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假如十年我不曾缺席

　　“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陳行舟見她一路都沒說幾句話，開口問了一句。

　　“嗯？”顧喬抬頭看著他，眼神有些迷茫?！霸谙肽惆嶙咧蟮氖??！?p>　　陳行舟盯了她片刻，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爱敃r搬家我媽也是糾結(jié)了很久才決定的。搬走之后，之前那些經(jīng)常來家里鬧事的親戚也都沒見過了，我媽也輕松了許多。所以，我想當時搬家的決定應(yīng)該是正確的?！?p>　　“鬧事的親戚？”顧喬扭頭看著他，不知道臉上該流露出什么表情?！笆切r候經(jīng)常和你媽媽吵架的那些人嗎？”

　　陳行舟點點頭，沒說話。他從來沒把那些人當成過親人，只是一些唯利是圖、落井下石的小人罷了?？吹筋檰淌掷锪嘀馁徫锎?，面無表情的臉上才顯得柔和了些，“我?guī)湍隳?。”說著就伸手把她手里的購物袋拿了過來?！邦櫚⒁棠兀课覀兙瓦@么先回家沒關(guān)系嗎？”

　　“嗯。我已經(jīng)跟我媽打過電話了，她讓我們先回來的?！彼卮鹫f。

　　顧喬走在他身旁，如果仔細看的話，確實可以從他身上看出小時候的影子。有些人隨著年齡的成長，小時候的影子就會越來越孱弱，直到最后消失的干凈徹底。一陣風(fēng)迎面吹來，吹亂了她的頭發(fā)，也帶了些許清涼?！靶≈?，你現(xiàn)在和阿姨住在哪里？為什么報考了德涼高中？”

　　陳行舟愣了幾秒，而后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好久沒聽到你這樣叫我了，聽起來挺別扭的。”他一只手插在褲兜里，雙眼盯著道路的前方，“我跟我媽在W城生活了一陣子，我媽也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但是我媽的學(xué)歷不是很高，工資自然也不高。”

　　“當時我們就在當?shù)氐膶W(xué)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我一直是走讀生，星期天的時候也會找一些兼職。后來我做兼職的事情被我媽發(fā)現(xiàn)了，她罵了我一頓，自己也哭了一晚上?！标愋兄蹏@了一口氣，表情有些無奈，“我媽的觀念很舊，總以為我去兼職一定不利于學(xué)習(xí)，說什么都不讓我再去了?！彼α诵Γ霸谶@一點上，我覺得跟蘇言輕還挺合得來的，只是他表現(xiàn)并貫徹了下來，我還是尊貴蹈矩。有時候會有點羨慕他。”

　　顧喬對他笑笑，蘇言輕的驕傲來源于他的自信，正是他的這種自信讓他整個人都在閃閃發(fā)光。陳行舟呢？正因為他是陳行舟，才不會像蘇言輕那樣為人處世。世界上只有一個蘇言輕，也只存在一個陳行舟，任何人都是不可替代的。

　　“兩年前，我媽得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公司的所在地就是這里，我媽一開始也是很吃驚，搬走了七八年，沒想到最終又回到了這個地方。所以，我也報考了德涼高中?！?p>　　“到了?！鳖檰躺焓种噶酥覆贿h處的小區(qū)，笑著說：“我家就在那里。那么久沒見小黎和我爸了，會不會很緊張？”

　　陳行舟抬手扶了扶眼鏡，“小黎我早就見過了，至于叔叔，確實有點兒緊張。”

　　顧喬想去拉住他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每次他哭泣或者緊張的時候，自己總會那樣握住他的手?？墒鞘謪s停在了半空，而后收了回來。不是陳行舟變得陌生了，而是每個人都會成長，現(xiàn)在的陳行舟是不需要她保護的，太過于親近反而會顯得很尷尬。

　　“不用緊張，就跟十年前一樣就好了?！彼χf，“走吧?！?p>　　陳行舟點點頭，跟在她的身后，走進了小區(qū)。

　　顧父今天很早就下班了，現(xiàn)在正跟顧黎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見開門的聲音，慌忙把桌上的啤酒罐藏了起來。

　　顧喬剛進門，就看到顧父一副做賊心虛的表情，有些奇怪，“爸，你干什么呢？”

　　顧父見走進來的是自己的女兒，松了一口氣，把啤酒又拿了出來，笑著說：“沒什么，沒什么，我還以為是你媽媽回來了。小喬，站在你身后的男生是誰？你同學(xué)？”

　　陳行舟走上前，主動打招呼說：“顧叔叔，好久不見了，我是小舟，小時候經(jīng)常到你們家里玩兒?！?p>　　“小舟？小舟！啊，我想起來了，你和你媽媽搬走得快有十年了吧？”顧父拉著他坐在了沙發(fā)上，“快快，坐下說話。小黎，去冰箱里給小舟拿飲料。”

　　顧黎應(yīng)了一聲，起身朝廚房走去，“喬姐，你要喝什么??？”

　　顧喬：“我不喝了?！?p>　　陳行舟推辭說：“叔叔，不用這么客氣?！?p>　　顧父看著他，笑得很慈祥。那個時候，他跟顧母還想過要收養(yǎng)小舟這個孩子，只是這孩子的母親也是個倔脾氣，說什么都不同意，收養(yǎng)的事也就此作罷了?！靶≈郯?，我讓你阿姨多做些菜，今晚留在家里吃飯吧。”

　　顧黎那個一瓶橙汁兒，遞給了陳行舟，笑著說：“小舟哥哥，給。千萬別客氣，冰箱里多的是?！?p>　　晚上，吃過晚飯后，顧母讓顧喬去送送陳行舟。她隨手拿了一件外套，和陳行舟一起出了門。

　　夜晚的風(fēng)大了些，涼風(fēng)灌進穿孔的毛衣里，顧喬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慌忙把外套穿在了身上。抬頭看見漆黑的夜空中掛滿了星星，想著明天一定是個晴天。

　　上一世的時候，她跟陳行舟同學(xué)了三年，卻從未聽他跟自己說過他們很久以前就認識的這種話。所以直到畢業(yè)，她跟陳行舟的關(guān)系只限于同班同學(xué)，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

　　她突然想起了英語演講比賽時陳行舟對自己說的話，“我的記性也不好，所以你慢慢想起來吧?！鳖檰滔嘈?，如果不是今天顧母認出了他，他是永遠也不會開口說自己就是小舟的。

　　她恍然，上一世原來自己錯過了這么多的事情，不只是蘇言輕、陳行舟還有信楚離和楊孟原。原來所謂的記憶的空白只是你沒有參與其中，當你換一種方式時，就會發(fā)現(xiàn)空白的背后藏著的是無盡的溫柔……

　　“顧喬，送到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陳行舟看著她，聲音很溫和地說了一句。

　　“沒關(guān)系，我再陪你走一會兒。”顧喬看了看，見他們所處的地方離燒烤攤不遠，就笑著說：“見你晚飯吃得那么少，一定沒吃飽吧？我請你吃燒烤?！痹捯魟偮渚屠吡诉^去。

　　陳行舟看著點串兒的顧喬，低頭笑了笑。“可以了?！彼焓职巡藛螉Z了過來，“雖然我是男生，但飯量還沒有大到跟豬一樣。你再點下去，我真的要撐死在這里了?！币驗椴唤?jīng)常跟別人開玩笑，說出來感覺還挺奇怪的。

　　“不是怕你吃不飽嗎~”她尷尬地笑笑，對于陳行舟的語氣，她也是吃了一驚。

　　“如果不是我媽認出了你，你一定不會主動告訴我吧？”顧喬吃著串兒，問了一句。不然上一世也不會同班三年都沒有認出來。

　　陳行舟看著她，而后點點頭，“不會?！?p>　　她對他笑笑，“我想也是?！笨粗€剩下許多的烤串兒，她向燒烤大叔要了一個打包袋，“小舟，剩下的我?guī)湍愦虬?，你帶給阿姨吃吧？”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想多送陳行舟一段路程。當年他搬家的時候，她都沒有這種感覺：兩個人走到了一條路的分岔路口，陳行舟選擇往左，而她選擇往右……

　　“顧喬，你回去吧?！标愋兄圯p笑了幾聲，“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受人欺負、愛哭的小男孩兒了，也不需要你再保護我了。而且，回家的路那么長，你總不能一直送我到家吧？”

　　聽到他的話，顧喬愣了幾秒。也是，就像她現(xiàn)在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兒一樣，陳行舟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兒了，沒有誰再需要誰的保護，她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走下去，因為她的身旁已經(jīng)站著一個人了。

　　她對陳行舟笑笑，“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p>　　陳行舟點點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止住了。假如這十年他不曾缺席的話，他跟顧喬之間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呢？就像世界上沒有賣后悔藥的，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假如。

　　他現(xiàn)在不需要顧喬來保護他，但他想反過來，像小時候她保護他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去守護她。不是他不想讓顧喬陪他走下去，而是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離開的，既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就算其他人都討厭你，我也最愛你了！”這是他這一生中聽到的最溫暖的話。他曾一度認為自己的童年會在絕望中度過，可是顧喬帶給了他希望，她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一生的救贖。

　　他抬頭望著看不到邊際的夜空，上面掛滿了星星，皎潔的月光灑在城市的每個地方。

　　或許以后他會遇到另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但他永遠不會忘了顧喬，忘了他一生的救贖……

　　顧喬雙手插在兜里，回想著剛才陳行舟看她的眼神兒，她總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來哪里奇怪。

　　沒走多久，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她一開始沒怎么注意，以為是周圍閑逛的人。走近之后才看清那個人影是誰?！疤K言輕？”她很詫異地看著他，“你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