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神仙眷侶
傍晚,別院的四個人才從馬場回來。聽說了今天的大事,夜皎月和秋靜玥對視了一眼,便沉默著不再開口。
石乘風喝了口茶,淡淡道:“你們秋府這下也多了個靠山了。”
夜皎月翹了翹唇角,不發(fā)一言。
石乘風看了看她,不由得問道:“怎么?你妹妹進做貴人你卻不高興?”
夜皎月挑了挑眉,淡淡的品了口茶?!案吲d,怎么不高興?”
石乘風撇了撇嘴,“沒看出你高興來?!?p> 夜皎月放下茶碗,“川柏,這茶沒什么味道,換白毫銀針來?!?p> 等川柏重新沏了白毫銀針來,她品了品,才道:“你明不明白何為喜怒不形于色?”
“切!”石乘風瞥了她一眼,不屑道:“就你還喜怒不形于色呢?”
“形于色嗎?”夜皎月眨了眨眼,看了看謝必安,又看了看秋靜玥,而后點了點頭,一把摟住秋靜玥的肩膀,笑道:“我是挺形于‘色’的,是吧皎月?”說話間加重了色字的音量。
石乘風看他摟住了秋靜玥的肩,立馬豎起眉毛吼道:“你松開你的爪子!”
夜皎月得意的笑了笑,倒是真的放下了手,道:“別老說我說的那么膚淺,我會忍不住真的膚淺的,知道了嗎?”
石乘風瞪了她一眼,惡狠狠地干掉杯子里的茶水,重重將茶杯摔在桌面上不再說話。
謝必安盯著茶碗里的清茶看了許久,才道:“你覺得庶女入宮,對你這個正房嫡子有沒有威脅?”
夜皎月笑了笑,“現(xiàn)在沒有,以后一定有?!?p> “那你想到應對之策了嗎?”謝必安問道。
夜皎月?lián)u了搖頭,“除了盡快考取功名,給自己多加幾重保障之外,好像沒有別的應對之策了。”
石乘風摳著茶杯上的花紋轉(zhuǎn)過臉來,“就你,能考上嗎?”
夜皎月笑得更深了,“石乘風,我若是考不上,立馬就娶了皎月。榜單一下來,我都不等到第二天你信不信?”
石乘風噌的站起身來,“跟我有何關(guān)系?你威脅誰呢你?!”說罷原地轉(zhuǎn)了兩圈,又道:“你趕緊去給我看書!”
夜皎月得意的哼了哼,對秋靜玥說道:“皎月,陪我去看書吧?!?p> “你看書就看書,還要別人陪著作甚?”石乘風不滿。
夜皎月嘆了口氣,又坐回到墊子上?!岸諔械。羰菦]有皎月的督促,我就看不進去。算了,不看就不看了,為了早日娶到皎月,考不上又有何妨?”
“你!”石乘風憤怒的指著夜皎月的鼻尖,半天說不出話來。
秋靜玥嘆了口氣,實在受不了這兩個人成天周而復始的爭吵斗嘴,開口道:“走吧,回屋把墨先生贈與你的兩本書熟讀。”
“不,我不回屋?!币桂ㄔ伦粍?。
秋靜玥無奈,只得也隨著她坐回到墊子上。“那你想如何?”
夜皎月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吩咐道:“川柏,你去搬六個火盆,靜心亭亭角一邊一個,再將我的書桌搬過去,也將皎月娘子的茶桌搬過去,再把余下的火盆一桌一個,將夫人昨日給我的雪山含翠拿到靜心亭。”見川柏去辦了,她又對川谷說道:“川谷,你去我房里將墨先生昨日給我的《鹽鐵論》和《博物志》拿來放書桌上,再把云錦被拿兩床,支上小爐燒上水,備好了上好的黑炭,把火盆燒的旺旺的。靜心亭四周都掛上紗幔,下角壓實了別讓冷風吹進來太多…”
“你要做什么?”石乘風不解的問道。這大冷的天,這位秋大郎君究竟要折騰什么?!
夜皎月也不理他,繼續(xù)道:“麥冬,你去我屋里將我那個銀絲緞面的兩件披風拿出來。山楂山藥,你們把娘子最喜歡的那套茶具拿出來擺在靜心亭的茶桌上。”
她想了想,好像也沒什么要說的了,便懶懶的起了身,順帶將秋靜玥也拽了起來。滿面春分、無限溫柔的說道:“皎月,陪我去靜心亭,一邊賞梅花雪景,一邊煮茶?!?p> “一邊讀書?!鼻镬o玥簡直要繃不住臉上淡雅的神情笑出聲來。最近她和石乘風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愈演愈烈了,一開始還會被石乘風氣到分毫,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圓滿的將石乘風氣到瘋癲了。
說到這,他真想告訴石乘風自己其實才是秋靜玥??删褪孙L那個大嗓門和粗心眼,怕是說過不超過半盞茶,整個秋府就聽到他的咆哮了。說來也怪,他那個點火就著的個性也就只有在夜皎月面前才會繃不住,對待他人,這個道長高徒還是很冷靜自持,一副不食煙火、就要羽化成仙的樣子。不過秋靜玥多少還是能夠理解石乘風為何如此,當初自己不也被夜皎月氣的咆哮鬼叫過么?
兩個人來到距離剛剛喝茶的房間不遠的靜心亭中,今日本就無風,加之六個火盆燒的正旺,又有紗幔遮擋,根本感覺不到有多冷。
夜皎月走到正對剛剛房間的地方想了想,又將墊子拾起,放到了背對房間的方向擺好。“皎月,坐這邊?!?p> 兩個人排排坐好,麥冬立馬從川谷手中拿過錦被,將兩人的腰腿裹蓋上,又將兩件銀絲緞面的斗篷為二人系好。山楂山藥也取來了秋靜玥喜歡的茶具,夜皎月拿起桌上的《鹽鐵論》,故作清雅的說道:“皎月,你來練習茶道,我來讀書品茶,可好?”
秋靜玥憋住笑,無奈的點頭。“好,你看書吧?!?p> 一開始,夜皎月還老老實實的看書,可后來,便慢慢暴露了本性,開始頑劣起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此刻石乘風一定在看著這邊,邪惡的小心思早已控制不住。
她清了清嗓子,挪了挪身上的錦被,便懶洋洋的拿著書躺在了秋靜玥的腿上,還加大了讀書的音量:
“漢桓寬撰。寬字次公,汝南人。宣帝時舉為郎,官至廬江太守丞。昭帝始元六年,詔郡國舉賢良文學之士,問以民所疾苦。皆請罷鹽鐵、榷酤,與御史大夫桑宏羊等建議相詰難。寬集其所論,為書凡六十篇,篇各標目。標榜,此亦世變之漸矣。迨托克托等修史,以道學、儒林分為兩傳。而當時所謂道學者,又自分二派,筆舌交攻。自時厥后,天下惟朱、陸是爭,門戶別而朋黨起,恩讎報復,蔓延者垂數(shù)百年。明之末葉,其禍遂及於宗社。惟好名好勝之私心不能自克,故相激而至是也。圣門設教之意,其果若是乎?今所錄者,大旨以濂、洛、關(guān)、閩為宗。而依附門墻,藉詞衛(wèi)道者,則僅存其目。金溪、姚江之派,亦不廢所長……”
石乘風簡直要爆炸了,作勢便要沖過去教訓那個登徒浪子。
謝必安此時冷冷開口道:“你若打攪他讀書,他便考不上。他考不上,便要即可娶那皎月娘子,一日不緩。他若是提親,皎月未必會拒絕。皎月不拒絕,就會嫁給他。嫁給了他…”
“行了!我不去了,不去打攪他還不行嗎?!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絮叨!”石乘風氣哼哼的瞪了謝必安一眼,決定要不見為凈,哼著冷氣離開了房間。
謝必安慢慢將茶碗放下,唇角好似苦澀的彎了彎,以輕不可聞的聲音道:“嫁給了他,我們便都死心了?!?p> 秋靜玥看著腿上懶洋洋的她,無奈的嘆了嘆氣。“怎生還是如此頑劣?”
夜皎月眨了眨眼,小聲問道:“你生氣啦?”
秋靜玥笑著搖了搖頭,“我都習慣了。”
夜皎月嘿嘿笑著,從山楂放下的盤子里拿出一顆葡萄,送到秋靜玥唇邊,小聲道:“這是新域來的葡萄,這等天氣,葡萄都凍了,卻特別好吃。你這幾日就快到日子了,只許你吃一顆,來,嘗嘗,可好吃了!”
秋靜玥的臉紅了紅,想到那無限麻煩的幾天又要來了,真是有些難以招架?!拔也怀浴!?p> 夜皎月的頭在他腿上動了動,“怎么,嫌棄我喂的?”
秋靜玥嘆了口氣,無奈的張嘴含住了那顆葡萄,卻也無意之中觸碰到了她的手指。
一瞬間仿佛電流穿過一般,夜皎月手一抖,慌亂的抽出了手指,便想立即坐起身來。
可她此刻躺在秋靜玥腿上,也等同于在他懷中,起的太急,秋靜玥也正好是垂著頭咬住葡萄。她這一起身,一下子前額撞到了秋靜玥的下巴。
“哎呦!”夜皎月無助自己的額頭,連忙去看秋靜玥的下巴。
秋靜玥捂住下巴猛烈的咳嗽起來,頭都被那一下撞擊震的嗡嗡直響。
“你怎么樣?咬到舌頭沒有???!”這要是咬到舌頭,還不得跟咬舌自盡似的血流不止?。?!
秋靜玥穩(wěn)住呼吸,慢慢松開手,看了看夜皎月通紅的腦門?!拔覜]事,就是一開始有點暈。倒是你,撞疼了吧?”
夜皎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沒事,好在你沒咬到舌頭?!?p> 秋靜玥無奈的說道:“舌頭是沒咬到,倒是這葡萄的汁水差點嗆死我?!?p> “咳…呵…哈哈哈哈!”夜皎月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倒在了秋靜玥腿上。
秋靜玥也跟著笑起來,一時間靜心亭歡快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別院。
山楂看著笑的開心的那一對兒,對山藥小聲道:“妹妹你看啊,簡直就像是天上下來的一對神仙眷侶一般,好美啊!”
山藥也認同的點點頭,“覺著他們就像前世就是夫妻一般,看著再沒有更登對的了!”
不遠處獨自品茶的謝必安,看著書都扔在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夜皎月,淡淡的柔和,不自覺的蕩漾在他一向冷漠的眉眼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