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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語復(fù)薄言

第三十四章

薄語復(fù)薄言 商山獨隱 4124 2019-03-03 16:44:01

  江南的春景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曲慎清醒過來,復(fù)又看著眼前怒氣盈身的秦恪,還有他指著他的長劍,曲慎悠悠一笑,說: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跟著你從江南來到這里嗎?”

  秦恪不語,他的全身都在隱隱發(fā)抖,可他拿劍的手卻紋絲不動。

  曲慎自顧自的說道:

  “在我醒的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中還握著劍,我驚了一下,而你卻笑著說你也是個劍客,你知道劍對于一個劍客來說有多重要,他們寧愿死也不愿丟棄自己的劍,所以就算你把我救上船來,就算給我包扎傷口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拿走我的劍。就在那一刻,我知道你就是我的知音,我只恨,只恨……自己不是個女兒身,不能常伴你左右……”

  正說著,秦恪卻突然怒了,他呵斥了一聲“胡言亂語”,手也不由自主的朝前送去,“嗤”的一聲就插進了曲慎的心口。

  曲慎嘴角緩緩流下一絲鮮血來,他笑著說: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救的,如今……如今……也不過是還給你了而已……”

  曲慎頭向地上靠去,秦恪抽出劍來,鮮血從劍尖退出來的地方激射而出,秦恪冷冷的說了一句:

  “我重新給了你生命,你卻傷害了我的命,她就是我的命,你不該害她?!?p>  心兒和阮棋找不到言知語,可就連秦恪也找不到言知語,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guān)系和人手,把個凰吉城從內(nèi)到外翻了好幾遍,就像梳子一樣來來去去的,一家一家的探尋,可就是找不到言知語的絲毫蹤跡,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同時一起蒸發(fā)的還有廖寒泉,秦恪原本想的是若是找不到言知語,那么只要找到了廖寒泉就找到了言知語,可如今,廖寒泉和言知語雙雙不見了蹤跡。

  秦恪又想起上一次她跟著廖寒泉出走的事,心下一下子亂了起來,難道言知語是自愿跟著廖寒泉走的?這下他們蹤跡全無,難道真是是他們早就預(yù)謀好的要雙雙出逃,可沒一會兒他又推翻了這個結(jié)論,言知語要走不應(yīng)該會留下秦薄語,薄語可是她的親生女兒,但轉(zhuǎn)念一想,她上次出走也沒帶秦薄語?。∏劂〉哪樕琢藥追郑y道她那么厭惡他?厭惡到他和她的女兒也可以棄之不顧,還是說,她從始至終也沒喜歡過他和她的女兒,因為她心里一直都在盤算著離開他?

  各種思緒絞在了一起,心里就像在煮粥一樣,亂成了一團,正在想著,文管家走了進來:

  “莊主!”

  秦恪猛然抬頭,臉上帶著希冀問道:

  “找到了?”

  文管家遺憾的搖了搖頭:

  “我們已經(jīng)把城內(nèi)外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過了,仍舊沒有夫人的影子,廖寒泉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p>  秦恪眼中都快噴出火來,他壓抑著怒氣:

  “那你回來干什么?”

  文管家說道:

  “找了這么多天依舊沒有線索,夫人或許依舊不在凰吉了,要不要……”

  還未說完,秦恪怒聲打斷: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不管你去哪里找,你必須把她給我找回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回來,找不到她你也不用回來了,滾!”

  文爆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秦恪遙望著亭欄外的滿池荷花,圓圓的葉子仿佛傘蓋,傘?秦恪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言知語的樣子,他能想得起言知語各種時候的樣子,卻偏偏想不起她撐傘在雨中漫步的樣子,他似乎從沒有在雨天見過她,也或許是有,只是他忘了?

  一想起言知語,他就想起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早春清寒的清晨,她在畫舫里隔窗而望,無數(shù)人為她的美貌所折服,河的兩岸有許多發(fā)著細芽的春柳,可看她的人更多,他也是其中之一,他撈起被他打落了的金釵,她驚懼過后朝他投來了第一個溫柔的眼神。他以為他能夠得到她的心,卻不成想原來她早就有了未婚的夫婿,他以為在成婚之后她就能安安心心的呆在他身邊,就算不愛也不會離開他,可兩次,都只是他的以為而已。

  秦恪低低一笑,眼前有些模糊,但心里她的樣子卻越發(fā)的清晰了,她不是個會被世俗困住的女子,她不一樣,所以他愛她,今生讓他遇到過了這世上最美麗最好的女子,他又怎么才能再去愛上別人?

  走廊盡頭,邱晚晚徐徐走來,她的腳步輕盈近乎無聲,可秦恪還是在老遠的地方就發(fā)現(xiàn)了她,但秦恪仍舊看著前方,仿佛不知道她已經(jīng)慢慢走了過來。

  邱晚晚走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真的要我打掉這個孩子么?”

  秦恪不語。

  邱晚晚繼續(xù)說道:

  “這個孩子是你的,你還是要如此狠心?”

  等了許久也未聞秦恪應(yīng)聲,邱晚晚走上前去拉住了秦恪的袖子,雙眼汪汪的看著他說:

  “秦恪……”

  秦恪一扯袖子,向旁邊挪了半步,邱晚晚仍不死心,又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她說:

  “她的孩子不是你的,可我的孩子是你的,你為什么……”

  秦恪忽然怒了,他一揚手,邱晚晚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面色痛苦的捂住了肚子。

  秦恪指著倒在地上的邱晚晚說:

  “你再敢亂說,我就殺了你?!?p>  邱晚晚的眼淚奪眶而出,雙眉也深深的皺在了一起,她咬著下唇,臉色蒼白。

  秦恪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聞,說完之后就從邱晚晚身旁擦過走向了走廊盡頭。

  邱晚晚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身體,她試過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可都失敗了。

  她只能無力的躺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也或許沒有多久,但邱晚晚覺得好像過了一百年那么久,終于有個丫鬟從這里經(jīng)過才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剛剛站穩(wěn),丫鬟忽然指著她剛剛躺過的地方“啊”的叫了一聲,邱晚晚扭身一看,一攤血紅紅的流在那里,她低頭看向自己的羅裙,上面也是一片血紅。

  大夫晚來了一步,或許可以說是邱晚晚在地上躺的時間太久了,孩子沒保住。

  邱晚晚沒有哭,她躺在床上,淡淡的說了一句“他現(xiàn)在終于如愿以償了”,床頭端著血水盆的丫鬟不知該如何答話,只能說一句“您好好休息”之后就趕忙離開了這個沉悶壓抑的房間,離開了那個絕望孤寂的女人。

  走至門口時她還回頭看了一眼,淺色的紗帳朦朦朧朧,依稀可以看見床上的境況,她看見邱晚晚仍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才關(guān)門離開的,可到了晚上再來的時候,邱晚晚不見了。

  整個半夏山莊都沒有邱晚晚的影子,連帶著邱意濃也不見了。

  言府丟了言知語,山莊丟了邱晚晚。

  一開始聽說邱晚晚也不見了的時候,秦恪并沒有在意,他現(xiàn)在最緊要的事就是找到言知語,邱晚晚來是自己來的,她要走,也隨她。

  可當文爆再次回來說言知語、廖寒泉還是沒有消息后加了一句邱晚晚也沒有消息時,秦恪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立即沿著山莊四處的圍墻看了一圈沒有絲毫痕跡,而大門口的人也沒看見過她出去,那么……

  那么邱晚晚的武功,至少輕功是很高的,上一次廖寒泉帶著言知語也是翻墻走的……他們?nèi)艘黄鸲枷Я恕?p>  難道……廖寒泉其實和邱晚晚是一伙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秦恪不免猛的擔憂起來,依照如今這個情況,邱晚晚究竟會對言知語做什么就為未可知了,秦恪的心顫抖了,言知語此刻的處境……

  秦恪此刻寧愿若言知語是自愿跟著廖寒泉私奔了,至少這樣,她不會有危險,若是她是被強行帶走,那么此時此刻她……

  秦恪不敢再想下去了。

  “莊主……”腳步聲和話語聲同時從屋外傳來。

  秦恪從椅子上一彈而起,文爆推門而入。

  “找到了?”秦恪問。

  文爆說:

  “沒找到夫人,但有人給我們送來了信件?!?p>  秦恪一把奪過信件,展開,一排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言知語和廖寒泉已喜結(jié)連理,你死心吧!

  秦恪看完將信紙皺成了一團,他問:

  “知道這信是從哪里送出來的嗎?”

  文爆面帶喜色的回道:

  “凰吉城內(nèi)外到處是我們的眼線,有一點風吹草動也知道。這封信是從凰吉城里天水街一家古董店里送出來的,那家店的老板叫秦姜,老板娘叫殷為霜,老板娘和夫人還挺熟的?!?p>  文爆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這老板倒是大有來頭,是早年間有名的采花賊,真名叫蔣傾,據(jù)說蔣傾拐了一個沈家的小姐后就不知所蹤了,恐怕就是他們兩個?!?p>  秦姜和殷為霜的古董店中間夾著言知語的銀樓,古董店頗有些規(guī)模,占地自然也多??梢话闳速I賣古董都只是在店前而已,還沒人走到后院去過呢!所以就一直沒有人知道在這家古董店后院的一簇牡丹花旁邊有一個地道,地道下別有一番天地。

  地下的屋子里擺設(shè)華麗,但卻常年不見天日,給人一種森冷的感覺。此時這里掛著火紅的簾子,墻上貼著雙喜字,儼然是一個喜堂的模樣。

  言知語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坐在椅子上,她雙手交疊在腿上臉色沉沉的,看不出一絲喜色。

  言知語說:

  “廖寒泉,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廖寒泉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說:

  “我和邱晚晚是一道的?!?p>  言知語說道:

  “我看出來了?!?p>  她“哼”了一聲,說:

  “是她叫你把我擄來,是她叫你逼我跟你成親?”

  廖寒泉說:

  “她說了,若是我不娶你她就殺了你?!?p>  言知語冷笑著說:

  “那就讓她殺好了。被你們關(guān)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和死了有何分別?”

  廖寒泉沉默良久,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說道:

  “你知道倪凌和你爹是怎么死的?”

  言知語說:

  “反正我知道一定不是秦恪殺的?!?p>  廖寒泉說:

  “的確不是秦恪親手殺的,但和他有逃脫不了的干系。你爹是秦恪叫倪凌打了一頓丟下山的,最后被邱晚晚扔進了水池子里,而倪凌卻是中了秦恪的軟筋散才被邱晚晚殺了的,否則,邱晚晚怎么可能是倪凌的對手?!?p>  言知語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轉(zhuǎn),她問:

  “邱晚晚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為什么那么恨我?!?p>  廖寒泉說:

  “因為秦恪愛你。”

  頓了頓,他又說:

  “邱晚晚的爹是被秦恪殺的,邱晚晚把什么都給了秦恪,她生了秦恪的孩子,她第一眼就愛上了秦恪,可秦恪不愛她,他愛你,所以邱晚晚恨你。”

  “那你呢?”言知語問,“你為什么這么恨我?”

  廖寒泉仿佛聽到了很好笑的事一般,他說: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愛你?我愛你,比秦恪愛你?!?p>  言知語的淚涌了出來:

  “你愛我為什么還要和邱晚晚一起來害我?”

  廖寒泉說:

  “因為邱晚晚是我的表妹。秦恪殺了我姑父,我不能坐視不理?!?p>  “這里是古董店的地下,或許殷為霜沒有告訴你,他們也是邱晚晚的人,因為當年他們從沈家逃離之后無處可去是偶然遇到邱晚晚然后被她安頓到這里的。人就是因為要知恩圖報,所以才會被束縛?!绷魏f。

  言知語忽然感覺一口腥甜的氣味從心口慢慢涌了上來,她閉上眼奮力壓制住那種惡心的感覺。

  廖寒泉察覺到她的異樣,上前解開了她的穴道,他扶著言知語的肩膀問道:

  “你怎么了?”

  言知語無力再和他抗辯,她弱弱的回答說:

  “我覺得有些惡心,好像有血氣從胸口涌上來。”

  廖寒泉蹙著眉喃喃道:

  “我當初下的藥,晚晚說只是一些讓你神志不清的藥,怎么會……”

  廖寒泉臉色大變,現(xiàn)在的言知語神志清醒,但卻感覺血氣上涌,難道她是中了毒?

  “邱晚晚……”廖寒泉大踏步的向外走去,邊走邊喊邱晚晚的名字。

  可還沒等到邱晚晚回答,就看見殷為霜跌跌撞撞的跑了下來,花容失色的沖著廖寒泉說道:

  “不好了,秦恪找來了?!?p>  廖寒泉腳步一頓回身看了一眼言知語,言知語捂著胸口,聞言抬起頭來,面有喜色,廖寒泉看著她瞬息萬變的表情,心瞬間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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