),說不定還能變好些?!?p> “你想得美!我要是誰的命數(shù)都能亂了,當(dāng)初兩界大戰(zhàn)就該把我扔到魔界,屆時人人的命格都亂了,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造一片動蕩?!?p> “憑什么凡人的命格就能輕易被改,我們仙魔卻要受天意所指不受五行若控?凡人都想成仙成魔,我卻覺得做人最好?!奔盘}笑嘻嘻得貼上來,抱住綺陌的手臂,“最好是能再交個神仙朋友,走個后門,豈不富貴生生世世?”
“我若能改,定改了你的命?!?p> 讓你至親常相伴,讓你一世有人愛。
馬車在景王府門前停了下來,一眾侍人跟在李景林的身后,早早在門前等著今日到來的貴客。
“師傅,好久不見?!?p> “是許久未見了,景林?!?p> 李景林上前一拜,“這就是師傅信中提起的莫姑娘吧,姑娘能光臨寒舍,真是景林之幸。”
綺陌抬頭看了看這碧瓦朱甍,這若是寒舍,那別人家的屋子可真要叫做陋室了。
“我竟不知蘿兒從何處撿了這么個有身價的徒弟!”看他的樣子不過二十多歲,竟能討得寂蘿做師傅,也算本事。
“世間生命本該平等,又何來身價高低只說呢?!?p> 綺陌倒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點(diǎn)頭贊道,“身處高位,不驕不躁,是個可造之材。”
“姑娘謬贊。我們就不要站在門口說話了,里面請吧?!?p> 他將綺陌與寂蘿領(lǐng)至客房,交代侍女們好生伺候,便去書房處理公事了。
“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綺陌懟懟寂蘿,“怎么從沒聽你提起過?”
“十多年前的事兒了,你要不提羲和,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十多年前?看他的樣子也才二十出頭的樣子。”
“他今年二十有八了,你沒見過他年少時的樣子,當(dāng)年可是羲和一絕,如今雖氣宇猶在,卻不敵當(dāng)年清秀俊朗?!?p> “你莫不是看中了他的美色,才將他收昨徒弟的?”
“美色?”寂蘿想了下,“也有吧,主要原因還是我一個人在這人界漂泊太過清冷,他那十才十六歲,被父王冷落,被兄弟欺壓,每一步都行的步步驚心,卻心懷大志,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我有些心疼他,便幫了他幾次。”
寂蘿笑著喝了幾口茶水,回憶起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年,“后來啊,他得到了王上的贊譽(yù),在那宮廷之中活的容易了些,我便不想管他了??伤麉s死活不讓我走了,先是要娶我做王妃,我不同意,便認(rèn)我做了師傅。之后的七八年,我除了幫他度過幾次難關(guān),確是沒有教過他什么,卻生生受了他這么多年的‘師傅’?!?p> 綺陌不解地問道,“羲和有這么個靠山,為何要去大梁開酒館?”
“哎,那又是另一樁事了。這里面的因由我日后再同你講,你還是先想想如何找到北之默吧,若能提前找到他,少讓他受些苦也是好的。他如此纖塵不染之人,卻要被這世俗污了顏色……”
“有你這徒兒在,要找個人想必不是什么難事?!?p> “我那些年性子清冷了些,他日日與我處在一處,難免隨了我……你若想他幫你的忙,要盡早與他說?!?p> “你與他是師徒,哪里還需要我去開這口?”
“姐姐你不知,我與他這師徒……哎,罷了罷了,本就是為圖方便才住在這里,如今有這資源,不用白不用?!?p> 兩人稍作歇息便出府去實(shí)地考察起羲和的酒館生意。
一路走來,綺陌見女這里的女子不似大梁那般穿著保守,言行拘謹(jǐn)。男子也輕染淡眉,彈琴作畫,飲酒高歌。
“這羲和民風(fēng)開放,名士們的行為風(fēng)格也是率直任誕,清俊脫俗。飲酒清談,縱情山水,錦瑟聲樂……與大梁大有不同。”
“簡約云澹而超然絕俗,他們意識到生命的長度不可以增加時,便選擇了拓展生命的寬度。將清淡的日夜都過得絢爛至極,他們穎悟,超脫,放縱一切都直逼本心,超然物外。令人嘆服?!奔盘}張開來雙臂,閉眼深吸一口氣,“姐姐,你聞到了嗎?這里的空氣都彌漫著自由的味道?!?p> “我聞到了……酒香!”
“喝一杯去?”
“走!”
兩人來到酒館,見一男子在大堂中間彈著長琴,引來一眾男女的側(cè)目。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毙揲L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挑慢捻,渾厚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自口中而出,引起周圍女子們的歡呼。
“雖則如云,匪我思存。”綺陌從外走入,正對上他的目光。
走出東城的城門,有無數(shù)個美人從那里走過,我卻能聽出你的腳步聲。
因?yàn)樗齻兊哪_步都是踏在地上,只有你的腳步,踩了在我的心里。
那妖嬈又做作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年送她東海明珠的東離越。
男子一曲奏完,收琴坐在綺陌對面,“故人重逢,卻故作不識,真真是傷了我的心?!?p> “你正彈得盡興,我總不好上前打攪?!?p> 東離越也不駁她,將目光轉(zhuǎn)向她旁邊的寂蘿,“這位姑娘倒是面生的很。”
“這是我妹妹。這是東瀛少君?!?p> 寂蘿舉了舉杯,“寂蘿。”
東離越也拿起酒杯,“東離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