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喧鬧,眾人很快發(fā)現(xiàn)海青平,沒辦法,所有人中只有他穿的最為整齊。
“周宇,這位是?”
周宇道:“和咱們一樣,也是遭了災(zāi),想賺些米糧養(yǎng)家?!?p> 海青平抱拳道:“讓各位見笑了。”
“先生是讀書人吧?”
“讀書人怎么了?災(zāi)難面前人人平等,這可是鄭大人親口說的?!?p> “是啊,還必須每天洗澡,煩死人了。這樣,大家讓這位先生先洗怎么樣?省的被咱們這些粗人的洗澡水污了身子!”
“沒問題,先生請!”
人群開始起哄,只是個個臉上似笑非笑,像憋著什么壞水。
“如此多謝各位了。”
海青平并不在意,他出身苦寒,知道這些莊稼漢的性子,平日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沒什么壞心。
緊緊衣領(lǐng),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到最前方。
那兩個打水的人已將水桶打滿了水,見海青平過來,笑道:“先生請!”
海青平一愣,在他面前有四個水桶,而和他一起的,只有一個另一隊出來的排隊災(zāi)民,讓他有點摸不清狀況。
一個打水之人指著兩個水桶笑道:“先在第一個水桶泡,然后再用第二個水桶沖洗,你第一次洗,必須泡夠一炷香?!?p> 這時另外一人已跳入水桶,腦袋也縮入水面,好大一會,才從里面站起,一張臉紅通通的,走出浴桶后用刷子不停在身上揉搓。
等全身搓了一遍,再從另一個木桶中舀出清水沖干凈,穿上衣服便施施然到一邊去了。
后面排隊之人在此人剛從浴桶里出來時,就跳了進(jìn)去,如此循環(huán),不僅有序,速度也是極快。
海青平有學(xué)有樣,整個人跳入水中,正要把頭伸進(jìn)去,身子卻猛然一抖,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蟄痛從下體敏感處傳入大腦。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氣,額頭上的汗唰唰唰的往下掉,終于明白剛才的人臉為什么那么紅了,不是憋氣憋得,而是在忍受這非人的刺激。
不過他生性堅韌,只盞茶時分就適應(yīng)了這種感覺,然后一個猛子把頭扎了進(jìn)去。
等他再也憋不住時,才猛然從水中鉆出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仔細(xì)的觀察,能發(fā)現(xiàn)這桶水變黑了不少,卻不像其他災(zāi)民第一次能洗出不少跳蚤,可見他平日還是很注意個人衛(wèi)生的。
抬腳從浴桶中出來,海青平忽然發(fā)現(xiàn)四周一片雅雀無聲,不由茫然向外看去,卻見那些災(zāi)民都看向自己,眼中除了驚訝,還有佩服。
“好,先生就是先生,厲害!”
“是啊,你是第一個首次跳進(jìn)濃鹽水卻堅持著一聲不吭的,我當(dāng)時被折騰的老慘了?!?p> “廢話,人家是讀書人,頭懸梁錐刺股,最不缺的就是堅韌?!?p> 海青平神色不變,對耳邊的贊揚只是笑笑。
負(fù)責(zé)打水那人也佩服道:“老先生,你身上的灰泥是自己搓,還是我?guī)湍愦??!?p> 海青平一愣:“有區(qū)別么?”
“我是鄭大人專門安排負(fù)責(zé)給大家洗澡的,只是很多人嫌我手勁太大,非要自己洗而已?!?p> 原來鄭潮強(qiáng)行將災(zāi)民養(yǎng)成每天洗澡的習(xí)慣后,不僅挖了許多水井,還找了不少人專門負(fù)責(zé)此事,以節(jié)省大家時間。
“那老夫就讓你試試,只要能把身上的泥洗掉,你盡管搓?!?p> “得嘞,您就瞧好吧!”
呲呲呲呲……
這次搓澡用的雖不是狼牙棒,但也是摩擦力強(qiáng)勁的絲瓜瓤,加上搓澡人的力量,看的眾人個個頭皮發(fā)麻。他們有理由相信,若再用力些,速度再快些,很可能擦出火星。
當(dāng)海青平卻依舊一聲不吭,看其表情,甚至很享受的樣子。
搓澡人見狀也興奮起來,又從頭到尾給他搓了一遍。完事后,又用清水幫他沖刷干凈,此刻海青平的皮膚已成了煮熟的蝦子。
排隊的人愿意把機(jī)會讓給他,本是想看笑話的,現(xiàn)在卻只有佩服。
海青平輕吸一口氣,在所有人仰慕的神色中施施然離開,跟在后面的周宇剛想說什么,就聽海青平叫道:“哎喲喲,快扶老夫一把,那家伙是搓澡嗎,分明在虐人,老夫這把老骨頭都被他拆零散了?!?p> 周宇:“……”
他解釋道:“這些人都是跟鄭大人學(xué)的,剛開始臭蛋被搓的在床上躺三天,挺過來后他給別人洗澡,更是變本加厲。
現(xiàn)在這些人都是最后被抓的倒霉蛋,鄭大人給他們的指示是,碰到身上臟的就往死里搓,搓一個給一斤米的獎勵?!?p> 海青平苦笑,若剛才那人知道,他拼命折騰朝廷的三品大員,不僅沒事,還有米糧可拿,不知是該害怕還是高興。
周宇見他身體依舊不由自主的發(fā)抖,忍不住道:“先生,若忍不了,為什么不大聲叫出來呢,那些人本性不壞,只要服個軟,都會把力量減輕的?!?p> 海青平不可置否,他受點苦沒啥,但若讓人知道堂堂東南監(jiān)察使當(dāng)眾哭爹喊娘,朝廷體統(tǒng)何在?
“不知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燒水泥、建房,還是種菜?前兩樣需要找專人報名,若想種菜,明天跟我一起即可。”
“老夫祖上都是農(nóng)民,對種菜頗有幾分心得,就有勞周兄了?!?p> “真的?太好了,你若不嫌棄的話,不如在我的窩棚里湊合一晚,會方便些?!?p> “多謝!”
“同是天涯淪落人,客氣什么!”
海青平想了想,忽道:“能說說你媳婦的事嗎?
周宇一愣:“這……”
“若不方便就算了。”
“哎,有什么不能說的,想我周家本來家境還算殷實,無奈一場暴雨把什么都?xì)Я?。吃光剩余的米糧后,我?guī)б患胰说角?h城避難。
誰知囡囡中途生了一場大病,那藥鋪掌柜只收糧食,我哪有多余的大米給他?我媳婦無奈,便在草市把自己賣了。”
海青平指指他裝糧食的瓦罐:“你現(xiàn)在得了這許多米糧,為什么不把人贖回來?難道嫌棄她已賣過他人?”
周宇嘆道:“嫌棄什么?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一家之主沒用,對她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只是買人容易贖人難。我媳婦把自己賣了十斤大米,我就算現(xiàn)在拿出一百斤,恐怕也贖不回來了。”
海青平沉默片刻:“不知買你媳婦的究竟是何人?”
“是乾??h衙不遠(yuǎn)的魯老爺,其實魯家也算不錯,我媳婦求了三條街,只有他家肯出十斤大米……若非如此,我早就偷偷過去,把她搶回來了?!?p> 海青平道:“你說的魯老爺,可是叫魯樹?”
周宇眼睛一亮:“沒錯,先生認(rèn)識他?
海青平點頭道:“這樣,我給你寫個條子,你去把你媳婦贖回來,給他十斤大米即可!”
“這……”周宇顯然不信海青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