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斯利在外面孤獨地站了一會兒,才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推門進去時整個更衣室都鴉雀無聲,他不開口,沒人敢先說話。
眾人皆在屏氣凝息,而這極度的安靜之下,是被壓抑著的二十余顆年輕心臟。比斯利不忍心這么多人的希望在自己眼前化為灰燼,雖然很艱難,但還是猶豫著開了口:
“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輸球的一切責任都在我,面對里斯本競技,我不該還奢望著進攻。下半場,我們變更為純防守陣型,不能再失球了,把鋒線換下…”
“教練,我不同意!”
比斯利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想找到聲音的來源,他本以為是兩個前鋒不愿意放棄場上位置,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任命的隊長考科斯緩緩站起了身。
“教練,是我,我不同意…既然,既然已經(jīng)輸了很多,就不怕再輸更多了,現(xiàn)在除了下半場的這四十五分鐘,我們什么都沒有了…”
比斯利看著自己提拔上來的愛將隊長,一時覺得有些陌生。在U15隊中綽號“鐵塔”的考科斯,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話都很少講,更不要說公開反對教練的安排了,他甚至懷疑考科斯是不是被輸球刺激到了,所以有些神志不清。
“考科斯,你先平復一下心情…”
“教練,我現(xiàn)在很冷靜。您的戰(zhàn)術沒問題,之所以會被打進五個球,是因為執(zhí)行戰(zhàn)術的我們,有問題,是我們被打懵了。下來的時候我問過揚了,里斯本競技的人他認識不少,我想知道對方的表現(xiàn)和他在那邊的時候變化大不大,他說沒什么變化,和以前差不多…”
比斯利皺了皺眉,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比斯利教練,我想說,我們的中場太少了!我想說,我們明明有一個跟對面那幫家伙一樣強的人,他上半場卻沒拿到過幾次球!”考科斯低下了頭,局促不安地絞著自己的手指,聲音又變小了,“我沒想挑戰(zhàn)您的權威,我,我只是不想再像上次那么輸了…”
“你想怎么做?”比斯利的神情平緩了一些。
“我,我不太懂戰(zhàn)術,只是,能不能給揚添幾個幫手,我覺得他能行…”
比斯利心中也在天人交戰(zhàn)著,他對于下半場的走勢一點把握都沒有,之前想要變陣純防守陣型,也不過就是賭徒想要保住底褲的行為。至于尊嚴,足球人的尊嚴,只有從足球上才掙得來。
“教練,我想試試!”
比斯利恍惚了一下才醒過神來,揚就站在他面前,看著這個和旁邊的考科斯比起來顯得非常瘦小的黑發(fā)男孩,比斯利搖了搖頭:“這…這太冒險了…”
“教練,讓他試試吧?!边@是迪亞洛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哭腔。
“教練,讓他試試吧?。?!”這是更衣室里二十多個孩子的聲音。
更衣室的玻璃窗戶劇烈地震顫著,二十多顆年輕心臟的奮力呼喊,平日里可以響徹一片荒野,今天卻只想撼動另一顆猶豫又受傷的心。
“那就試試吧…”比斯利的聲音很小,很輕,在孩子們聽來卻如黃鐘大呂般莊正洪嚴。
在這一刻,他才放棄了那個深埋心間的交易,放棄了陰私污淖的那些算計,放棄了這些,他下半場才真的是個教練…
“里卡多,他們那邊吵什么呢?怎么喊那么大聲?!边_夫拉爾挑了張看起來干凈些的長凳,鋪上一條毛巾才坐下說道。
“沒聽清楚,可能是輸急眼打起來了吧,這事也不少見。”
……
“播報,里斯本東方隊換人調整,換下7號查加,換上15號吉爾伯托,換下4號吉昂,換上16號阿方索。里斯本競技隊中場無換人調整。”
經(jīng)過這一調整,東方隊的陣型已經(jīng)變?yōu)榱?-5-1,雖然依舊偏重防守,但吉爾伯托和阿方索都站到了揚的身旁,這個變陣讓場內場外很多人都集中起了精神。
對方中場人數(shù)的增加是一個信號,塞薩爾瞇縫著眼,他感覺到了一絲野心和搏命的氣息,要知道在任何時候,直接判斷一支球隊失去斗志都是不理智的。
謹慎起見,塞薩爾又多叮囑了佐賓和科斯塔幾句,但也僅僅就是謹慎而已。
那邊比斯利的心里可沒有這么平靜,雖然吉昂表現(xiàn)不好,但貿然換下一名防守球員仍然是非常危險的舉措,尤其是在中場這個時間點。
驟然空虛的防線配合度如何,能否防住對手最兇猛的前幾波攻勢,都是擺在他面前的巨大難題。
如此冒險的結果就是,下半場的前五到十分鐘,基本就代表了之后比賽的走向。
雙方重新入場,裁判瞄了瞄手表,吹響了哨子!
下半場的球權在里斯本東方這邊,盤踞了五個人的中場,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比較流暢地把球傳遞起來了。
偃旗息鼓的球迷們看到這樣的表現(xiàn),又重新發(fā)出了一些呼喊加油聲,雖然比起賽前的陣勢顯得稀稀拉拉的,但對于場上依然處于緊張狀態(tài)的小隊員們來說,也算是聊勝于無。
吉爾伯托與阿方索顯然是有些緊張,在替補席時他們滿腔熱血,慨嘆著評點著隊友的失誤,可一旦自己面對里斯本競技兇狠的上搶,立馬就慌了手腳。
里卡多和塔馬洛內收,瞬間形成了對里斯本東方中場的四人合圍,吉爾伯托在亂軍叢中失了方向,轉身擺脫科斯塔后人已經(jīng)有些暈了,勉力朝著旁邊身穿赭紅色球衣的人影一撥。
這一球絲毫沒有力道,還沒等滾到阿方索腳下,就被左近窺伺良久的佐賓先行截獲,揚雖然卡在了身前,卻還是被他和科斯塔打了個二過一,佐賓快速前插,已經(jīng)帶球過了中場。
塔瓦雷斯回身接應,并且在身前做了個隱蔽的手勢,撞墻反越位,他還想復制上半場的那個招數(shù)?,F(xiàn)在沒有清道夫的阻攔,僅憑這兩個歪瓜裂棗的中后衛(wèi),想攔住里斯本競技的雙前鋒,才真是難如登天。
佐賓和達夫拉爾同時明白了塔瓦雷斯的意圖,前者傳出了一記非常適合背身停住的傳球,后者已經(jīng)悄悄踅向了兩名后衛(wèi)中間的空隙,眼看著戰(zhàn)術就要打成。
場上形勢變得如此突兀,看臺上的球迷都還沒反應過來,替補席坐著的比斯利猛地跳了出來,站在邊線揮著手怒吼道:“回防!回防!集中注意力!”
阿爾梅達委頓在主席臺的座椅里,本以為加強了中場的里斯本東方能帶來些驚喜,沒想到防線還是被一打就穿。同樣球員出身的他哪里看不出來,對方顯然是要把上半場首球的把戲重演一遍。
路易吉?西摩多的獨子,那個達夫拉爾已經(jīng)等在空當處了,看這小子大腿肌肉繃起的樣子,活像只擇人而噬的獅子,對,綠白條紋的雄獅。
阿爾梅達摸了摸自己左胸繡著的里斯本東方隊標,一臉頹唐落寞的表情,看向坐在側邊的安東尼奧的眼神,也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
塔瓦雷斯接球還是熟練地向后倚靠了一下,想找找中后衛(wèi)對抗的力量,哪知道卻讓了個空。就在他重心不穩(wěn)的時候,迪亞洛靈巧地從左手邊竄了出來,上半身擠著撞著,下面左腳伸出來就打算捅走皮球。
塔瓦雷斯驚慌之下有些趔趄,右腳外腳背拼命彈出,才算是搶在迪亞洛之前把球傳了出去。但這對前插過來的佐賓來說就有些麻煩了,他只好轉身去追這記偏了不少的回傳,還沒趕上,身后科斯塔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有人!”
佐賓心中一驚,邁開腿急奔向橫飛出去的皮球,沒成想斜刺里一個黑影沖出,身形騰轉間貼地滑鏟而去,竟搶在他前面掠走了球,定睛一看,正是剛剛被他二過一過掉的揚!
他怒吼一聲追上前去,已經(jīng)做好了在地面纏斗的準備,右腿抽出,打算對上那只勾住皮球的腳腕。佐賓聽科斯塔等人說起過,這個中葡混血的小子在U9隊時可是駁了好幾次達夫拉爾的面子,所以不管誰在場上碰見他,都不要留情!
眼看著佐賓惡狠狠地撲過來,揚穩(wěn)了穩(wěn)氣息,左手撐地半跪起身,右腳借勢一勾把球從身后順過,蹲著往左側躍了半步,就和他錯身而過,靈巧得如同彈地縱翅躲過捕網(wǎng)的鳥雀。
沖過頭的佐賓駭然回首,揚已經(jīng)扶地站起帶球躥開,只這一個閃身過去的瞬間,就奔出了四五米遠,他沒可能再追上了。
達夫拉爾沒等到預想中的直塞,回頭就發(fā)現(xiàn)形勢不對,他深知揚的盤帶身法了得,所以立馬呼喊起了隊友:“攔住他!”
科斯塔原本打算包抄后點,聽了這一聲喊,馬上橫身堵在了揚的身前。他身體壯碩,但橫移速度很慢,轉身更是弱項中的弱項,揚已經(jīng)瞅準了這一點,橫著拉球往前猛趟,胸口往前一挺,后背才堪堪躲過了科斯塔的拉拽,那件赭紅色的球衣,都被手指摳出了一陣波瀾。
過了科斯塔,里斯本競技的中場已經(jīng)是空蕩蕩一片,里卡多和塔馬洛更是站在邊路無計可施。這本是極好的機會,可跑過中線時,揚突然有些絕望地發(fā)現(xiàn),前鋒和兩個邊前衛(wèi)全都沒有跑位,只是傻傻地看著他這邊,張大了嘴。
這個時候,要是佩德在的話,該多好…
往返奔襲幾十米后,本就不甚闊大的胸腔,已經(jīng)無法支撐他在無氧狀態(tài)再堅持多久了。可現(xiàn)在哪里還剩多少選擇?身后里斯本競技的眾人就在回追,兩個換上來的中場防守尚可,壓根沒什么出球能力。
到最后一個人還是不行啊,十一人制的足球場怎么這么長,怎么跑也跑不到頭,身后的腳步聲愈加密集,揚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我來!”
一聲暴吼從身側響起,猝不及防的聲音把揚從半暈眩狀態(tài)里扯了出來,他晃晃腦袋,迪亞洛勢若瘋虎般從旁邊沖了過去,表情猙獰之極,陽光下細看甚至還能發(fā)現(xiàn),有口水從他大張著的嘴里噴出來…
一鍋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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