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便完全暗了下來,山谷里全無燈火,一行人舉著火把漸漸慢下速度,山谷中吹著瑟瑟的寒風,如同野獸的低吼,肆虐而囂張,好在火把燃得很旺,才不至于被吹滅。
“三哥,大概還有多遠?”蘅汀大聲問道。
朱季明聞聲轉(zhuǎn)頭回道:“還要穿過一個山谷才能到?!痹捯舨怕?,天上便開始飄起雪花來,這山中的雪花下的格外鋪張,如同棉絮一般,還很是細密,直直地往朱季明脖子里鉆?!跋卵┝?,雪下得還很大?!敝旒久骱暗?,打了個手勢叫停了行走的隊伍。
少婈聽到下雪了,便披了斗篷跳下了馬車,小跑到朱季明馬前道:“這雪下的太大了,大家沒辦法再走了,方才我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山洞,大家先去那邊落腳吧?!闭f罷便上了一匹馬,帶著朱季明一行人往前行去。
那山洞倒也寬敞,足夠容得下眾人與車馬,安頓下來后,希羽在洞口找來一些干柴,然后拿到洞中擺好,捏了一訣從手指尖升出一團火將柴火生了起來。好在一路一直備著一口吊鍋和一些干貨,倒還是能解一解臨時被困住的窘境。希羽就著還剩下的熏肉和幾只燒雞,并著一小口袋粳米,和著雪水下鍋,煮了些肉飯出來分給大家。朱季明和李呈安買了幾壇子燒酒也拿出來分了,用的碗盞是方才蘅汀撿了些樹葉洗凈了折成的,而筷子便是把樹枝消齊了拿來用。
“到底是知道什么叫做風餐露宿了。”李呈安喝了一口酒苦笑道。
“苦了各位弟兄了,只盼著這雪快些停下,我們還得趕路呢?!鞭客捨康馈?p> “希羽姑娘的手藝當真是極好的,憑著這幾樣僅有的東西也能做出這么好吃的肉飯?!崩畛拾舶抢艘豢陲埛Q贊道。
希羽輕笑道:“你怕是餓了吧,吃什么都是香的。把人夸得都不像個樣子了?!?p> “真的很有滋味!”“味道確實不錯?!薄娙硕计咦彀松嗟乜涞馈?p> 希羽笑著搖搖頭無奈道:“好好好,都快些吃,我們?nèi)忝镁筒怀粤?,都留給你們了,吃完了去外面給我尋些樹枝過來,眼看著這火不夠燒了?!?p> “你們姑娘家不吃,怎么還有力氣上路啊?!绷浩呗犙匀滩蛔柫艘痪?,眼睛直瞅著希羽。
“我們都是修道之人,飯食對于我們而言早就不是必需品了。好好吃你的吧。”希羽笑道,烏青發(fā)亮的眼睛笑起來像是黑曜石一般,擊得梁七心里好一陣波動。
蘅汀伴著少婈倚著車輪坐在一旁,望著洞口外鋪天蓋地的雪怔怔出神。蘅汀有些焦急了便道:“姐姐,這雪一時半刻是不得停了,眼下總不能讓大家被困在這里待幾日吧?!?p> 少婈搖搖頭輕嘆道:“哎,你我又沒有控制天氣的本事,方才我也想著要不要用云輦將大家都送出去,可是無奈雪勢洶涌,眼下只能在這困著了?!?p> 蘅汀聽罷只得垂頭喪氣道:“沒想到我堂堂一個神仙,卻要在這里被雪困住。真丟面子。”
“辦法自然是有的,但是人多眼雜,總不能當著他們的面使出來吧,這可是有違規(guī)矩的?!鄙賷暾f道,伸手撫摸著蘅汀的腦袋,突然心下想起來一個辦法便道:“咱們自己辦不到的事,可以找別人來幫忙啊?!?p> “姐姐有辦法了?”蘅汀詫異道,少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便拉起她上了馬車。
少婈拔下發(fā)髻上別著的素銀簪子,然后用手掌做紙寫了一封信。“傻丫頭,你莫要忘了我們桃止山通用的致言釵,關鍵時候還得靠著它求外援呢?!鄙賷昊瘟嘶昔⒆有Φ?,又望了望蘅汀的發(fā)髻問道:“你的致言釵怎么不見了?”
蘅汀忙扶了扶發(fā)髻解釋道:“初到長安時結(jié)識了一個姑娘,交了個朋友,怕她日后受欺負,便將發(fā)釵贈給她了,上回從山上下來走得匆忙又忘了拿?!闭f著便想起了醉華樓里還有一個朋友,想來也有多日未見了。
“你這丫頭倒是出手大方?!鄙賷険u頭笑道。
“姐姐方才給誰寫了什么?”蘅汀問道。
“自然是請求外援了,最壞不過在這洞里睡一宿,明日便可得救了?!鄙賷贻p松的笑了笑道。
凡間大雪連天,而桃止山上卻依舊如春日般和風舒暢,落英繽紛。澤杞正在藥廬中打理著他精心養(yǎng)護的神花仙草,突然發(fā)髻上別著的簪子震了震,于是便伸手拔了下來,移步到房內(nèi)將簪子放在書案上,立時便出現(xiàn)一行字,“師兄,我與蘅汀帶著眾人出巡被大雪困在了山中”,是少婈的來信,文字閱后便出現(xiàn)了一片山川,中間亮著光點的位置便是少婈他們被困的地方了。澤杞見后便急忙出了藥廬,往山前行去。
大殿中,香爐中燃著的松油安神香正慢慢向外升騰著煙氣,盈盈繞繞的飄散在殿中,近日桃止山的公務不似前段時間那般繁忙了,鬼帝如今倒落了個清閑,凡間正趕上隆冬,百花凋零,花神也很是清閑,剛來山上探望小住了幾日才離去。鬼帝此時無妻女陪伴在側(cè),只得孤寂的躺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忽有仙使來報說冥王來了。鬼帝便起身準宣,也不知這冥王此時忽然來到有何事。
正想著呢,冥王便進了大殿內(nèi),這冥王名為璞允,生得文質(zhì)彬彬爾雅溫文,不過三十歲的樣貌,也和鬼帝一樣被凡間之人傳成了生著兇煞的模樣。冥王向來便與鬼帝交好,雖是君臣,卻也是兄弟,所以冥王進了殿也不拜了,便只喚道:“兄長,冥府這回來了個棘手的案子,怕是要你出面才能解決了?!?p> “你哪次不是處理不好都拿來讓我替你擔著。”鬼帝調(diào)笑道,“璞允啊璞允,看看你沒了為兄可怎么辦。”
冥王璞允笑了笑便道:“恐怕這個案子拿來讓兄長辦也是棘手吧?!闭f罷便拍拍手讓侍衛(wèi)將人帶了上來,說是人,其實卻是剛剛死去的鬼魂。
幾個鬼魂到了殿中便齊齊跪下呼道:“帝君萬福,請帝君為小的們做主?!?p> “有多大的冤情,還非要我來做主?”鬼帝有些遲疑地問道。
冥王揮揮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然后陳述道:“這幾個冤魂說是自己無辜枉死,然后我便調(diào)來他們的死因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因狐妖縱火所致,而他們卻說自己本可以幸免于難,而是因為旁人不施以援手還助紂為虐了。結(jié)果,我細細一看才知竟是少婈那丫頭所為?!?p> “胡扯!少婈怎么會做這種有違天道的事,她自小便被我養(yǎng)在身邊,是怎樣的品性,我不比你清楚?!惫淼勐牶髿鈵赖某饬艘痪涞?。
“眼下我也不能草草將他們處理掉,所以便請兄長做主將少婈帶回來,當面對峙之后,再作打算?!壁ね跻姽淼廴绱藙优闾嶙h道,心想少婈這丫頭的品性自己也算是清楚的,雖然平日里囂張跋扈,但也是正義凜然的,做出這種荒唐的事必然是有原因的。
鬼帝想了想,這臨近年關,鬼界是不可發(fā)生冤案的,何況此事還牽涉到少婈,如此一來只能讓少婈回來,想辦法讓她自證清白了。于是便差人去將澤杞傳了過來。
澤杞剛?cè)デ吧綄诖筇覙湎碌镍P鳥帶了出來,這邊便被仙使找到說鬼帝要有事交代他去辦,于是便讓鳳鳥到山門前等著。那鳳鳥很是乖覺,便伸展開翅膀飛走了。澤杞氣喘吁吁地跑到大殿,見到冥王便忙拜了一拜。
鬼帝見他如此行色匆匆便問道:“平日里見你都穩(wěn)重得很,怎么今日那么莽撞著急忙慌的?”
“徒兒剛接到少婈的信,說是她們一行人在凡間被大雪困在了山中,所以我便去尋了鳳鳥趕著去呢?!睗设交氐?。
鬼帝一聽說如此,便也急了:“這兩個丫頭可還好?”
“師父莫急,她們兩個只是被困住而已,沒有危險?!睗设綄捨康?。
鬼帝聽此便松了一口氣道:“那你來的正好,你且速去將他們救出來,另外把少婈無論如何都要給我?guī)Щ貋??!?p> “少婈?師父有事?”澤杞蹙眉問道。
“你把她快些帶回來便好,現(xiàn)下就不跟你解釋了?!壁ね跽f道。澤杞看了看鬼帝與冥王的臉色不好,也不做多問,便急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