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體育

帥位不易

第十章 兩根稻草

帥位不易 一鍋粽子 3241 2019-01-04 11:13:00

  結(jié)束訓(xùn)練回到家時,揚覺得很詫異,整整一天,整整一天沒受到任何騷擾,那種平靜的感覺,仿佛之前的種種遭遇壓根沒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開始他還覺得有些輕松愉悅,直到家里老舊的門鈴掙扎著響起來,看到眼睛里滿是血絲的加西亞教練站在外面時,揚的心情一瞬間變得極為復(fù)雜。

  “小羅德里格斯,你爸爸在家嗎?我找他有點事情。”加西亞努力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他不想嚇到面前這個才將滿十歲的孩子。只是他沒想到,自從上次發(fā)現(xiàn)他在旁觀之后,揚對他的信任早已消散了大半。

  “我爸爸應(yīng)該馬上就回來了,您可以稍等一會嗎?”只是拉開門請加西亞進來的這會兒,揚的腦中就已閃過了很多糟糕的可能,每個都足以將他的正常生活破壞或是徹底摧毀掉。

  給加西亞倒好水之后,揚也擠出了一個同樣難看且勉強的笑容,轉(zhuǎn)身回到?jīng)]有開燈的廚房,坐在他做飯時用來墊腳的小凳子上,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加西亞坐在客廳的桌旁,頭頂廉價的白熾燈略刺眼了些,讓一路穿越昏暗小巷過來的他有點不適,沒有燈罩溫和稀釋的光芒,把他的局促不安,還有病態(tài)發(fā)紅的眼球里隱藏著的一點興奮,都通通照了出來。

  他的喉嚨不停做著吞咽的動作,卻干燥得沒有分泌出一丁點唾沫,于是他有些惶急地拿起水杯吞了一大口,緊閉雙眼似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可微顫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些許難以褪盡的狼狽。

  客廳里的燈光沿著墻壁一路延伸,將要沖進安靜且昏暗的廚房時卻失去了力量,在墻線處斬出一塊斜角便就此不前,因陷入思緒的牢籠而放棄交談的兩人,似乎真的可以就這么一直沉默地坐著。

  揚與加西亞,一個孩子,和一個成年人,同樣一言不發(fā),同樣魂不守舍,同樣垂頭坐著,斜斜相對不過三步,卻被光暗交接的分界線隱隱分開,似乎兩人中間隔著一層鋒利的墻壁。

  八月的這個夜晚太過尋常,無風(fēng)無雨無雪,于枯坐而言少了些旁襯,卻有對思考絕對臂助的安靜,甚至屋中聽不到別的響動,只有兩個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無風(fēng)無雪原本有些可惜,但若有夜歸人可盼,等待的滋味便也能熬煮得足夠。

  門口傳來鎖簧轉(zhuǎn)動的聲音,何塞回來了。

  一聲輕響,廚房的燈也亮起來了。

  ……

  何塞進門看到有外人在客廳坐著,稍微有些訝異,捶捶腰桿緩了兩口氣,才拖著有些疲倦的身體也坐到了桌旁。

  “加西亞老師,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他臉上笑容漸隱,指著從廚房里出來的揚說道,“啊,是不是這小子在學(xué)校惹禍了?”

  加西亞搖搖頭說道:“不是惹禍,不過確實是跟他有很大的關(guān)系。羅德里格斯先生,可以的話你能先讓小家伙去休息嗎?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聽了之后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他。”

  揚的表情瞬間成了苦瓜臉,何塞有些無奈的朝揚聳聳肩,示意他也沒辦法,揚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guān)好。

  “羅德里格斯先生,事關(guān)緊急,我也就長話短說了,你知道俱樂部的路易吉?西摩多董事嗎?”

  “呃,不用這么客氣,叫我何塞就可以了。這個路易吉董事,我知道是知道,可他和揚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因為他的兒子達夫拉爾?西摩多。你多多少少也應(yīng)該知道,他們一幫上城區(qū)的孩子和揚有過幾次沖突。今天上午青訓(xùn)基地主管保羅?門薩找到我,要我修改揚和他的朋友佩德尼奧的考核成績。你也清楚,大考將至,再加上他們都要從U9轉(zhuǎn)出到U12,已經(jīng)到了可以簽青訓(xùn)合同的年紀,門薩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把他們從里斯本競技趕走?!?p>  何塞只感覺喉間涌上來一陣苦澀,嘴唇動了幾次才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那個俱樂部董事授意的?”

  “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如此,沒有路易吉放話,門薩也不會這么明目張膽地直接把事情交給我,阿爾科切特基地也是有規(guī)定的。”加西亞有些歉疚地搖搖頭。

  作為這群孩子們的教練,卻不能保護他們,所以他才不愿意讓揚也在一旁聽這些,畢竟同時失去信任和希望,對一個孩子來說太過殘酷了。

  沒有等到預(yù)想中的期冀眼神,還是讓加西亞感覺稍稍輕松了一些。他面對何塞的沉默也沒有什么辦法,只好拍拍對方的肩膀說道:“何塞,你也不要完全絕望了,對揚來說,他還有機會。雖然這個機會,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大把握,但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想留在里斯本競技,就沒有什么其他的選擇了?!?p>  加西亞揉揉干痛的眼睛,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能夠插手球隊事務(wù),可以壓制門薩還不怕球隊董事的,除了辛特拉主席,就只剩下最后一個人了,咱們里斯本的主教練——博比?羅布森!”

  何塞眼睛還沒亮起來,就又黯淡了下去:“不管是主席還是主教練,哪里是我一個雜務(wù)人員接觸的到的,況且,我們家可沒有和董事對著干的本錢?!?p>  “何塞,你聽我說完,這個機會不是給你的,是給小揚的。你也知道,上個賽季本菲卡的戰(zhàn)績比我們強,他們隊內(nèi)提拔上來的幾個小將都發(fā)揮得非常好。今年俱樂部也不準備花大錢引援了,想從梯隊挑一些好苗子。這次大考時間距離新賽季開始很近,球隊從上到下都非常重視,尤其是青訓(xùn)系統(tǒng)的對抗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何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加西亞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說道:“我所說的機會,就是在羅布森主教練的團隊觀看對抗賽的時候,讓揚盡全力踢出最好的表現(xiàn)。只要他們能對揚有很深的印象,這樣門薩那邊就好對付了,我借口說上面可能會調(diào)檔案,這事就能拖過去?!?p>  “當然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如果不是相信揚有足夠的天賦,我也不會建議你們這樣做。何塞,你兒子很有可能還真的是個小天才,他的跑動還有處理球都極具靈性,對,就是咱們看球時最喜歡說的那種靈性。更不要說他的視野和大局觀也相當優(yōu)秀,那天訓(xùn)練時的幾腳傳球,整個教練組可都在夸他?!?p>  “至于另一個孩子,佩德尼奧,雖然我不愿意這么說,但他的資質(zhì)在阿爾科切特只能算是中等,硬要說有什么突出優(yōu)點的話也就是勤勉些。再加上他來自馬德拉,一時半會兒我找不到他的家里人,這種事我也不能直接和一個孩子說吧?反正到時候我會安排好,讓揚他們能在適當?shù)臅r間上場,視察的人…”

  加西亞描述著自己的計劃正說得起勁,就站起來活動了兩下,突然看到揚站在過道的盡頭,他直接愣在了當場。

  “加…加西亞教練,您說的是真的嗎?佩德尼奧難道就不能…就不能一起試試看么?你也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揚的嘴唇有些發(fā)抖,眼睛盯著加西亞一眨也不眨。

  他想起當時佩德尼奧談起加西亞的時候所說的話,只感到萬分不值,自己的身體也有些發(fā)冷,想著想著,竟打起了戰(zhàn)栗。

  “揚,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我也想要把你們兩個都留在阿爾科切特基地的。如果里斯本競技是我說了算,我根本不會把那些害群之馬留在隊里,可我說了不算,我也沒辦法的,我…我也想留在里斯本競技啊,我也很害怕…”加西亞說著說著捂住了臉,看到孩子的憤怒與無助,他終于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

  何塞把加西亞送出去時,很是誠懇地擁抱了他一把,拍拍加西亞的后背說道:“人生在世,沒有誰是容易的,我能理解你,一個年輕人能在里斯本競技工作,很不容易,你確實應(yīng)該多珍惜。至于孩子,他們這個年紀還不懂事,沒法理性地看待問題,有些事情,不是說做就能做到的。我明白之前你讓揚避開的原因,不是因為你覺得幫不了佩德尼奧,是你害怕他因為這種很難抵抗的事情而失去信心,以后很容易就一蹶不振了,是不是?沒關(guān)系的,去做你想要做的吧,即便幫不了他們倆也沒事,你總還要有自己的生活,我會和小家伙好好談?wù)劦?。?p>  加西亞順著墻根走得很慢,他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散掉了,一整天的內(nèi)心折磨和苦思冥想,又馬不停蹄地趕來羅德里格斯家,自己的精力已然完全耗盡,如果不是還要回家,他一步也不想多邁。

  身后的屋里傳來小男孩憤怒而高亢的嗓音:“他不是好人!他把佩德尼奧放棄了!他說的幫我,只是想要贖罪,他心里過意不去!”

  “揚!你錯了!加西亞教練是個好人,因為只有好人犯錯了才想著贖罪,壞人從不贖罪,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壓根沒犯錯!”

  加西亞背靠著墻壁,慢慢滑了下來,蹲坐在滿是石礫和灰塵的地上,小聲地哭了出來。他右手捂著嘴,左手使勁錘了自己兩拳,才把抽噎聲死死堵在胸口處。

  淚水從干澀的眼球旁涌出時,痛楚從雙目一路蔓延到了心底。里斯本雖值八月,卻夜涼如水,他只覺得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這天里斯本的夜空中飄落了兩根稻草,一根險些壓垮了名為加西亞的年輕駱駝,另一根本可救命,卻是由小孩子攥在手中。誰也不知道,救命稻草自己的命運,是被視若珍寶,還是棄之如敝履。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