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大齊帝京處處春意盎然,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一片歡聲笑語。
只此時最熱鬧的,不是平日里繁華的華容巷,也不是南北交錯的紫金街,而是昔日眾學(xué)子、百姓路過必得安靜如雞的坐落于啟尚街的戚府。
帝京上下三代內(nèi),對戚府皆是敬重。
戚家老爺子曾輔佐三代帝王,門下學(xué)子無數(shù),遍布大齊,其聲望在學(xué)子中便是當(dāng)今圣上也是不及的。
先帝甚至還賜了戚家德望公的殊榮,但戚家老爺子攜旨進宮稱其‘無大功,只修德育人,愧得恩賜’,硬是讓先帝收回了旨意。
這可是世代的榮耀!
在戚家老爺子眼里,這殊榮還不如一本先賢的孤本來的重要。
戚家一族,在帝京的風(fēng)評都是極好的。
可惜如此德高望重的一家,在圣上登位之際,被爭位失敗的燁王暗中殺害,偌大的戚家,一夜之間燒成了灰燼。
圣上雖將燁王一家盡數(shù)關(guān)押斬首,但戚家一族卻是一個都回不來了,便是與圣上鶼鰈情深的戚家大小姐戚玥,當(dāng)時的玥貴妃,也在數(shù)月之后心傷難當(dāng),薨了。
圣上對玥貴妃情深義重,追封其為璟玥圣賢皇后,藏于帝王陵;感念戚家,下令修復(fù)戚家宅院,如今已有七年之久,卻不想這一年,戚家竟是迎來了新的主人。
“半月前我就聽說戚師家似乎有人回來了,沒成想是真的?”
“那是戚師大公子的女兒,年少體弱多病,似乎送去了神仙島修養(yǎng),一去就是八年。”
“這個我也知道,據(jù)說戚師當(dāng)年在外游歷,偶然結(jié)識了神仙島的人,小小姐胎中帶病,若非是去了神仙島,只怕……”
“不愧是戚師,神仙島那樣神秘的存在都能結(jié)識!”
“那當(dāng)然,戚師風(fēng)姿卓越滿腹詩書,當(dāng)是我輩楷模!”
“哎,也虧得小小姐去了神仙島,要不然這偌大的戚家……”
百姓學(xué)子們又是欣喜又是難過,欣喜的是戚家還有一絲血脈在,難過的是,戚家只有這一絲血脈在了。
旁人怎么想怎么說戚靜不知道,她此時正拜別了皇帝,從勤政殿出來。
水蘇扶著戚靜上了馬車,暖黃色的衣擺提起又落下,下一秒馬車簾子便被蓋上。
水蘇雙手交疊在前,繃著一張娃娃臉冷聲道:“走吧?!?p> 晚一步從勤政殿出來的皇后魏姼,眉目鋒冷的瞧著馬車越走越遠,唇角溢出一絲冷笑:“竟是讓人在勤政殿接了,咱們皇帝陛下對元嘉郡主可真是寵愛?!?p> 勤政殿外便是帝王也鮮少用輦,皇帝對戚靜的態(tài)度可見一斑。
元嘉郡主是戚靜的封號。
元,初始之義,嘉為極好。
素來只有皇室公主才能用的封號,如今被按在了戚靜的頭上,皇后自然是不喜的。
佩兮扶著皇后低眉順目,只是道:“到底是托了璟玥圣賢皇后的福,一個埋進土里的人,娘娘不必憂心?!?p> 玥貴妃死后皇帝追封其為璟玥圣賢皇后,同樣是現(xiàn)皇后心里的一根刺。
死都死了還不安分!
皇后眼神陰毒,盯著遠走的馬車咬牙道:“戚家都亡了還回來干什么?!帝京可沒人護的了你!”
佩兮扶著皇后往外走,細聲道:“元嘉郡主年幼,戚家又只余她一人,陛下多多照拂也是應(yīng)當(dāng),娘娘心胸寬廣,何須與她一般計較。如今咱們最該防的,當(dāng)是碧春宮的那位。”
皇后聽罷甩了下帕子,輕蔑道:“曜兒為長為嫡能力出眾,良妃竟然敢教唆二皇子爭奪太子之位,不自量力!”
佩兮見皇后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這才稍松了口氣。
每次一遇到璟玥圣賢皇后的事,娘娘就特別暴躁,理智崩成了一根弦,她就怕怎么一刺激,這根弦斷了,娘娘做出些什么過激的事情來。
戚府的所有事宜都是由皇帝身邊的大內(nèi)總管那正操持的,此時他正帶著皇帝的賞賜等在戚府門口,微胖的臉上堆著笑意。
管器碰撞的聲音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臉O為悅耳。
這是宮內(nèi)靈音車的聲響,只有極顯貴的人才得恩準可以坐。
馬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T谄莞T口,車夫搬了矮凳下來,水蘇上前掀開車簾,一手接住從里面伸出來的一只素白的手。
戚靜的手很白,蒼白的白。
腕上帶著一只白玉鐲,靈光剔透。
隨著玉器碰撞的聲音落下,戚靜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恼驹诹似莞T口。
“奴婢見過元嘉郡主?!睖惖媒?,戚靜身上的藥香更重了。
這不是那正第一次見戚靜,但還是被戚靜白的近乎透明的面色刺痛了雙眼。
自戚靜進宮,藥香似乎成了戚靜的標(biāo)志。
剛才還喧鬧不斷的百姓頓時禁了聲,眼巴巴的瞧著長身玉立的戚靜。
“外面風(fēng)大,郡主不如先進府吧?!蹦钦S皇帝多年,也是見過小時候的戚靜的,那時候戚靜雖說身體不好,但臉上多少有些血色,愛笑也活潑,。
哪像現(xiàn)在這樣,若是站著不說話,怕還以為是個假人呢。
戚靜抬眸看著掛著紅綢的戚府二字,瑞鳳眼眸中閃過幾分狠戾,隨即卻又掩了去,只余百般傷心。
那正跟在戚靜身后,細細的說話:“當(dāng)年重修戚府的時候,都是陛下親自監(jiān)工,每一處都與之前的戚府一模一樣。”
“陛下有心了?!逼蒽o不輕不重的應(yīng)了一句。
那正心底無奈,自戚靜回京便被陛下接回了宮中,當(dāng)戚靜得知戚家的一切之后,直接就昏死了過去,整整三天未醒,后來醒是醒了,可初來時的活潑勁兒似乎一下就不見了。
陛下苦口婆心開導(dǎo)了好幾日,這才慢慢好起來,不復(fù)之前生無可戀的樣子,如今肯回應(yīng)他一兩句,已是難得。
“奴婢記得您之前是和璟玥圣賢皇后一起住的,是否還要住在原處?”那時候戚靜年紀小又常生病,一個人住又悶,戚玥便將人接了過來,兩人的關(guān)系比之與戚少爺父女之間還要親密。
戚靜斂了眉目,沉默了一會淺聲道:“不了,住回綏安院吧?!?p> 左右曦蘭閣已經(jīng)空了。
綏安院,原本戚靜的住處。
那正應(yīng)了是,好在他之前將各處都收拾妥當(dāng),這會也不至于再亂糟糟的忙活。
戚靜身體不好,忌喧嘩,還是安安靜靜的好。
那正說了一番,將戚府的下人又一一交代,這才告辭進宮復(fù)命。
戚靜站在窗前,瞧著院中盛開的桃花輕輕勾了勾唇。
“這里的桃樹是我剛出生時父親種下的,每日精心養(yǎng)護,好似這桃樹繁茂,我便能安然一樣?!?p> 水蘇未落下的嬰兒肥的臉冷的緊,聞言不客氣的道:“便是復(fù)原的再像,也僅僅是像而已?!?p> 戚靜撫了撫左手的玉鐲,低眉斂眸的呢喃:“是啊,戚府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戚府了?!?
傒小囊
科普設(shè)定:太侍,宮女皆稱自己為奴婢,仆人男子稱奴才,女子稱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