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寒暑,春去秋來,時光飛逝,日月如梭。
羅飛羽在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衙門里頭,忙忙碌碌,在大明江山里四處奔波,雖然一直沒有什么大的功勞,卻也因著陸文昭更上一層樓,由副千戶升任為千戶,而跟著往上升了一級,成為跟殷澄同級的總旗。
任誰都看得出來,千戶陸文昭現(xiàn)在是官運亨通,升任千戶之后,又是掌管著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這樣的實權衙門,交往的人脈自是又更上一個臺階,對他日后的仕途,都是大有裨益。
相比較而言,他更關照羅飛羽。
而沈煉則一直這么隨遇而安,似乎對官職升遷一點都不上心。
總旗殷澄還是老樣子,他給出的解釋是,沈煉是想要把機會讓給大哥盧劍星,這樣百戶張英如果能升遷到夢寐以求的副千戶一職,空出來的這個百戶職位,大哥盧劍星就有很大的機會。
不過他面臨的最大競爭對手,正是跟張英走得很近的凌云凱,雖然由總旗直接升任百戶之職的情況很少,但也并非絕無可能。故而凌云凱就對這個百戶職位,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
一時間,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衙門,氣氛變得很是緊張,其導火索,就是陸文昭的升遷!
羅飛羽也因著與沈煉和盧劍星的關系,卷進到這場競爭大漩渦之中。
天氣漸漸轉(zhuǎn)熱,即使是對朝堂朝政一點也不上心的羅飛羽,也能感覺到,京師內(nèi)外,似乎在暗地里,有著一股暗流,在暗處緩緩涌動。
八月,風暴終于降臨。
當今圣上在乳母客氏和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魏忠賢的陪同下,在宮中西苑乘船游玩時,乘坐寶船傾覆沉沒,雖然落水救起,卻因此而一病不起。
此事牽連重大,除當今圣上差點溺水之外,九千九百歲魏忠賢公公也差點就此身亡!
東廠雷厲風行,全力偵緝此次的“寶船”案,一時間朝堂上下,京師內(nèi)外,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衙門自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可越是這個時候,京師內(nèi)外的人命案子,像是一下子約好了那樣,一個接一個,如同雨后的蘑菇,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中元節(jié)之夜,沿著河道兩側(cè),熱鬧非凡。民眾如織,不少人在河道邊放花燈,看著花燈隨水波漂流而去,以此寄托對逝去親人的哀思。
位于京師南門外眀時坊的豐蕓茶樓,一反往常的熱鬧,門口及路口,除了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十分的冷清。
茶樓里,試百戶沈煉帶著總旗殷澄和羅飛羽,以及一眾小旗,點著火把,正在這里查勘血案現(xiàn)場。
整個茶樓里,到處都是伏尸!恍惚之間,這里似乎是八年前的薩爾滸修羅戰(zhàn)場的重現(xiàn)!
就連羅飛羽和沈煉這樣從薩爾滸修羅戰(zhàn)場上爬出來的人,進到茶樓里時,也是不由得心頭一震,滿臉震驚。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京師重地,做出如此喪心病狂地屠殺?
倒地的,都是茶樓的伙計以及客人,茶樓老板也伏尸在柜臺后面,里面的銀子,都是原封未動!
“這不是謀財!”沈煉說道。
這是一個十分明顯的結(jié)論。但是對錦衣衛(wèi)來說,辦任何案子,都必須這樣逐步排除,最后找出隱藏在案件背后的真相。
羅飛羽在檢查尸首。
如此慘烈的血案現(xiàn)場,除了沈煉和羅飛羽之外,其他人饒是在錦衣衛(wèi)當差多年,也都被這樣的血案場景震撼得不忍直視,更有好幾個人蹲在一邊干嘔。
所有人,都是一刀斃命,下手的人可謂是快準狠!以這個速度,整個茶樓里的這些人,其實從開始動手到殺光走人,沒有耗費什么時間。
陡然之間,羅飛羽心頭狂震,不可思議地看著腳下的這具尸首。
這個人面白無須,身材微胖,雙手白白胖胖的,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關鍵的是他的面容!羅飛羽十分面熟,總覺得曾在哪里見到過。
羅飛羽帶著疑問,伸出手,小心仔細地上下檢查,看能不能找出證明他身份的東西。當摸到他的胯間時,不由得再次一震。
這是個太監(jiān)!
羅飛羽心里一震。他覺得面熟的太監(jiān),本來就沒有幾個,都是東廠的那些人??墒沁@個太監(jiān),怎么會身穿便服,死在這里?
猛然之間,羅飛羽腦海里電光閃過,把兩個不相干的東西連接在一起。太監(jiān),修羅戰(zhàn)場,面熟!莫非這個太監(jiān),就是當年在薩爾滸戰(zhàn)場上,那個嚇得尿褲子的隨軍監(jiān)軍太監(jiān)郭真?
這么一看,羅飛羽幾乎是立即,就把眼前的這個肥肥胖胖的人,與八年前的那個太監(jiān)聯(lián)系起來,沒錯,的確是他!
只是很奇怪,郭真如今的身份可不簡單,跟一手遮天的魏忠賢比起來當然差距很大,但是好歹他也是司禮監(jiān)的秉筆太監(jiān),掌管著營造司。他怎么會便服來到這里,還沒有帶著隨從,然后,就這么趕巧的,就趕上了茶樓的滅門慘案?
還有,表明他身份的腰牌呢?怎么不是掛在腰間?而是貼身藏在大腿內(nèi)側(cè)?
“怎么?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沈煉走了過來,低聲問道。
與此同時,他蹲下身,伸手在郭真鼻端和頸脖處試了一下,然后皺著眉頭說道:“奇怪,這個人怎么看起來有些面熟?”
羅飛羽輕聲答道:“他是個太監(jiān)!”
沈煉一愣,伸手到尸首的胯間一抹,眉頭緊皺起來,說道:“一個太監(jiān),穿著便服來這里做什么?會友?”
“你沒有認出來?”羅飛羽問道。
“認出來?”沈煉再次仔細端詳著郭真的臉,點點頭答道,“越看越眼熟,這是……”
羅飛羽提醒道:“薩爾滸!”
猛然之間,沈煉身軀一震,滿臉的不可思議。
“是他?”沈煉神色凝重起來,再次仔細端詳著,“怎么可能!以郭真的身份,怎么會獨自便服出宮,被人殺死在這里?”
沒有人知道答案,羅飛羽更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羅飛羽遞給沈煉的腰牌,卻的確是郭真的!
茶樓外,有人快步走了進來,對著沈煉躬身說道:“稟百戶大人,總旗凌云凱帶著人過來了?!?p> “他來這里做什么?”沈煉很不悅地問道。
“這里是他的地盤?!绷_飛羽悄聲提醒道。
錦衣衛(wèi)內(nèi)部的職位競爭十分激烈,故而每出現(xiàn)一樁案子,就會出現(xiàn)大家一窩蜂搶上去的情況。所以為了平衡各自的權力和利益,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就別出心裁地搞出來分片負責的制度。
而這一片,就正好是總旗凌云凱負責的區(qū)域。
就在這時,凌云凱帶著一幫人走了進來,風風火火的,仿佛沒看到沈煉和羅飛羽等人一樣,直接吩咐道:“還不趕緊去勘查血案現(xiàn)場!”
在他身后,凌風和凌雨仍舊是緊跟著他的小旗,其他人大聲應喏,就準備散開。
“慢著!”沈煉臉色一沉,緩緩站起身來,直視著凌云凱,沉聲說道,“這個案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