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梁五上來，說周都洛邑有書信來報，晉候便起身去了，眾人也都散了。九兒過來向姐妹倆告退，驪嬙道：“九妹妹不妨到我宮里去坐坐，我還要請妹妹為即將出世的孩兒做幾件肚兜，不是我眼挑，自從看了妹妹做的東西，別人的針線是再也入不得眼了?！?p> 九兒道：“妾身今兒出來時，芮夫人就交待要早些回去，說還有幾件長公主的衣裳要趕在年節(jié)前縫出來。姐姐要的肚兜我自會做好了，過兩天找人送過來?！?p> “那也罷了，夫人即有令，妹妹就早些回去吧?！?p> 九兒正欲上輦，驪嬙又想起一事，上前幾步，語重心長道：“妹妹，你不要怪我做姐姐的多嘴，如今我和姞兒都懷著身子，主公跟前少人服侍，你就應(yīng)該在主公身上多留著心，你看宮里那么多女子，見縫插針地都給主子遞媚眼兒，要不是有我倆在跟前管攝著，她們哪里還有個體統(tǒng)？雖然我總是在主公跟前說妹妹的好，但妹妹自己也要多點殷勤才好。咱們做姬妾的，都是迎著上面，哪有讓主公來迎合你的。我知道你家夫人是正經(jīng)人，不屑于和妹妹說這個，我也是為了妹妹著想，妹妹若能早一些誕下子嗣，也不怕后半生沒依靠了?！?p> 一番話說得九兒紅了眼睛，哽咽道：“妾身知道姐姐待我是極好的，妾身記下了?！?p> 驪嬙和驪姞各自上了步輦，正準(zhǔn)備起身，九兒上前向驪嬙道：“嬙姐姐，妾身有一件事不知道當(dāng)不當(dāng)說。”
“你我姐妹，直說無妨?！?p> “姐姐知道，曾姬因受衛(wèi)姬貪賄一事，被貶為宮女，在魚麗宮受役，但夫人根本就沒有把她當(dāng)做宮女使喚，不僅讓其自由出入宮闈，還常和其一起用膳，昨日還邀了惠安宮的蕙姬前來一同宴飲，三人直到夜半才散?！?p> 驪嬙點頭道：“妹妹與我說這些是對的，我協(xié)同夫人料理后宮，凡事都需留個意，你家夫人太過心慈手軟，被人哄騙了去還不自知，妹妹也得在旁多看著點，以后若有事，妹妹可直接來向我稟報?！?p> 九兒答應(yīng)著去了，姐妹倆回到章含宮，才剛坐定，秀葽進(jìn)來說剛才來儀宮打發(fā)人來說，隗姒剛剛醒轉(zhuǎn)來，目前母子俱平安。
驪姞道：“上蒼保佑，姒妹妹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p> 驪姞見姐姐默然不語，道：“姒妹妹此番得上天護(hù)佑，保全性命，將來必是個福澤深厚之人。你我也是將要臨盆的人，希望也能得神靈護(hù)佑，一切平安才好?！?p> 驪嬙嘆了口氣道：“罷了，我原是心里擱不住事的，如今就咽下這口氣，就當(dāng)是為腹中的孩子積福吧！”
驪嬙喚來細(xì)柳，讓她將女姚的靈位從儲物房搬回正堂，送葬規(guī)格按世婦的慣例一般辦理。安排妥當(dāng)后，驪嬙又差人吩咐宗祝府，讓他們安排幾個祝人，擇日在章含宮擺個道場做醮場，為自己和驪姞向上天祈福，保佑姐妹倆平安生產(chǎn)。
魚麗宮、惠安宮和萃喜宮都派人過來在女姚靈前上了香，獻(xiàn)了祭品。芮姬還讓宮里的修儀來問了姐妹倆的安，送了小兒用的金項圈、金手鐲兩對，松、榛、栗、棗等一些干果，還有九兒做的幾件小兒的肚兜，耿姬和薄姬也各自送上禮物若干。
驪嬙讓念枝都收下了，驪姞道：“這就奇了，上次薄姬送來的東西你不要，怎么這會兒又照單全收了?！?p> “醫(yī)官說母子連心，讓我懷著胎，凡事不可動氣，需聽雅樂，賞美景，想樂事，生下的孩兒才能聰明俊秀，所以我想著暫時不與她們計較罷了?！?p> 驪姞道：“這可真是上上大吉，以后這宮里頭便天下太平了?！?p> 驪嬙撫著肚子道：“那日做醮場時，我在神靈面前暗自祝禱，只要上天讓我誕下小公子，我便萬事遂心了，其實的事，求得求不得，順其自然吧?！?p> “不想你自從有了孩子，到是轉(zhuǎn)了性了，只希望別是一時心血來潮才好?！?p> 驪嬙嘆道：“你以為我喜歡和她們爭來斗去的，我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罷了，將來若有了小公子，我也不怕這后半生的孤寂落寞，何必再自找麻煩?！?p> 轉(zhuǎn)眼除夕將至，姐妹倆的肚子也一天大似一天，各宮里都忙著打掃宮室，清潔祭器，驪嬙將大部分事務(wù)交給細(xì)柳和簡修容管著，自己和驪姞安心養(yǎng)胎。一應(yīng)生產(chǎn)用具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幾個接生嬤嬤和醫(yī)官一日幾次來問候姐妹倆。
這日晉候處理完政事，便往章含宮來，他先去了驪姞的屋子，止水出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里面，晉候知道驪姞正睡著，就走去驪嬙那里。給驪嬙例常診脈的醫(yī)官剛退出來，晉候問了幾句話，踱進(jìn)房去，驪嬙正合眼坐在榻上養(yǎng)神，見晉候來了便讓他在身邊坐下。
晉候問了幾句這兩日的飲食起居，驪嬙道：“芮夫人昨日犯了痰癥，沒十天半個月怕是好不了，后日就是除夕，到時要祭祖，沒有夫人陪祭是萬萬不行的。適才醫(yī)官說胎兒還沒有動靜，除夕那日就由妾身代替芮夫人奉酒敬香吧?！?p> “這祭祖不比別的，是極累人的，你一人拖著兩個人的身子，還是不要勉強的好?！?p> 驪嬙再三要求，晉候拗不過她，便同意了。驪嬙又道：“妾身還有件事想和主公商量，祭完祖后主公照例要封賞群臣，妾身想在這里先替兩個人討個賞。”
“哦，是誰？”
“一個是九兒，主公知道她服侍了主公將近半年，盡心盡力，人也乖巧體貼，主公也該給她升一升位份了?！?p> “除了夫人的位份需要寡人親自頒布詔令，別的你和芮夫人看著辦就是，不用來問寡人?！?p> “妾身向芮夫人提過這事，夫人說九兒年紀(jì)尚輕，入宮也沒多久，若現(xiàn)在就提了位份怕宮里人心不服。要依妾身說，這事原應(yīng)由主公說了算，若依年齡來定位份，豈不成了論資排輩了？所以妾身來向主公討個主意?！?p> “她原是女御，就封她做個世婦吧。”
“依妾身看，不如直接封她做個嬪人，如今玉蟾宮沒有主位，就讓九兒主理玉蟾宮的事務(wù)?！?p> “那她不是和你的位分平起平坐了嗎？”
“這些日子我和姞兒懷著身子，都是九妹妹一力服侍主公，她又是主公心上的人，只要主公滿意，妾身哪里計較這個?！?p> “那就依你吧?！?p> “多謝主公，這回可不由芮夫人不依了。還有一個人，便是章含宮的禁衛(wèi)令趙衰。自他巡守宮禁以來，一直太平無事，我們姐妹倆晚上也睡得安穩(wěn)多了，主公需給他封個賞才好。”
“你不說起來寡人倒也忘了，他是趙夙的幼子吧。此人年少氣盛，將來應(yīng)有一番作為，也不急著一時的封賞，如今趙夙已是上大夫的級別，如再隨意封賞他的幼子，恐怕引起朝中議論，還是等趙衰立了戰(zhàn)功再說吧?！?p> 晉候停了片刻，又道：“你可還記得上次玩踢圓的那個舞人，鸞回，她甚合寡人的心意，你就封她個女御，收在章含宮吧。”
“鸞回，”驪嬙一愣，隨即嗔道：“主公可是已經(jīng)臨幸過她了？”
晉詭諸點點頭，“寡人本想傳道口諭，讓芮姬去辦，可一想鸞回本是你身邊的人，還是你來辦理比較妥貼?！?p> “你這是先斬后奏啊，妾身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見晉候低頭不語，驪嬙撲哧一聲笑道：“妾身和主公開玩笑呢，主公不會當(dāng)真吧？妾身其實早看出主公對鸞回有意，只是妾身執(zhí)掌后宮，凡事都需講個規(guī)儀，若人人都象她一樣，靠姿色媚上，妾身和芮夫人還怎么管轄后宮呢？既然主公鐘意于她，也是鸞回命中有福，妾身哪有什么不樂意的。只是一點，”驪嬙頓了頓，道：“鸞回只是個舞人，出身低微，若就此納為女御，不合宮規(guī)，不如妾身先將她收為養(yǎng)女，納入章含宮，然后再封為女御，主公看可好？”
一番話說得晉候連連點頭，當(dāng)下這樣議定了。晉候回外朝后，便開始齋戒，準(zhǔn)備三日后的除夕祭祖。
自芮姬患病以后，奏事宮人的都往章含宮來，驪姞是個不喜歡管事的，便都往驪嬙跟前來回。驪嬙生性要強，雖事務(wù)繁雜，大都親力親為，偶爾才交給細(xì)柳和簡修容去辦，驪嬙又懷著身子，幾日下來，雖覺勞頓不堪，但也勉力支撐著，唯恐被人家說比芮姬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