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圖心里很是忐忑。他有些看不明白羅飛羽的這么一頓操作,搞不懂羅飛羽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黃立極是內(nèi)閣首輔。在禁宮里時,情勢危急,他也是心急火燎的,沒有年紀(jì)最大的施鳯來那么鎮(zhèn)靜。
但是現(xiàn)在,在旁觀羅飛羽掌控錦衣衛(wèi)的過程中,他靜下心來,立刻就看明白了。
此時他看著張瑞圖如此坐立不安,微微一笑答道:“長公,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張瑞圖學(xué)問淵博,尤長于書畫,萬歷三十五年的進(jìn)士第三,入翰林院后,再以禮部尚書入閣,卻欠缺實際操持政務(wù)的經(jīng)驗,此刻的心境,實在是難以平靜得下來。
他來到黃立極面前,深深一揖,說道:“首輔教我!”
黃立極看了一眼門口,門緊閉著,門外肯定有錦衣衛(wèi)校尉在帶刀把守。
“長公,魏忠賢已死,羅指揮使掌控錦衣衛(wèi),你我還有何擔(dān)心的?”黃立極壓低聲音說道,“靜觀其變就是了?!?p> “可是這三道圣旨……”
黃立極以目光阻止張瑞圖繼續(xù)說下去,低聲答道:“非常時期,事發(fā)突然,無需擔(dān)心,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黃立極一再強調(diào)靜觀其變,張瑞圖當(dāng)然也聽得出來,可是他還是不明白。
黃立極伸手,召張瑞圖在旁邊的木圈椅上坐下,附耳低語問道:“羅指揮使誅殺魏忠賢五人,來文淵閣,掌錦衣衛(wèi),長公以為此子如何?”
張瑞圖微微皺眉,在心里認(rèn)真思索起來。
黃立極沒等他回答,接著說道:“我等旁觀者清,羅指揮使掌錦衣衛(wèi),可謂是步步為營,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張瑞圖點點頭,贊同黃立極此說。羅飛羽帶著三位閣老,來到錦衣衛(wèi)衙門,的確是步步為營,才做到如今的程度。
接掌指揮使一職時,他以言語穩(wěn)住田爾耕和許顯純,讓他們以為自己要高升。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誅殺田爾耕,再拿出魏忠賢首級,震懾全場,順利誅殺許顯純。
至于接下來的李實和崔應(yīng)元,就已經(jīng)是無力反抗了。
“信王一事,長公以為如何?”黃立極接著問道,“如若有變,信王還能入繼大統(tǒng)否?”
張瑞圖眉頭一緊,搖頭答道:“信王……難矣!”
“豈止是難!”黃立極聲音壓得更低,完全就是在張瑞圖耳邊低語,“信王……只怕……”
下面的話,黃立極還是不敢說出口,可是張瑞圖何等聰明的人,立刻就聽明白了,不由得臉色大變,張大著嘴巴,愣愣地看著黃立極。
莫非……羅指揮使會……逼死信王?張瑞圖心里冒起這個念頭,立刻把他自己都給嚇壞了。
震驚過后,張瑞圖想到的,就是最后一個問題。羅飛羽如此做,當(dāng)今圣上又會如何想?即使圣上對信王傷心失望,但也不會容忍羅飛羽如此假傳圣旨,逼死王弟??!
他呆呆地看著黃立極,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宮中……圣上……”
黃立極沒有等他說完,而是搖著頭答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還是……靜觀其變就是。”
其實黃立極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心里的這個念頭,只是光在心里這么想一想,他就覺得是彌天大罪!
他不敢去想,但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無法完全忽略掉。
當(dāng)今圣上自從寶船傾覆沉沒落水之后,就病體沉疴,臥床不起。兵部右侍郎霍維華得魏忠賢首肯,進(jìn)獻(xiàn)五露飲,言之鑿鑿,說此五露飲,當(dāng)可讓圣上病體痊愈。可現(xiàn)如今,圣上病情非但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愈發(fā)嚴(yán)重。
如今羅飛羽誅殺魏忠賢五人,禁宮無人節(jié)制,已然大亂。如此圣上豈非……也是兇多吉少?
如若果真如此,圣上駕崩,信王不能登基,朝廷就得迎立新帝!
如此一來,羅飛羽就是擁立新帝有功!
在心底里偷偷想到這里,黃立極只覺得心潮波濤洶涌,無法自抑。
這個念頭,這些想法,他不敢說,只能一個人在心底里偷偷地想一想。原因無他,實在是這個念頭,太……嚇?biāo)廊肆耍?p> ……
信王宮外,大隊錦衣衛(wèi)突至,把守門的門衛(wèi)給嚇得臉色煞白。
一聽到羅飛羽大喊著有旨意,門衛(wèi)忙不迭地大開中門,同時有人飛也似的前去稟報。
羅飛羽讓陸文昭留在門外,伸手召來張英,吩咐道:“看好信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遵命!”張英大聲應(yīng)諾。
羅飛羽扶著施鳯來,只帶著一隊錦衣衛(wèi)校尉,直接走了進(jìn)去。
信王朱由檢一路飛奔著,從府中迎了出來,待他看到羅飛羽身穿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甲衣,雙眼不由得微微一縮。
“信王,請接旨吧!”羅飛羽攙扶著施鳯來,在王府堂前站定,對著信王朱由檢說道。
信王朱由檢跪伏在地,在他身后,就是王府中的屬官,太監(jiān),以及王府護(hù)衛(wèi)。
羅飛羽沒有看到丁白纓師徒等人。
施鳯來仍舊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樣子,緩緩打開圣旨,抑揚頓挫,宣讀起來。
羅飛羽就站在一旁,盯著信王朱由檢,看著他的身軀微微顫抖著,直至全身如篩糠,顫抖不已。
這道圣旨,完全就是按羅飛羽口述而寫,從寶船案,到豐蕓酒樓的郭真被殺案,再到昨夜的錦衣衛(wèi)案牘庫縱火案,雖然沒有明說是信王所為,可是字字句句,又都是直指向信王,言辭并不如何激烈,沒有憤怒,反而是一股平靜到淡然的語氣。
可是信王朱由檢的反應(yīng)卻甚是激烈。這些事,都是他一手策劃推動的,可是現(xiàn)在,卻怎么被圣上知道得如此清清楚楚?
他心里充滿了驚恐,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直到施鳯來宣讀完圣旨,信王朱由檢仍舊趴伏在地上,全身顫抖著,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信王,信王!羅飛羽喚道,“圣旨宣畢?!?p> 信王沒有抬頭,身后跪了一地的王府屬官太監(jiān)護(hù)衛(wèi),也都不敢抬頭,更別提起身??墒窃谛磐踔煊蓹z身后,有一個人卻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羅飛羽一眼,與羅飛羽眼光一碰,立即低下頭去,來到信王身邊,伸手就去攙扶。
“你是何人?”羅飛羽雙眼如電,緊盯著這個年輕人,感覺十分怪異。
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羅飛羽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在看到凌風(fēng)和凌雨時,也是如此!
莫非……這也是一個穿梭者?羅飛羽心里暗自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