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誤墮幻象
“這是什么?”她不解。
“魔氣,死氣?!贝拚咳幻嫔珖烂C,眼中卻的興奮卻藏不住,“這么重的魔氣,怪不得用昆侖封封住,想來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東西?!?p> 阮年年滿心吃了翔的感覺,敢情這娘炮公子哥的愛好是探險尋寶,可是她不喜歡??!
“昆侖封是什么?”她只好問。
“昆侖封是用昆侖山脈極高處的雪寒水與寒湖中噬蛟鱷的血煉化成的墨寫成的,可以用來鎮(zhèn)極兇極煞之物。想不到玉虛宗內,居然還有這種地方。”
他說著信步往前走,阮年年亦步亦趨,始終不離半步,任對方怎么嘲笑,咬定青山不放松。
兩人走著走著,身邊的黑氣又加重了。阮年年一個趔趄,差點又摔一跤,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根腿骨,旁邊有副殘破的骨架,骷髏頭的兩只眼洞黑漆漆的,死死盯著自己。
阮年年:“啊——”
嘴被捂住了。
崔湛然一皺眉,“阮年年?!?p> “干什么……”她要哭了。
“收收你的恐懼,你引來太多的臟東西了。”他臉色冷下來,“這些東西以恐懼為食,你越怕,它們越強大?!?p> 這種理論,阮年年在上輩子的鬼故事里也見過,但是,故事是故事,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啊……恐懼是人的本能,怎么克制?
她勉強打起精神,跟在他身邊不停地給自己催眠,“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不知是崔湛然看起來挺靠譜還是自我安慰起了作用,她真的鎮(zhèn)定下來了一些,果然,再看周圍的黑氣,似乎減淡了一點。
走了更遠,阮年年又看到了更多的枯骨,有的是白骨,有的是連著腐敗的爛肉,散發(fā)出一股恐怖的惡臭。每當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得拔腿狂奔,身邊握著的手就會更緊一緊,崔湛然的表情提醒她,要理智,要冷靜。
不久后,似乎看到了出口,出口處微白,阮年年甚至從洞口看到了模糊的星光。她興奮地朝那邊走去。越走越快,甚至甩開了崔湛然的手,心中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出去、出去!
她絲毫不知自己全然沒有了平時的理智,失了神,一步步朝出口走著。崔湛然發(fā)現(xiàn)異狀,一伸手,就要拉住她,“回來!”
沒想到阮年年力道十分大,猛地掙脫。他氣得罵了一聲,要追上去,卻被絆了一下,竟然是自己的兕獸,好死不死嚼住了衣擺。
“你放口!”眼看著阮年年就要到“洞口”了。
兕獸依舊不放,看著主人,澄澈的雙眼流出兩行異淚。
那眼中映出了熊熊烈火,正燃燒在崔湛然的身上,一點一點,慢慢地把他燒成了一個火球,最后在痛苦和哀嚎中化為灰燼。
崔湛然罵了一句:“畜生!”
眼睜睜看著阮年年跑出去了。
那里哪是出口,分明是一張大嘴!
“好不容易有個看順眼的,你把她害死了!”他氣得捶了一下它腦袋。
這頭,阮年年絲毫不知羊入虎口,一腳踏入她認為的“出口?!币凰查g,天塌地陷,她站立不穩(wěn),滑倒在地。狠狠摔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洞外恍惚的星光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紅的天地,空中來回飄蕩著不知多少個厲鬼游魂,嚎哭不止,那哭聲攝人心魄,阮年年暗道不好,馬上就要往回去,然而一回頭,哪里還有路?猩紅之中,只她一個孤單單在鬼魂的世界中,惶惑恐懼。
她抄起雙生鑒大喊:“崔湛然!崔湛然!”
鏡中一片漆黑。阮年年知道自己必然兇多吉少,害怕、無助,外加一點委屈,不自覺哭了出來。
突然腕上紅繩劇烈抖動,牽扯她的皮肉,扣得她發(fā)痛。阮年年仿佛看到了所有希望,瘋狂地扯著紅繩,叫道:“季逍!季逍你在嗎!”
聲音回蕩在彌漫著惡臭的風中。百千張口或哭泣、或狂笑著與她一道重復:“季逍——季逍——”
“季逍!——”
瞬時間天地仿佛變了顏色,那些鬼魂發(fā)出了狂厲的嘶吼,風勢強勁了起來,一道魂魄被風撕碎,第二道、第三道……
阮年年只覺得自己在風中成了一片飄搖無助的樹葉,被風吹得站立不住,眼前一團漆黑,風中依然夾雜著可怕的呼喊聲:“季逍——”
“季逍、季逍……”她一邊哭一邊喊,聲音在風中轉瞬即沒,被吞噬進無盡的黑暗。
突然,風勢小了下去。她終于能穩(wěn)住身形,睜開眼,卻被一道刺眼的白光耀得視線晃了一下,慢慢地才有了事物的輪廓。
周圍竟然變了天地,萬仞高山,絕壁千丈,前方腳下一片翻涌的云海。她震驚環(huán)顧,卻見不遠處立著一個中年人,面容如刀刻一般凌厲,仿佛從來沒有笑過。
他看著的人是自己。
阮年年不知道是該繼續(xù)逃開還是走過去。她決定靜觀其變,半晌,那人開口,不茍言笑的神情中帶著怒意,“季遙!”
她一愣。
“今日的術法可都修習完畢了?”那人問。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于是只好保持沉默。那人的目光似乎穿過自己,不知在看什么。她回頭,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個小小的身影。
一個只有她大腿高的男孩。他披散著頭發(fā),滿臉倔強,手中拿著一把木劍,一動不動地低著頭。
男人更怒了,“練不完,晚上不準吃飯!”
那男孩還是不答話。
男人重重哼了一聲,留下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大步離去。然而,在男孩看不見的地方,又停下腳步,看著他慢慢拿起劍,一下一下,仿佛體力透支,疲憊不堪地揮著。
他眼中的怒意散去,嘴角慢慢出現(xiàn)了一抹本不應該存在的,極淡的笑容。
剎那間周圍景象又變,還是那孩子與那個男人。這是在一間祠堂里,長明燈不滅,一盞盞鋪成一片,前頭供奉著密密麻麻的靈位。男孩在地上跪著,那男人手中拿著藤條,沉聲問:“知不知錯?”
男孩開口,聲音不那么清脆,卻擲地有聲,“不知!”
一鞭下去。
“知不知錯!”
“不知!”
第二鞭。
“知不知錯!”
“不知!”
第三鞭。
一鞭又一鞭,不知打了多少鞭。背上的衣服已經(jīng)殘破不堪,血流了滿地。男孩的聲音漸弱,但依舊是那兩個字,“不知……”
最后,小小的身軀倒了下去。
阮年年站在旁邊,下意識用手去扶,卻發(fā)現(xiàn)有人先她一步。那男人一個箭步,將瘦弱的孩童抱起來,眼眶通紅。
他飛奔至另一間房,將小孩兒放在榻上,靈力盡瀉,為他療傷。直到傷好,卻還在昏迷之時,那男人一直守在榻邊,一動不動,石化一般。
周圍景象變了又變,始終脫離不了這兩人。男人幾乎從未笑過,對男孩一如既往地嚴厲,而男孩也從未長大,從來都那么小,那么瘦弱。
最后一幕,天色暗了下去,刮起了強烈的風。阮年年瑟縮在風中,看著腳下一片云海,依舊是最初的那半壁懸崖。
這次只有男人一個,那孩子不知去了何處。
他坐在石凳上,頹唐無比,頭深深地埋在了手掌之間,最后,抬起頭時,仿佛一夕間蒼老了幾十歲。接著,手一翻,一把劍握在了手里。
那人一躍而起,卷動周身氣流,寒意大聲,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郁憤,瘋子一般,用劍在絕高的崖壁上刻下了一個又一個極大的字。
悔、悔、悔、悔、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