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煉這么說,羅飛羽心里著實有些擔(dān)心。
可是這個時候,他插不上嘴。而凌云凱的行為,很明顯已經(jīng)不是錦衣衛(wèi)內(nèi)部的爭斗這么簡單,而是把這個矛盾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高度。
他這個無常簿里記載的話,已經(jīng)足以置殷澄于死地!可是這個時候,沈煉還是在按錦衣衛(wèi)內(nèi)部的矛盾斗爭來處理,試圖通過讓步,來讓凌云凱放過殷澄一馬。
但是凌云凱顯然不會這么輕易罷手。他看著沈煉,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案子……本來就是我的!我還用得著承你的一個人情嗎?百戶大人?”
話音剛落,他就轉(zhuǎn)向殷澄,帶著幾分冷酷的微笑,說道:“殷總旗,咱們在詔獄見吧,看你這個樣子,顯然還有同黨,說,你的同黨是誰?”
凌云凱在說這個話時,目光所到之處,眾人都是臉色大變,最后則有意無意地落在沈煉的身上。這個意思很明顯,是希望殷澄把沈煉給咬進來。不管是不是真有同黨,并不重要,只需要殷澄這么說一句,凌云凱就能把沈煉給咬下去。
殷澄面如死灰,驚恐大叫:“不!我不去詔獄!”
身為錦衣衛(wèi),平時辦案辦差,只要一說詔獄,就沒有人敢不從的。詔獄的可怕之處,每個錦衣衛(wèi)自然都是清楚得很。
“哼!”凌云凱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進不進詔獄,難道是你一個小小的總旗能說了算的?”
“你到底想要怎樣?”沈煉低聲喝問,“酒后胡言,行為不端,訓(xùn)斥一頓也就足夠了!無常簿,你可以添加修改!”
凌云凱油鹽不進,冷笑著說道:“沈煉,你也太縱容屬下了吧!要不要我在無常簿上給你也記上一筆?”
就在這時,一陣桌椅板凳倒地的聲音響起,殷澄慌亂之中,奪路而逃,連頭也不敢回。
這個舉動,把所有人都給看呆了。
“喲!畏罪潛逃!”凌云凱得意洋洋地說道,“怎么,百戶大人,你準(zhǔn)備就這么看著嗎?嗯,待我再記下了!總旗殷澄畏罪潛逃,試百戶沈煉袖手旁觀……”
他只是這么說,作勢就欲往無常簿上寫。沈煉怒喝一聲:“凌云凱!不要欺人太甚!”
就在這時,羅飛羽出聲說道:“百戶大人,區(qū)區(qū)一個逃犯而已,無需勞動百戶大人去抓捕,由屬下率人去就是了!”
“嗯!”沈煉點點頭。
可是羅飛羽卻沒有立刻就去,而是掃了一眼凌云凱,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凌風(fēng)和凌雨身上。
他們兩個臉上,剛才顯露出一剎那的驚訝。
凌云凱怒喝一聲,“你們倒是趕緊去抓人呀!”
羅飛羽沒有理他,直到沈煉沉聲說了句,“抓人!”,他才一揮手,對著身后的一眾小旗大喊一聲:“抓人!”
一眾小旗齊聲應(yīng)諾,氣勢如虹,轉(zhuǎn)身飛奔而出。
羅飛羽仍舊慢條斯理地,就這么剜了凌云凱一眼,這才轉(zhuǎn)身,快步追了出去。
這個時候,凌風(fēng)和凌雨對望一眼,臉上的驚訝表情更濃。凌風(fēng)上前一步,對凌云凱說道:“百戶大人,我們?nèi)プセ靥臃???p> 還沒等凌云凱回答,沈煉就雙眼一瞪,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就這么一打岔,凌云凱就忽略了凌風(fēng)的請示,很不滿地與沈煉針鋒相對起來。
茶樓外,羅飛羽帶人大呼小叫,沿途追拿殷澄。聲勢很大,但實際上卻是沒有使出全力。尤其是羅飛羽,更是故意放水??墒沁@位總旗殷澄,這么多年來養(yǎng)尊處優(yōu),出工不出力,此刻遭此大變,竟然連逃命都拿不出速度來。
羅飛羽追在他的身后,實在是很無語。
河道兩邊,行人不少,殷澄甩不脫羅飛羽的追擊,慌不擇路之下,縱身一躍,跳上河道中的一艘行船。
羅飛羽在岸邊跟著他,一直跟到橫跨在河道上的拱橋處,快步上橋,在殷澄的小船自橋洞下出現(xiàn)時,縱身跳下。
小船一陣搖晃,殷澄左右搖晃,站立不穩(wěn)。反觀羅飛羽,雙腳猶如扎了釘子似的,站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殷澄臉上帶著驚恐,右手拔出繡春刀,對著羅飛羽說道:“我不進詔獄!放了我!我不進詔獄!”
羅飛羽連繡春刀都沒有拔出來,只是看著殷澄,待得小船離開拱橋更遠了些,才壓低聲音說道:“笨蛋!動手!”
他的意思如此明顯,差不多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殷澄,趕緊動手,這樣就能放他走了!
羅飛羽的打算很簡單,在殷澄朝他動手時,他就會裝作不支,跌進河道中,這樣殷澄就能乘坐小船,順利逃走。
殷澄看著羅飛羽,握著繡春刀的手在微微發(fā)抖,臉上帶著驚恐之色,仿佛沒有聽到羅飛羽的話。
“笨蛋!快點動手!”羅飛羽再次低喝一聲,提醒道,“這樣我才能……”
話音未落,只聽得噗嗤一聲,殷澄竟然反手一刀,繡春刀刺進他的肚腹。他弓著身子,嘴角溢出鮮血,含混不清地說道:“我……不進詔獄!”
羅飛羽目瞪口呆,上前一步扶住他,又氣又急,低聲喝道:“笨蛋!我叫你朝我動手!不是叫你朝自己動手!”
“沒……沒有用的……”殷澄臉上扭曲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逃不掉的!我……不進……詔獄!”
他頭一歪,就這么軟了下去,死在了羅飛羽的眼前。
羅飛羽把他放下,讓他躺在小船里,腦袋里一片木然。
在他進入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時,其實就是殷澄在悉心指導(dǎo)他,告訴他錦衣衛(wèi)應(yīng)該怎么辦差,要注意哪些危險,要警言慎行,注意禍從口出。
可是他自己卻最終死在了幾句閑話上,真正是禍從口出。
其他的錦衣衛(wèi)小旗校尉趕了上來,甩出繩索,讓小船靠岸。一行人帶著殷澄的尸體,回到茶樓。
沈煉臉色陰沉如水!羅飛羽倒是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退開幾步,默不作聲。
即使是凌云凱,此刻臉色也很不好看。當(dāng)他看到殷澄躺著被抬進來時,他終于意識到了,這事已經(jīng)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這是結(jié)下了死仇了!
在沈煉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凌云凱一揮手,低聲道:“我們走!”
“慢著!”沈煉出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