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秦恪用盡了一切辦法來對言知語笑,可他總是覺得言知語對他仍舊若即若離,無論他用什么辦法都不能讓她真正開心起來,她似乎沒有真正的笑過。她的肚子已經(jīng)很是明顯的隆起了,但無論秦恪對她再好,她還是一天天的越發(fā)瘦了下去。
兩只大眼睛像是汪著一潭水,只要與她一對視,他就會不可自抑的沉淪下去。
現(xiàn)在已是夏初了,晚間變得涼爽起來,不像仲夏時那般漚人,也不想冬日里那般刺骨。晚飯過后,秦恪送言知語回房,他們在院子里走著,空氣里漂浮著月季的花香,風一吹還伴著木葉的清香,秦恪和言知語并行在院子里的青石板路面上,天上沒有星子,像是積聚著厚厚的云。
沒有星月,院子里就更加顯得黑暗,他們只能接著廊檐下的燈火緩緩前行,言知語走著忽然崴了一下腳,可她只是停了一下就繼續(xù)朝前走,秦恪忘了一眼黑蒙蒙的前路,走上前輕輕托起了言知語的胳膊,言知語僵了一下,沒有推開他,秦恪在黑暗里悄悄的彎了一下嘴角。
到了言知語房門口,言知語將胳膊從他的手里拿出來,面對著他說:
“我到了,你回去吧!”
秦恪笑著說:
“今晚我還是不能進去嗎?”
言知語搖頭:
“不能?!?p> 秦恪說道:
“現(xiàn)在你懷著身孕,我不會對你怎么樣。”
言知語面色一紅,還是搖頭:
“不可以?!?p> 看著言知語眼中堅定的目光,他的笑意也慢慢退散,他退后一步,凝視著她的臉,良久才點頭答道:
“好,那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p> 秦恪轉(zhuǎn)身離去,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的心在緩緩碎裂,涼爽的空氣在他一呼一吸間急速的交替著,他的目光黯淡恍如今晚的夜色。
看著秦恪一步一步的離去,言知語眸光閃閃,對著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剛想轉(zhuǎn)身進屋卻聽見門“吱呀”一聲從內(nèi)被打開了,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拉近了屋內(nèi),她失聲驚叫,剛發(fā)出聲音就被人捂住了嘴,她的身體不可抗拒的向前撞去,言知語猛的一驚雙手毫不猶豫的捂上了自己的肚子,自己也努力的將身體向后靠去,并不想撞到來人的懷里。廖寒泉也發(fā)現(xiàn)了她隆起的肚子,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拉遠了一些,當兩人都站穩(wěn)了之后,廖寒泉的目光就像是吸鐵石遇到了鐵器一般牢牢的黏在了她的肚子上,言知語變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側(cè)過身似乎不想讓廖寒泉看她的肚子。
“你怎么來了?”言知語有些驚慌的問。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望了望,隨即將門關(guān)了起來。
廖寒泉的依舊面無表情,可他身上似乎已經(jīng)結(jié)了冰,他的聲音也像是結(jié)了冰:
“我來帶你走。”
言知語避開他的眼神:
“你走吧,我不走,以后也不要再來了?!?p> 廖寒泉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臉,讓她閃躲的目光直視著他,他的目光就像有刺,刺得言知語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廖寒泉的手探到了言知語的肚子上,言知語卻像是看到了一條毒蛇爬到了她的身上一般猛的一把推開他,連連后退了數(shù)步,她的目光驚恐緊緊的盯在廖寒泉的身上。
廖寒泉說道:
“你愛上了他?”
“我沒有?!毖灾Z即刻反駁道。
“那你為何會懷了他的孩子?”
言知語的手抓在自己的衣服上,好半天才說道:
“是他逼我的?!?p> 廖寒泉慢慢走近她,氣氛像是降到了冰點:
“就算是他逼你的,你也可以打掉。”
言知語聞言卻是猛的一怔,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打掉這個孩子,在她心里她早已經(jīng)將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不管這是誰的孩子,都一定是她的孩子,她的雙手再次撫上了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眼中溫柔流露,好似四月的熏風撫過心頭??蛇@卻讓廖寒泉怒火陡升,他一把抓起了言知語的手,語氣狠厲的說道:
“你別忘了是他殺了你爹。”
“不是他,他沒殺我爹?!?p> 廖寒泉冷笑一聲,帶著嘲諷的說道:
“你知道?你看見了?他是什么人?我們曾經(jīng)打算殺了他,而他會放過你爹,你信嗎?”
“我信?!?p> 廖寒泉的面色凝結(jié)了起來,眸光也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漸漸凝起了痛苦的神色,他緩緩放下抓著言知語的手,他冷靜下來,點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這么久,我都在為我們的未來謀劃,我去了江南,那里是秦恪勢力不及之處?!?p> 他沉默一會兒,繼續(xù)說道:
“沒想到我們已經(jīng)沒有了未來,我沒想到你會愛上他?!?p> 廖寒泉的目光黯淡有如深海那般不見底,他的力氣也像是在此刻被抽干了,他深深的吐了口氣,覺得心里悶得慌好像壓住了一大塊石頭,他的頭都昏昏沉沉起來。
“可是,我一定會……”
廖寒泉再說了些什么言知語已經(jīng)聽不清了,一切都仿佛變成了虛無的幻影,屋內(nèi)的桌椅、桌上的紅燭,窗下的燈盞都開始在眼前飄飄忽忽起來。
言知語的心亂亂的,她順著木柱滑坐到了地上,耳邊反復(fù)回想著廖寒泉那句“我沒想到你會愛上他……沒想到你會愛上他……愛上他……”
她是真的愛上他了嗎?愛上那個一開始對她巧取豪奪的男人?愛上那個毀滅了言家的人?這一切她都想不起來了,她只想得起他對她的好,或許她應(yīng)該恨他,可她究竟為什么要去恨一個愛她如骨的男人?她究竟為什么想要去毀滅一份真摯的感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輕易的愛上另一個人,為什么會在有了未婚夫之后還要對他動心?難道就僅僅是因為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愛?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腦海里想的全部都是他,秦恪。
秦恪,秦恪,秦恪……言知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這個名字,越呼喚心便越溫柔,眼里也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她朱唇輕啟,嘴角微彎的輕輕叫出了這個名字。
她的心一抖,就軟軟的塌成了一團。
言知語撐著手站了起來,她感覺腿都麻了,向屋內(nèi)一望,四下空空,廖寒泉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只有微黃的火光在輕輕搖曳。
糾結(jié)許久的心終于在這一刻釋然了,言知語吐出了一口氣,她想,明日她就去找他說清楚,她不想再耽誤他們的時間了,因為她也愛他。
至于廖寒泉,她或許是愛過的吧,可是,或許更多的是多年來的習慣還有對他的感激,在遇到秦恪之前她也以為自己是愛著廖寒泉的,可當秦恪出現(xiàn)之后,她才明白心跳快要跳出胸腔的感覺,可是她卻一直不知如何解釋,直到剛剛那一刻被廖寒泉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早已經(jīng)愛上了秦恪,就在她看見他的第一眼起。
言知語腳步輕快的走到了床邊,她神色愉快的放下了簾子,嘴里還哼著歌謠。
第二天一大早言知語就起床了,她沖出房門就直奔花廳,因為平常這個時候秦恪已經(jīng)為她安排好了早餐正坐在桌旁等他,言知語如同往常一樣進了花廳,可今日除了桌上擺好的早餐卻空空蕩蕩,秦恪并沒有在這里。
她叫住了一個丫鬟問道:
“看見秦恪了么?”
丫鬟躬身說道:
“莊主一早就走了?!?p> “去了哪里?”
“聽說是去各地巡查生意,還說這次要去江南。”
“那……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p> “哦,我知道了。”
言知語坐下,米粥在嘴里變得寡淡無味,她的心里有些失落,她沒想到秦恪會不告訴她一聲就離開了,可隨即她又變得愉快起來,或許這件事很急而他又不想大清早吵醒自己。
這樣一想,言知語覺得嘴里的的米粥變得濃稠香甜起來,屋內(nèi)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明麗,她望了一眼窗外,天上的薄云如同輕紗,晴空萬里,火熱的太陽已經(jīng)淺淺的露了一個邊兒,今天又是一個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