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汗整理了一下詞匯,乃說道:“這大唐太子可信與否,根本就不是我們關(guān)心的問題。以往,我們派遣商隊過來,收集些情報,還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只怕被人發(fā)現(xiàn)?!?p> “現(xiàn)在好了,大唐太子親自邀請我們共襄大業(yè),我們?yōu)槭裁床辉囋??再者說,我們只負責傳遞情報,把大唐太子的心意轉(zhuǎn)達給國王,會不會同意,究竟派誰來,那都是他決定的事,我們干什么操這份心,叔父您說,是不是?”
說的也是啊,叔父只有在這個時刻,在面對激情澎湃的阿汗的時候,才會涌起一個念頭。
他,真的是老了。
顧慮太多了。
擔心這些事情有什么用,一個計劃,從出生到結(jié)果,中間還要經(jīng)歷諸多波折,這些都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
想到做到,阿汗為他研磨,他親自執(zhí)筆,將阿汗一路上的驚奇遭遇一一寫下……
冬十一月丙寅,渭河渡口。
分離了將近三個月的大唐軍隊,終于在這個漕運繁忙的渡口,勝利會師了。
當李俊遙遙看見騎在戰(zhàn)馬上的無名子和李多祚時,他內(nèi)心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波濤洶涌。
??!
大勝而歸的豪情,也不過如此。
李俊終于完成了對唐軍兄弟們的承諾,要在冰凍之前,帶他們返回洛陽。
他做到了!
他成功了!
無名子和李多祚沖了過來,激動的向李俊問好。
“太子殿下,我們回來了!”
“好好,回來了就好!”
李俊深情的握住了他們的手,露出了老母親的笑容。
他的眼眶酸酸的,嘴里也咸咸的,他終于意識到,原來,是他流淚了。
這是感動的淚水,真實的淚水,是真情流露。
李俊心酸的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戰(zhàn)斗,無名子居然黑了不少。
他現(xiàn)在的樣子,活像一口大銅鐘。
而他意識不到的是,其實,他老人家自己,也比從洛陽出發(fā)的時候,要黑了兩個色號。
這一點,李多祚和無名子都看出來了。
大軍終于合兵,沒什么可說的,今天就在這里扎營了。
將軍帳搭好,李俊趕緊抓著無名子進來聊天。
等到幾人坐定,他才注意到,跟隨無名子他們進來的,還有一個大漢。
一頭卷毛,略帶紅棕色,眼窩深凹,四十多歲的樣子,李俊覺得,這人很是眼熟。
但肯定不是他在洛陽朝廷認識的人,而是前身太子認識的人,而且前身對這人也不是很熟悉。
要不然,從第一眼,李俊就能認出他來了。
無名子一向是個機敏的,他看到李俊一直在打量沙坨忠義,凝神苦想的樣子,立刻介紹道:“太子殿下,這位是靈武軍大總管,沙坨忠義將軍?!?p> “敗軍之將,參見太子殿下。”
“無名子這是折煞老夫了,老夫全軍覆沒,哪里還能稱將軍,不過是一個老匹夫罷了。”
沙坨忠義深深行禮,而后,又對無名子說道。
他的表情,顯然不是責怪無名子,而是有點羞愧。
對了,他就是沙坨忠義,李俊終于把這人記起來了。
朝廷的軍報中,不是說他失蹤了嗎,怎么又出現(xiàn)了?
難道,是鬧鬼了?
怪不得自從進門就看他一臉的苦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按照他自己所說,這靈武軍確實是全軍覆沒了,那,這個人跟著他們回洛陽的話,恐怕也是兇多吉少?。?p> 雖是這樣想,李俊卻也客氣的勸道:“沙坨將軍,事已至此,你不必太過自責?!?p> “殿下,我指揮不力,唐軍的敗績?nèi)俏乙蝗嗽斐?,我罪該萬死!”
“邊城失守,將士戰(zhàn)沒,要不是李將軍他們鼎力支援,我,我如何再有臉面面見天顏!”
你看,這個老頭,說他哭他還真就嚎上了。
死了數(shù)萬將士,丟失了幾個城池,說實話,李俊就是想同情他都提不起精神。
一場戰(zhàn)役,本來就是由主將負全責。
朝廷養(yǎng)你,也是為了讓你打勝仗的。
你不但沒有取勝,還賠進去這么多士兵的生命,害我大唐邊疆不寧,這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無法饒恕的罪過。
他身為大唐太子,代表的是整個朝廷的態(tài)度,處理這件事,一定要掌握好尺度。
“沙坨將軍,戰(zhàn)敗之責,朝廷自有公論,輪不到我來插手,我只想問你一句,這次,你和我回洛陽,想做什么?”
“要知道,現(xiàn)在朝廷上下還以為你是失蹤了,你本有可能逃脫一死,若是現(xiàn)在回去,只能自投羅網(wǎng),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p> 哎,回洛陽的路不會那么平順,李俊的小心,無名子是理解的。
正在他默不作聲之時,李多祚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
他拉著李俊,滔滔不絕的將沙坨忠義的遭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枉顧李俊的不耐煩。
李多祚的熱情,讓人實在難以招架。
熟悉李俊性格的姚逵,不時偷眼看他,還好還好,他雖然不耐煩,到底也還是維持住了表面的平和。
但是,現(xiàn)實卻并不像李多祚料想的那樣完美。
看起來,身為太子的李俊,這次打了大勝仗,取得了吐蕃突厥雙線勝利,實在是大大的功勞一件。
只要是李顯的腦袋不糊涂,朝廷上的臣子眼睛沒有瞎,都會稱頌他的功績。
敗軍之將沙坨忠義跟著李俊返回朝廷,這些大臣就是憎恨他,也要賣殿下一個面子。
興許,就不會誅殺他了。
但太子李俊面對的局勢要復雜的多,不合情理的多。
李俊相信,這次勝利,會給他帶來更多的猜忌,懷疑,甚至是仇恨。
武三思的爪牙,還不知要利用這次的勝利,做什么文章,他雖然猜測不到,可是他敢肯定,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將炸藥的使用合理化,又是另一大難題。
如果,再加上沙坨忠義這個拖油瓶,這件事恐怕就更加難辦了。
沙坨肯定會在朝廷上為靈武軍將士據(jù)理力爭,可說實在的,朝廷這些年對戰(zhàn)士的封賞,很多都不到位。
李俊能保證他帶領(lǐng)的這一支援軍都獲得合理的賞賜已經(jīng)是不易。
憑他現(xiàn)在在朝堂上的威信,讓這些權(quán)臣承認靈武軍的功績,是很困難的。
所以,就算李俊對靈武軍的遭遇有再多的同情,他也無法痛快的答應沙坨忠義的請求。

玉樓銀海
主線很快就要轉(zhuǎn)到洛陽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