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2 塵封的記憶和往事（中）

　　如果人生正如人們所說，是有分界線將其劃分成幾個部分的話，那么大概三年級就是秦小椋所經(jīng)歷的第一條分界線吧。

　　三年級之前的秦小椋是可以純粹的稱呼為開朗的那種女孩，有話直說從不往心里藏，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人。

　　那時候秦小椋和封戩可以說是班上最受歡迎的兩個人，偏偏又是同桌，不過比起電視劇中常有的那種競爭橋段，完全沒有那種意識的秦小椋幾乎是毫不意外地和封戩熟稔了起來，平時開開玩笑啦什么的經(jīng)常發(fā)生。

　　尤其是秦小椋因為總是會忘掉做數(shù)學(xué)作業(yè)而被老師罰站，賭氣的時候封戩總會扔過來一顆檸檬味的水果糖，壞笑著說：

　　“你的彩鉛美術(shù)課上借我用吧！”

　　“不準！”

　　明明嘴里還含著人家送的糖，秦小椋卻總是會氣鼓鼓的說。

　　至于平時，嘲笑秦小椋是個數(shù)學(xué)渣渣什么的更是不在話下了。

　　當(dāng)然秦小椋也是會反擊的，比如說有一次體育課，她就帶領(lǐng)著女生們一起把封戩抓進了女廁所（里面當(dāng)時沒有人就是了），那時封戩臉上的那種窘迫和無奈是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大家用來取笑的話題。

　　小孩子的早熟在那時候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嚴重了，不知不覺間，班上的氛圍就變成了秦小椋和封戩‘有關(guān)系’，而等到遲鈍的秦小椋察覺到這種詭異的氛圍之前，班上的大家、尤其是女生們看待她的眼神卻已然悄然變了味道。

　　優(yōu)秀的人無論在什么樣的年齡段都格外容易吸引人們的目光，當(dāng)然顯眼的人也是。

　　學(xué)習(xí)好智商高體育音樂樣樣不在話下的封戩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成為了班上的女孩子們關(guān)注的焦點，當(dāng)然秦小椋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桌關(guān)系讓她無論怎樣貌似都不太可能忽略對方的存在，更遑論兩人之間總是有數(shù)不盡的互動。

　　可是偏偏，一直以來都呆在封戩身邊的卻只有秦小椋一人而已。

　　在同一個電子琴班，跟封戩的哥們也相處愉快的秦小椋怎么也不會想到，這種在她看來非常愉快的一段關(guān)系到最后竟然會是改變一切的導(dǎo)火索。

　　那時候?qū)Ω星殂露綗o知的秦小椋并不知道自己和封戩的相處模式在他人看來是什么樣的，甚至不懂得自己又是如何看待這個男孩子的——或許她早點知道了會更好，可惜的是，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身邊的人們已經(jīng)幾乎所剩無幾。

　　那一刻秦小椋突然發(fā)覺，雖然一直以來自己身邊總是有很多人，可真正稱得上朋友的有誰呢？

　　她想不出來。

　　而接踵而至的一切意外而又順理成章，雖然平時還會和班上的女孩子們呆在一起，但是氛圍卻已經(jīng)與從前的那種簡單快樂的氣氛不盡相同。

　　對話往往是這樣的：

　　“噫~秦小椋你的坐姿好假啊，現(xiàn)在還搞什么公主坐，好做作！”

　　“……”

　　秦小?？戳丝醋约荷砩系娜棺?，實在很難想象穿著這個要怎么盤腿坐。

　　“你的衣服好土啊，鞋也好難看……”

　　“你的腿又不直又粗，根本不適合穿裙子啦！”

　　“……”

　　諸如此類的話幾乎每天都會發(fā)生，在這之前很少受到如此直白的質(zhì)疑的秦小椋幾乎措手不及地迎來了這一切。

　　然后漸漸地，秦小椋變了。

　　再怎么難受也要學(xué)著大家的樣子盤腿坐或者是叉開腿坐；把曾經(jīng)最珍視不過的小裙子都藏進了衣柜的角落；總是不經(jīng)意地把自己和身邊的人們作比較，然后覺得別的女孩子都光鮮亮麗，懂得好多時尚或者流行的東西。

　　而自己似乎永遠都是灰蒙蒙的，融不進那個看似閃耀美好的圈子里。

　　她開朗的模樣不知不覺地消失不見了，留下的是一個會小心翼翼看著人們臉色討好迎合的陌生的自己。

　　現(xiàn)在看來改變的根源大概是自信的缺乏，可惜那時候的秦小椋不知道。

　　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樂意跟一個不斷否定自己失去笑容的人呆在一起。

　　剛剛也說過了，人生是有分界線的，那么三年級就不只是秦小椋一個人的分界線，而是大家的分界線。

　　升上三年級后，班里轉(zhuǎn)來了一個比封戩不遑多讓的男孩子——成睿，唯一不同的是，比起封戩一直以來根正苗紅的優(yōu)秀少先隊員形象，成睿是個自我主張強到不像話的人，具體表現(xiàn)為：臟話連篇，吊兒郎當(dāng)，行為中二（比方說大白天光著膀子在操場上散步什么的）。

　　偏偏他成績優(yōu)秀，老師也僅僅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盡管秦小椋并不是對這種脫線的行為有什么歧視的心理，但必要的抵觸還是不少的。

　　畢竟從小生活在嚴厲到無意間說一個‘哥屋恩’都能被拎著耳朵連瞪帶罵地訓(xùn)上好長時間的家庭，在這方面秦小?？梢哉f是本世紀之最的乖寶寶了——連想一想都覺得有愧于天有愧于地。

　　而或許是本能地在那個正在接納新事物的年紀覺得成睿的這種行為很有范，不出一個月，班上的男生就好像復(fù)制粘貼一樣變成了成睿N號，不少女生也跟風(fēng)帶了點九十年代流行的太妹風(fēng)。

　　然鵝，在為班上的大家變得不像從前那樣這件事感到悲傷之前，秦小椋不得不面臨另一個讓她徹底丟掉原本的自己的事情：

　　她的數(shù)學(xué)，好像沒救了。

　　升上三年級換了數(shù)學(xué)老師之后，秦小椋表示原本就聽得一知半解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像是在聽天書那樣無知無解，至于成績……秦小椋更是連呵呵都不想說。

　　任憑誰英語考100，語文考97，數(shù)學(xué)卻永遠是個可憐兮兮的79都高興不起來吧……

　　之前也說過，沒有人會樂意跟一個否定自己失去笑容的人呆在一起，更不要說這個人最后剩下的成績優(yōu)異這一優(yōu)勢也所剩無幾的時候。

　　越是著急，秦小椋就越是深覺自己的無能為力，由于反復(fù)熬夜作息不規(guī)律，還有為了舒緩情緒而時常發(fā)生的暴飲暴食，青春痘在這個還過于早的年紀與秦小椋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這個社會的殘酷法則有時候即使是在象牙塔里也是適用的，如果既沒有好看的皮囊，又沒有有趣的靈魂，能力差性格還孤僻，那么無論什么時候被放棄或是遺忘都不奇怪。

　　也正是這時，一直在班上默默無聞的章朝暉好像隨著年齡的增長突然長開了一般，逐漸露出了清麗明媚的眉眼，性格好還懂得很多女生們感興趣的話題，儼然成為了新的中心人物。

　　或許這么說不太恰當(dāng)吧，但秦小椋在這個班里確確實實已經(jīng)成了一個歷史人物，就像是無數(shù)個在歷史書上按順序排列的朝代那樣，翻過一頁，就到了下一個。

　　而改變之后的她，貌似沒有人再記得。

　　非但如此，最讓她難過的是，就連班上關(guān)系算是最好的封戩如今也不是自己的同桌了，聽文茜茜說他以交流學(xué)習(xí)為理由換到了章朝暉的身邊。

　　好像一切都不順了了一樣，秦小椋就這樣升上了四年級。

　　就在秦小椋這樣想著的時候，校園里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盜竊。

　　失竊的東西往往只是在中午放學(xué)時學(xué)生們放在桌子上或是桌洞里的筆袋或是筆記本，大多數(shù)不算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但偶爾也會有貴重的鋼筆或是交由學(xué)生保管的班費失竊的情況。

　　而校方對此采取的措施是，把值錢的東西都帶回家去。

　　很明顯作用不會太大，因為就算不是值錢的東西，還是會丟一些東西，而這種盜竊基本上可以算是無差別攻擊、或者說是葷素不忌。

　　所以終于有一天，封戩也中招了。

　　丟失的是一個在當(dāng)時看起來很高大上的多功能筆盒，班上只有秦小椋。封戩和個別幾個孩子擁有過，不過秦小椋的那個沒多久就壞掉了（因為總是會被碰下去）。

　　秦小椋對這種東西的概念不是很明確，但是自從得知筆盒丟失起，封戩就一反常態(tài)，沉默又好像壓抑著什么，像是一只被觸怒的獸中之王，在體內(nèi)靜靜地蓄積著一種名為焦躁和悲傷的怒火。

　　要幫幫他。

　　這是秦小椋在看到這樣的封戩之后腦海中出現(xiàn)的第一個想法，升上四年級后雖然處境沒有什么改變，但是開始迷上二次元的她除了漸漸發(fā)覺自己對封戩可能懷有某種不可言說的感情以外，還明白了一個道理：

　　如果不行動的話，就什么都不會改變、不會開始。

　　與其和那些圍在封戩身邊的女孩子們一樣說一些空洞的安慰的話，并且還會被冷嘲熱諷，倒不如行動起來來得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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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

　　秦小椋站在門口嚴肅的思考著一個問題，這個門關(guān)著，但明明里面有人聲，卻怎么敲也打不開。

　　怎么辦，要看看里面的情況嗎？

　　秦小椋抬頭看了看似乎遠在天邊的門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五短的小身板，抽了抽嘴角。

　　拼了?。?！

　　下一秒，秦小椋一躍而起，雙手扒上了門框，卻疼的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娘哎，這是哪買來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空l家門框上會有比刺猬還多的木刺？！

　　被突然而強烈的疼痛感刺激地跌落在地，秦小椋只覺得今天的地板對自己的尾椎骨實在是不太友好。

　　不過好在，她的最終目的好像歪打正著地實現(xiàn)了，被一聲慘叫一聲巨響嚇了一跳的教導(dǎo)主任終于放棄了無視秦小椋綿綿不斷的敲門聲出門查看，結(jié)果正好看到跌坐在地姿勢不雅還齜牙咧嘴的秦小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