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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謀江山覆

第十八章 奴才

鳳謀江山覆 葉洛寒 2099 2019-01-04 18:32:06

  有些東西你本無法接受,可當它真正的來臨,你必須強迫自己去接受。

  每個人都不愿意去接受他人的不完美,可這世上從無完人。因為,每個人都要活下去。

  “誰讓你來的,云讓?”

  “是祖父?!标戝\有些無顏,自己已經(jīng)這般年紀,卻還要抬出祖父的名號來,讓他覺得羞恥,

  “請謝大人救云讓一命,救救這北渠兩岸的百姓?!?p>  掀起身前的擺子,雙膝跪地,懇求著,很容易便讓人看到他臉上的窘迫和懊悔的眉眼。

  謝明依自然看的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想活,可是活著比起死亡都讓他覺得羞愧,這是來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羞恥感,讓他為自己的錯誤感到懊惱。

  但是,他更想親手彌補自己的過錯。

  而這,就是真正的世家子弟。

  “云讓自知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死不足惜,應該為了自己犯下的過錯承擔后果,可是,可是云讓只想要一個機會彌補這一切,哪怕是……”

  似是說到深處,陸錦有些哽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哪怕是什么?”

  “哪怕是陸錦親自到北渠修補,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只要能彌補一絲的過錯。”

  從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教育都在告訴他,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變通可以,卻不能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就像他不會對謝明依落井下石一般,如果早知是這般的結(jié)果,他一定會冒著得罪蘇相的風險也要按原定的圖紙去規(guī)劃。

  說來說去,都是他太過于自負了。

  他怎么忘記了,如果有可以變通的方法,謝明依又怎么會非要從宅院的那一處勾勒?

  ————

  該怎么對待這個年輕人?

  該原諒他嗎?

  謝明依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從明天起,長安城的某個巷子里將會被難民擠滿,朝廷上下將會忙的手忙腳亂,無數(shù)的人被卷進這場不幸之中。

  然而這些都不是她去責備這個年輕人的理由。

  “云讓,你起來說話?!?p>  謝明依起身走到陸錦身旁虛扶起跪在地上的陸錦,后者隨之起身,臉上早已掛滿了淚水。

  “該說的你祖父都應該跟你說過了,但是,云讓,說起來我比你虛長了幾歲,以此托大,我想告訴你的只有一句話?!?p>  謝明依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淡淡的,此刻卻神奇的有著撫平人心的作用,陸錦注視著她的眼睛,

  “大人請講?!?p>  “錯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站起來的勇氣?!?p>  已經(jīng)到了盡頭的紅燭終于流下了它最后那一滴淚,重歸黑夜。

  ————

  送走了陸錦,已經(jīng)是子時了,容璟獨自撐著傘走在謝明依身后,

  “公子想怎么做?”

  握著手里的油紙傘,謝明依看著腳下燈籠照亮的若隱若現(xiàn)的青石板,青色白底的靴子踏上去,‘噠’的一聲濺起了一陣的水,和傘內(nèi)外的雨落聲混在一起,卻又清晰可聞,

  “事發(fā)了,總是要有一個替死鬼的?!?p>  “屬下是在問戶部尚書武經(jīng)文。大人打算袖手旁觀嗎?”

  今夜注定難眠,換了一身衣裳的容璟早已不是方才的灰色長衫,心細如發(fā)的謝明依早已察覺。

  雖然說出門的時候守在書房外的依舊是容璟,但有些東西是但凡有心就能查覺的。

  謝明依唇角微勾,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卻顯得有些愜意了,似有似無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房梁上,一望無際的黑暗,

  “武經(jīng)文的去留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刑部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人家都不急著摘干凈自己個兒,你我急什么?”

  容璟皺了皺眉頭,一直到送謝明依回到房間,二人之間再無多余的話。

  這邊謝明依屋中的爐火已經(jīng)被素月燃起,回到屋子里已經(jīng)是一片暖意。折騰了半夜終于有了些許困意,寬衣解帶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暗夜里,燈光熄滅,濕滑的瓦片上留下了一個嬌小的足跡。

  似有所感一般,容璟抬頭看著那微小的聲音遠去的方向,眉頭的褶皺舒展開,唇角旁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

  皇城

  早已宵禁了的皇城在這涼涼的雨夜幾近陷入了黑暗,除了御書房還亮著燈火通明的光。

  “陛下,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了,您要以龍體為重啊。”

  入夜不久外面便下起了暴雨,嘩啦啦的雨聲聽的人心焦,不到兩個時辰便傳來了北渠的噩耗。

  戌時召集了幾位大臣商議北渠的事情,此刻工部的人已經(jīng)和羽林軍去趕工疏通。

  陸盛春畢恭畢敬的送走了被皇帝留下深談的蘇同鶴,回到御書房添了盞熱茶勸慰著。

  朱筆勾勒一個準字,皇帝放下手中的御筆,揉了揉發(fā)痛的鼻梁和眼角,

  “那邊有什么動靜?”

  那邊是哪邊?別人不清楚,可身為皇帝近侍的陸盛春卻明白的緊。

  “方才陸侍郎去過謝府,同謝大人商談了許久?!?p>  “談了些什么?”皇帝沉著嗓音道,倒多了一分滄桑,也許是因為忙碌的太久,嗓子微微發(fā)啞。

  陸盛春有些惴惴不安,

  “雨聲嘈雜,影子沒聽清,但看上去應該是為了北渠的事?!?p>  ‘嘭’的一聲,一本奏章打在了陸盛春的頭上,暗棕色的紙殼磕的陸盛春的額頭當即輕了一塊,可他甚至不敢去碰一下,只能卑微的匍匐在地,以示自己的微小和祈求,

  只聽頭上的皇帝低聲嘶吼道,

  “用他講是為了北渠的事嗎?你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影子,自己看看,這些影子都快成了謝明依的影子,不是朕的影子衛(wèi)!”

  相比于額角的疼痛,反倒是皇帝的話句句戳心,一邊握緊了袖子里暗藏的雙拳,一邊連連磕頭,不知道磕了多少下,一直到最后,都已經(jīng)麻木了,

  “奴才有罪,陛下息怒,萬望陛下以龍體為重,切莫因為奴才們傷了身?!?p>  奴才。

  皇帝冷眼看著地上的陸盛春,心里卻沒有一絲憐憫的漣漪。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寒冷的夜里他是如何帶人對自己和自己的母親,之所以陸盛春還能在這里像條狗一樣的活,是因為他知道讓一個人最難過的不是死,而是讓他卑微的活著。

  每天都面對著自己是個奴才的事實,毫無羞恥心的活著,匍匐在別人的腳下。

  而這,就是他人生前十六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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