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命人暫時(shí)糊好了窗戶紙,這才走到床底下把一個(gè)煤碳似的黑溜溜的人拎出來了。
被蠻橫拎出來的人一出來就開始咳嗽,恨不得把肺都咳出來,好容易平靜下來,這才顫顫巍巍的伸著手指著那床底,“你你你,你個(gè)姑娘家的,怎么床底那么臟,陳年積灰、烏煙瘴氣的,你怎么住下去的?!?p> 粉黛表示很無辜,她扒拉了扒拉鉆出來的人家的頭發(fā)絲,捏出來個(gè)小蟲子,“我就說床底下有蟲子,這不真叫我找出來了。”
黑乎乎的人終于尖叫著跑開了,還是一邊哆嗦一邊跺腳撲拉身子的那種。
粉黛于是惡趣味的笑了笑,“你早該知道到我這里來不會有什么好待遇的,偏偏還要黏著要來我這里?!?p> “那是我自愿的嗎?還不是......”
粉黛遞過去個(gè)濕布子讓她擦擦臉,“可不嘛,一個(gè)嬌滴滴的姑娘家可是受夠了罪吧,怎么樣,要不要考慮考慮從了我?”
“你?我看算了吧?!北徊粮蓛袅说哪橆a上終于能勉強(qiáng)看出些姑娘家的模樣,身上的灰塵少了點(diǎn)也看得出來原本是什么顏色的衣裳了,“跟了你,我還不知道被賣到哪個(gè)勾欄里呢,倒是你剛才,發(fā)情呢?居然勾引男子?!?p> “怎么,我難得看上個(gè)男人還礙著你了?”
“我看啊,你就是缺撮俏痧了吧,好不容易來個(gè)清純點(diǎn)的,你看夠了銅豌豆,可不得緊著巴結(jié)人家?”
粉黛搖了搖頭,伸著手去捏她的面皮,“幾日不見,你這嘴是愈發(fā)不饒人了,看我不撕爛你這蹄子的嘴?!?p> “哎哎哎別鬧,還沒說呢,剛才那人察覺出我了沒?”
“這吧......是肯定的,一看就是個(gè)練家子,道行還不淺,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估計(jì)早就讓他認(rèn)出來了?!?p> “認(rèn)出來?他連我是誰都知道了?”
“他身邊那個(gè)唯唯諾諾的小子可不就是你的情郎?我派去的人打聽出來,那二位大概是找你的,一個(gè)進(jìn)了青樓里卻見不著了的女子,和一個(gè)躲在床底下的女子,一對比不就知道你就是那王三小姐王輕舟了嗎?!?p> “你連這都查出來了,那也應(yīng)該知道那位公子是何人了吧?”被戳穿身份的王輕舟也不覺窘迫,反而是起了八卦之心。
“那當(dāng)然?!狈埙煨α诵?,卻沒有把蕭患生身份點(diǎn)出來的念頭。
王輕舟也知道粉黛的意思,卻偏偏管不住嘴,非要損一損她不成,“怎么,這就開始惦記自己的情郎了,連我都不能告訴,難道還怕我搶了你男人嗎?果然是小肚雞腸的惡毒女子?!?p> 粉黛惡狠狠的一抬手,“再說我可真就打你出去了?!?p> 王輕舟沒說話,嘁了一聲走了。
輪到蕭患生那邊,李雙魚由于沒找到王輕舟,不由得大失興致,和蕭患生匆匆的巡完街便回房間窩著了。
蕭患生卻收到了一封意外的來信。
清麗娟秀的蠅頭小楷,蕭患生是認(rèn)得顏鈺祁的字的,于是微微吃驚,倒是有些想不通顏家小姐怎么突然有功夫?qū)懶沤o他了。
他拆開信封坐到桌邊,被信封里藏著的女子香氣微微晃了晃神。
信倒是沒什么特別的,開頭幾段大概是替秦振傳的話,說了些邊關(guān)那邊的情況和事情的進(jìn)展,余下的便是顏鈺祁對女真和契丹之事的見解和對京城來的大臣們的不滿。
蕭患生放下信后吐出一口濁氣。
協(xié)議之事他知道困難,卻沒想到進(jìn)展如此緩慢,先不說大臣們遲遲擬不好的合約,就說大臣們對此事的抵觸,也讓人頭疼。
魏國的子民大都還是驕傲的,再加上這份合約短期之內(nèi)的確看不出來對魏國的好處,反而消耗了魏國的糧食草種,這些大臣意識不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這些年來因?yàn)檫吔鐔栴},插在兩個(gè)國家之間的魏國雖然只是被小小摩擦擾亂了安定,可時(shí)間一長,免不了滋生矛盾,到時(shí)候若是真的動(dòng)起手來,一場大戰(zhàn)無可避免。
可說實(shí)在的,他對于這方面實(shí)在見識短淺、無能為力,出出小主意還行,掌握大局就算了。
他咽了口清茶,就聽見有人叩門。
“進(jìn)?!?p> 是李雙魚,他身上還帶了些濕涼,想必是剛剛從外面出來,于是蕭患生問,“是查出什么了嗎?”
李雙魚不知道為何有些興奮,進(jìn)來先嚷嚷道,“小生,小生剛才請王三小姐吃云吞了......”
“......”蕭患生也有些吃驚,便順了他的話頭問,“街上遇見了?”
“嗯......小生我,我和三小姐一起吃了飯......”
蕭患生好笑的看李雙魚樂的找不到北的蠢樣,想了想,斟酌的開口,“三小姐可有什么反應(yīng)?”
“啊?”李雙魚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
“就沒有不好意思什么的嗎?”蕭患生一想就覺得不對了,又問,“等等,這碗云吞,莫不是三小姐提議的?”
李雙魚搔了搔腦門,“是,是啊?!?p> 蕭患生:“......”
他還能說什么?
于是他起身,恭恭敬敬地把人請到桌前,準(zhǔn)備還是聊正事吧,“先說說,你不會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吧?”
李雙魚又懵了,“還,還能有什么事???”
他也看出來蕭患生眼神不善了,自顧自憨里憨氣的摸自己的后腦勺,“小生這不是高興嗎......”
蕭患生已經(jīng)準(zhǔn)備把他扔出去了,誰知李雙魚居然也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跳了起來指著蕭患生身前的信上,“這,這難道是女子寄給小相公的?”
蕭患生有些摸不透李雙魚的反常,“怎么了?”
李雙魚先是有禮的得了蕭患生“可以看”的允諾,這才把那封信捧了起來,用一種崇拜且怪異的眼神瞧著這封信,臉色變了又變,最后用一種神神叨叨的狀態(tài)嚇壞了蕭患生。
蕭患生心想這信里也沒什么啊,難道李雙魚對此事有別的見解?
剛要問,李雙魚終于神神叨叨的開口,哆哆嗦嗦地念著,“吾于邊關(guān)半月,多見日月光華、星辰有行、長煙落日,偶有蒼茫云海、美酒羌笛,抑或雨雪雰雰、黑云壓城,皆有感嘆,雖多忙少閑,卻念及汝之所在,每每失笑,不覺可惜......”
蕭患生已經(jīng)感覺不對了,剛才沒見這幾句啊。
李雙魚顫抖著念下最后一句,“皆般景象,未有汝與吾相伴,思之念之?!?p> “蕭小相公,這可是女子......”
蕭患生趕在他說完之前堵上了他的嘴。
然而原本平靜的內(nèi)心,終是多了一絲漣漪。
仿若一腔暖意,交付斜陽,托于鴻雁,終是落于淺淡笑意,掀起萬般光彩。
皆般景象,未有汝與吾相伴,思之念之。
圖遙夙
顏鈺祁:?。∈菒矍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