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突然覺得有些抱歉,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梅州聽得她的回答苦澀一笑,以前的她從來都很溫柔,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她的嘴里聽到這樣生硬的應付人的話,不由得心酸起來。
她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家閨秀,只等著精細的養(yǎng)在閨閣中挑一個好夫婿嫁人,然后就是相夫教子本是那么和和美美的日子,何須成為這一方權貴清言侯。
看似風光無限的清言侯位,背后應該是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若是回想也該會心酸吧!
這清言侯位到她手中的時候本是被架空了的位置,重新獲得實權定讓她費了不少心思,還有那東境許多的變革,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想到、如何做到,但他知道這其中一定經歷了千難萬險。
東境卞城的情況他不是沒有聽說過,窮山惡水之地,那里的人什么樣的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傳言在城門處當著守衛(wèi)們的面公然殺人,守衛(wèi)們也會視若無睹,就因為害怕得罪那卞城里頭的地痞,可見那是個什么樣的惡人當道的地方。
他不知道她去到卞城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同樣的危險,但是他知道她遇到的危險一定比他想象的更加兇險,因為她是卞城主,是清言侯,是管束那地方的人,要讓地方安穩(wěn)她一定做過許多事,這其中少不了會得罪人,她也處于危險之中,危機四伏。
但是她都走過來了,平安無事的走過來了,還擁有了如今的榮寵。
難為了她一個女兒家,一個從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閨閣小姐,竟能讓東境脫胎換骨。
猶豫了許久,梅州突然搖了搖頭,“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吧!當年……是我讓你失望了,抱歉!”
其實這聲抱歉他早已經想說了,可惜他們匆匆一見,他還沉浸在糾結之中她就已經離開了京城,去了那偏遠的東境。
他不良于行,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到東境尋到她,說出這句話。
如今到底說出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情,是打開了心結,還是放下了過往,只是心中少了一絲沉重,無論她有沒有原諒自己,好歹他也算是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吧!
林染聽得這話輕聲一笑,她不是原主自然不能替原主體會過往相負之人道歉的感受,她只是覺得這人是個透徹的,能夠看到人生不易。
人人都道她交了好運,遇到了這樣的好時候,在敵軍進犯之時立了大功,成了這朝堂上風頭無兩的新貴,卻從來沒有人想過她這些年是如何整頓東境,如何將那偏僻之地起死回生變得如此繁華。
別人看到的都只是她對外的風光,他看到的卻是她背后的辛苦。
看著他心疼、內疚的眼神,她知道他是因為原主才會多思多想,不過這并不妨礙林染覺得他是一個細心、體貼的人。
男人大多覺得建功立業(yè)付出多少都是應該的,他們只求最后的結果,從來不在乎過程,然而女人不一樣,她們得到一些東西總是會計算成本,若是得到的與付出的不成正比,她們就會覺得不劃算,若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她們就會放棄,能讓女子傾其所有的大概就只有愛情了。
林染也一樣,她很計較得失,且在處理東境之事的時候她時時刻刻都在計較得失,如何能讓東境招來更多的商人,如何能夠讓東境得到更多的人才,這些都在她的計算范圍。
旁的人看見這些要么覺得她心機深厚,不好相與,要么欣賞她的智謀,覺得她是個智士,卻少有這般看她背后辛苦,體貼她心酸的人。
突然之間她就明白了為何溫柔賢淑的原主會喜歡他,這般體貼的人她若是個大家閨秀,她也會喜歡。
“你還真是會體貼人?!?p> 林染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簡單的咧開嘴的動作,卻很是動人。
梅州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說這樣一句話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因為以前的林染從不會這樣說話,但他卻并不覺得她這樣說話有什么不對,明明說的話很是奇怪、出格,但到了她這里卻又讓人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見她這樣自然的說話,梅州微微松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她怪罪他當初的不擔當,還在生他的氣,如今她這般倒是讓他安心不少。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這般不怪罪,將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他內心里卻又有些微微的失落。
努力多次,終于還是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對著她道:“我倒不覺得我什么地方體貼,只是多年不見,你變了許多,變得沉穩(wěn)、大氣,讓人覺得你經歷了許多,長大了,所以才覺得東境應該發(fā)生了許多事情,多嘴一句罷了!”
既然她想要做朋友,那便做朋友就好,她現在在他能夠看得見的地方,這就夠了。
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卻不曾點破,她知道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捅破了那張窗戶紙反倒不美了。
她不是原主,不可能會和他再續(xù)前緣,可她又覺得此人可交,既然如此現在這樣兩不相擾的知己就是兩人最好的相處方式。
而且在她看來梅州內心里應該也認為這般最好,她有了孩子這是不爭的事實,想讓這時代的女人接受一個繼子、庶子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讓一個男人心甘情愿的為你養(yǎng)你和別人的孩子若非他想要利用你那就有些癡心妄想了。
“好歹也相識多年了,怎會是多嘴?!?p> 梅州凄然一笑,隨后道:“是了,你我相識多年了?!?p> 艱澀的說著不相干的話,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林染深覺此人不開竅,過去多年的事情還沒有放下,梅州卻覺得內心忐忑,坐立不安。
“小染,你怪我么?”許久之后,梅州到底是問了這話。
他一直在猶豫自己要不要提起這件事情,他已經道過歉了,可是他總覺得不夠,覺得自己該將所有的話說得分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