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無聊的學校生活很快就步入正軌,美好的寒假生活在無數(shù)雙充滿著幽怨的淚眼中漸漸遠去,雖然寒假也算不上輕松,各類補課班張牙舞爪地不停叫囂,但比起成天趴在桌子上發(fā)霉來說,卻實在好的太多。
盡管兩點一線的生活已經(jīng)過了將近六七年,但秦小椋卻無論如何都沒法習慣,潛意識中的那股野勁兒時不時跳出來擺個pose,弄得她心里癢癢的,偶爾也會想像班里那些桀驁不馴的女生們一樣和朋友們出去玩?zhèn)€痛快,但一想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各科作業(yè),就又懨懨的縮了回去。
原因無他,她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去挑戰(zhàn)英語老師那張黑得跟張飛似的臉,更不想讓爸爸沖著她發(fā)火,這是膽小鬼的慣病。
盡管她平時在家里耀武揚威,厲害得不得了,可一旦出了門,立馬回復膽小本色,畏畏縮縮像只小白鼠。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生物,明明就是害怕,明明就是不敢,卻偏偏為了所謂的面子硬撐,倔強又固執(zhí),事后再獨自一人窩在角落里默默地舔舐傷口。秦小椋就是這其中的典型例子。
愣神之間,英語老師的聲音就漸漸模糊起來,眼前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文字也好像消失不見,長著長胡子的周公爺爺正慈祥的朝著自己微笑,秦小椋心弦一松,就屁顛屁顛的找周公爺爺敘舊去了。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說好聽點就是如此,難聽點的,換句話說就是好日子混到頭了,時光匆匆如流水,歲月點點似夕陽,剛剛應付完開學考試,還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月考他老人家就又敲開了地獄的大門。
俗話說得好: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秦小椋于此時此刻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做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眼看著月考將近,秦小椋甚至能看到各科老師猙獰的笑臉在夢中都上上下下的重疊浮現(xiàn)。
瞧瞧,瞧瞧,都做噩夢了,考試真是萬物的抑郁之源,秦小椋一頭霧水的盯著面前晦澀難懂又分外清晰的幾何圖形和光路圖,滿腦門的黑線。
新來的語文老師那是著實的兇悍,年近也不知幾十的人還留著一頭金燦燦的齊劉海,梳著七十年代最能象征淑女的疏散發(fā)(把兩鬢的一綹頭發(fā)撿出來扎在后面,其余披著的那種),笑起來只敢露出四顆牙,但一旦有人作業(yè)沒做好就立馬變身母獅子,吼上一聲連教學樓都得抖上三抖。
其實要是以前的話秦小椋對時間是沒什么概念的,能過一天是一天,混著混著考試就過去了,生日也過去了,運動會溜得沒影兒了,然后就是一學期、一年、兩年。
到現(xiàn)在為止秦小椋都仍然無法理解她到底是怎么混了十幾年活到現(xiàn)在的,就好像感覺她一個動作都沒做完,時間就突然從身邊跑了,再睜眼時鏡子中的自己卻再也不是小時候天真稚嫩的樣子。
這讓秦小椋突然間想到了那篇名叫《匆匆》的散文,至于作者她記不太清了,隱約記得好像是朱自清的得意之作,在諸多現(xiàn)代作家里面她只對少數(shù)幾個有較深的印象,朱自清是其中之一,還有魯迅郭沫若之類,但大多數(shù)都是因為此乃語文高頻考點。
而朱自清卻還多了一個原因,她之所以能夠牢牢地記住朱自清這個算不上太耀眼也說不上平凡的名字還是取決于他的那篇《背影》。
那個有些懦弱和畏縮的平凡父親形象讓她覺得有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眼熟,就好像天底下所有普通孩子的父親都應該是那個模樣,理所當然的畏縮、妥協(xié)和絮絮叨叨。
其實從沒人規(guī)定過說父親就一定要是高大、光輝,任何的危險來了也不能害怕,只是他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真正的父親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的,慈祥、偉大甚至無所不能。
從小孩子們在心中就把父親定義成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他們自顧自得給父親安上了拯救世界或者是保護地球的責任,最后在潛意識里把父親描繪成了像奧特曼那樣的人,而所有的挫折和困難就都是小怪獸,英雄的劇本里結(jié)局永遠都只會是奧特曼打敗了小怪獸。
所以父親是不能輸?shù)拇嬖?,這是一切故事展開的前提。
可沉溺于童話的孩子們卻忘了,其實父親也不過是普通人,會受傷,會生氣,也會失望。永遠都不會像故事中真正的奧特曼那樣器宇軒昂。
他們更多的時間都是在平凡和頹然中度過的,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不曾真正的輝煌過。
下課鈴已經(jīng)響起,秦小椋在睡夢中想,朱自清大概就是想表達這樣的意思吧,那個車站中摟著橘子翻越鐵軌的背影中充滿了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和無奈,卻又猛地讓人鼻子中涌上一股酸意,有種莫名的想哭的沖動。
她默默地趴在桌子上,覺得今天自己難得的文藝了一把,卻又不知道她到底文藝了些什么,只是有種莫名的感傷,大概是感冒的緣故吧,她抽抽泛紅的鼻子,趴在桌子上繼續(xù)補覺。
瀾瀾一葉舟
人們總覺得父親就應該是高大偉岸,什么事都能解決,什么問題都先一個人扛著的。但其實他們也會脆弱,也會有扛不住的時候,所以有時候容忍一下父親的壞脾氣,體諒下他們的難處,或許你會發(fā)現(xiàn)一個自己從不曾見過的、他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