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它為何要逃,還攜著你的寶物?!?p> 慶澤生母,前越州君后,辛柳,因兒子慶澤自小便會在月圓之夜,噩夢不斷,法力全無。天帝命天庭藥仙親自下界為他醫(yī)治,也無濟(jì)于事,畢竟慶澤還有半分鬼界血脈。前晟州山君覃齊知曉此事后,將多年前珍藏的莫奇石,制成一枕頭,贈與辛柳,以此,慶澤才免受怪疾。
“父君將它賜給我時(shí),我便喜歡和它玩,待它算是極好了,可是這畜生不曉得知恩圖報(bào),居然敢背叛我!”他此生最恨背叛。
“你這般年紀(jì)的人,怎學(xué)不會掌控心緒?!?p> 鬼獸向來忠于主人,那畢方更是性情溫順,為何要逃,還帶著莫奇枕,緣由必定是因慶澤惹怒了它。雖說作為鬼獸坐騎,畢方?jīng)]資格作出這等事,但它畢竟是靈獸,有心智,受了偌大欺辱,也會想要反抗,何況是效力于心狠手辣的慶澤。
“我想了想,難不成是那日我玩笑話,說要砍它一只臂膀,它記在心里了。”
“慶澤,我作為你的兄長,好心勸你一句,有些話對親近之人不可亂講?!碑叿酱蛐「鴳c澤,不可謂之不忠,卻遭如此惡語,它逃走也是理所當(dāng)然了。只是為何還要拿走莫奇枕,此事應(yīng)不簡單。
“它不過是我養(yǎng)的一只畜生,可打可殺,我何須在意它的感受?!?p> 仲炎此時(shí)醒來,顫巍巍地立起身。昔日在茨山,身經(jīng)百戰(zhàn),從未敗過,但如今竟會被越州山君轄制,這其中,或許是因那日孤山大劫,他的命數(shù)有了幾筆改寫,連著姻緣與法力也變了,尤其是脖頸間朱紅不再,他總感覺,心內(nèi)空空,不得自在。
長棣遞給他一方帕子,“妖尊,多有得罪?!?p> 他接過,苦笑,自己如花似玉的臉應(yīng)是毀了,他看了看鬼獸抱著之燼,想來長棣已為她開脫,很是感激,也頗感無奈,他是真想哪怕一死也要與慶澤再戰(zhàn)一回。
“鬼界有鬼界的規(guī)矩,妖界也有妖界的規(guī)矩,即便我們鬼界貴于妖界,也許尊重妖界的一方霸主,今日,我為族弟慶澤向妖尊賠罪?!?p> 慶澤未曾言語,他無傷他的愧疚,也無辱沒一方妖尊的自省。
仲炎無視他,拱手向長棣道,“山君真是勞苦,在下心領(lǐng)了。”
“今日之事,本君為你討公道?!?p> 他令鬼仆將籠子打開,移出妖獸,欲前去查看妖獸是否還能救治。鬼仆皆向著慶澤,討要指令,慶澤微微點(diǎn)頭。
長棣細(xì)看妖獸又原,殘存氣息已無,瞪了一眼慶澤,而慶澤故意倚在榻上,兀自喝茶,毫不在意。
“別讓之燼看見,她會很難受的?!敝傺仔÷暤?。
“她可曾與你說過,尋到又原后,會去哪里?”長棣默然,變出一方白布,蓋在又原的身上,母親為何給這只妖獸托夢,他如今還未得閑去解開。
“之燼答應(yīng)要等一個(gè)人,可是她不想等了,她說想回故鄉(xiāng)去。”
“她等不到的?!彼ぺぶ泻盟浦獣杂羞@樣的一天。
一個(gè)是火德星君,一個(gè)是無名山谷里的小火妖,再如何相愛情深,終究會與那些天上人間的孽緣一般,落不得相伴此生。
“為何?那個(gè)天庭重臣放不下尊位,還是因不愛……”
他搖頭,仲炎傾世的臉?biāo)闶怯行Я?,那些六棱錘留下的痕跡,即便在額角,也是猙獰的。
“他人的故事,我們不必深究……此后我得了好藥膏,便給你送去?!?p> 仲炎觸了下傷痕,指尖殷紅血跡,“無妨,心好看就好?!?p> 自遇上之燼后,他的許多念頭都消散了,不惜命,不重臉面,心里也不再裝得滿滿的,雖然不比以前自在,但也說不上為何,覺得余生會很短暫,比往日更懂得惜取光陰。
一鬼奴忽地嚇得跌坐在地上,“山君,變了,變了!”
仲炎與長棣回頭,見方才一方白布明明蓋在又原身上正好,此刻卻兩邊空空。慶澤也從榻上起身,想瞧個(gè)究竟。
長棣施法掀開白布,躺著的又原變成了一個(gè)身形與自己相差無幾,連面容也與自己很是相像的男子。他有和自己相差無幾的臉,還能得母親托夢,一個(gè)膽大的念想生出,難道又原是自己的親兄弟?
“山君,這……”仲炎不敢相信,又原化為人形的樣子與長棣簡直不可分辨。
慶澤立定,隨即一想,嘆自己糊涂,尋常法力的妖獸,但凡亡逝,即刻煙消云散,法力高一些的,也會在半柱香內(nèi)消失。而這只妖獸一死,沒有即刻無形,還化為與長棣相似的人身,且它能得那塊靈石,生世定然大有來頭。
“他真像你的親生兄弟?!睉c澤幽幽道。
“令你的鬼仆將他挪去我的懷桑樓?!?p> 話音剛落,忽地響起一個(gè)男子的聲音,那男子說了句:青山嫵媚,白雪紅梅。
彼時(shí),又原人形消散,原地留了一朵海棠花,花朵緩緩搖曳,點(diǎn)在之燼的衣衫上,她醒來,看著抱著自己的屠蘇鬼獸,迷迷糊糊道,“你怎會在此?”
長棣心底好似已有那個(gè)秘密的答案了,母親玉屏,還有一個(gè)兒子。
仲炎奔過去,之燼看著他,以為是夢境,“我們都去了嗎?”
他接過之燼,見懷中的她,悲戚無盡,“之燼,你看看我,都還活著呢?!?p> 長棣拈起之燼衣衫上的那朵海棠花,正欲交給屠蘇收起來,但那花朵竟入了她的眉心。她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一個(gè)畫面:一個(gè)身著天庭女官衣式的仙子,奪過那個(gè)絕美女子懷中的嬰孩,不顧她的跪地哀求,說著,木綰,放手吧。
木綰,木綰……那個(gè)絕美女子,是祖云的娘娘……
她雙手抱頭,只覺惘然,對那些在腦海中轉(zhuǎn)瞬即逝,卻清晰可見的畫面恐懼,到底要告訴我什么……這些記憶真的屬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