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花徐徐飄落,大地銀裝素裹,屋檐上凝結(jié)成了一層厚厚的霜,冷風吹的木門嘎吱嘎吱直響。
李牧穿著大衣像往常一般手持著掃把,掃著茅屋前的雪地,他兩鬢斑白,眼角下垂,額頭上有著三道可見的抬頭紋,今年55歲高齡的李牧獨自生活在大山里的小屋中,每日與山林野草為伴,在這里樹木就是他的家人,他獨自一人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20年之久,從未出過大山。
掃完落葉積雪,李牧收拾好行李,背山背包,走出屋門,轉(zhuǎn)頭看了眼熟悉茅屋,不在猶豫,踏步離開了他棲息生活的大山。
20年來,這是李牧第一次走出大山,因為他與戰(zhàn)友王守義約定20年后的今天要爬一次七里雪山。
山路蜿蜒回轉(zhuǎn),大部分都被積雪覆蓋,碎石夾雜著斷枝,每走一步,小腿都有被劃傷的可能,但這并沒有阻擋李牧的進程,多年的鍛煉,讓他的身子骨比常人要強壯許多,加上常年生活在大山里,這點山路并不算什么。
翻過大山,來到縣城中一個集市路口,人來人往,嘈雜的叫賣聲、吆喝聲回蕩在集市的各個角落,這里是李牧與王守義約定的集合地點,他背著大包,看著人群涌動的集市,微微一笑,他并不討厭這樣的環(huán)境,但他更喜歡安寧寂靜的小屋,那里才是他的家。
漸漸的,日落西山,黃昏過后集市的人群開始減少,直到天黑,李牧沒有等到戰(zhàn)友王守義的身影,只等到了王守義的一封信。
送信的是一位寸頭小男孩,臉龐很圓,臉頰被凍得發(fā)紅,送信時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李牧尋問過他,這封信是一個月前一位老太太給他的,李牧見問不出所以然,便不再尋問。
打開信封,信中的字跡瀟灑利落,述說著王守義因年歲已高,已經(jīng)爬不動雪山,故不能來赴約,但信中沒有寫王守義的聯(lián)系方式,李牧覺得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他準備著手調(diào)查。
在李牧沉思間,一陣冷風襲來,吹走了他手中的信封,李牧踱步追著信封跑了數(shù)米,信封卻越跑越快、越飛越遠。
信封吹到了一位年輕男子臉色,男子打了個噴嚏,隨手將信丟進垃圾箱中,正當他準備離開時,被一位臉色鐵青的老大爺攔住,正是李牧。
“大爺,您有什么事么?”男子無塵兩手插在口袋中問道。
“我的...”李牧跑了一路竟一時喘不上氣。
“您別著急慢慢說。”無塵道。
“我的信呢?”李牧問道。
“信?”無塵想到了方才的白紙,指了指身后的垃圾桶。
李牧瞥了眼無塵,走到打開垃圾桶前,打開桶蓋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物,回頭問道:“信呢?”
“不對啊,剛剛還在這?!睙o塵耳中聽到嗡嗡的發(fā)動機聲,那是垃圾車特有的聲音,他與李牧相視一眼,同時想到?!袄嚒!?p> 二人狂奔,依舊追不上垃圾車,眼看著它漸行漸遠。
“都怪你,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要追著車跑?!崩钅羶墒址鲋ドw,喘著粗氣道。
“現(xiàn)在怎么辦,還追嗎?”無塵問道。
“還追什么,追得上么,那封是我找一位朋友的唯一線索,你得賠我。”
“賠?怎么賠?!?p> “陪我找到我戰(zhàn)友?!崩钅恋?。
“那如果十年都找不到,我豈不是要陪你找十年。”
“那我不管,反正你弄丟了我的信,你就得陪我找?!崩钅琳f著,抓著了無塵的手腕,生怕他一走了之。
“好...好,算我倒霉,你有什么線索么?”無塵右手一握額頭無奈道。
“走,和我去夏村?!闭f著,李牧抓著無塵往北走。
...
夏村,這是一個城邊鎮(zhèn)旁的一個山村,是王守義的家鄉(xiāng),村里的年輕人大都出城打工,留下的大都一些老弱病殘。
噔、噔...敲門,門開。
“你好,請問王守義住在這嗎?”李牧向著村邊一位卷發(fā)老婦人問道。
老夫人在手里捧著裝滿煤球的鐵蘭子,煤球徐徐燃燒散發(fā)著熱氣,這是老人們用來取暖的物件,老夫人站在門后瞇著眼睛打量著李牧二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是這個村里的人嗎?”李牧又問。
“我們這沒有叫王守義的,你別在問了。”說著,老夫人砰地一聲關(guān)上木門。
次日清晨,老夫人起床,發(fā)現(xiàn)門外有木頭劈裂的聲音,她拾起鐵蘭子,拉開木栓,發(fā)現(xiàn)昨天詢問她的李牧、無塵拿著她放在門口柴刀劈柴,不悅道:“喂,誰讓你們把我的柴火都劈了?!?p> 李牧抹了把額頭的熱汗,笑道:“我們想著沒事,就幫你劈劈柴火。”
“行了,行了,放下吧?!崩蠇D人將門打開道:“進來吧?!?p> “好好,謝謝。”李牧朝無塵使了個眼色,后者將柴火放好走進屋子。
屋子里極為樸素,一張床、一張方桌、一張紅木柜子,看不到其他家具,屋子沒有電燈,除了老婦人手中鐵蘭子里的煤球,方桌擺放著的油燈與是整個屋子里唯一的亮光。
“喝水,我這里沒有茶?!崩蠇D人倒了兩杯水給李牧二人。
李牧笑著接過,一口喝完:“您知道王守義這個人嗎?”
“別您、您的,我才年過花甲和你差不多大?!崩蠇D人道。
李牧尷尬地點了點頭,無塵撲哧一笑,差點沒把水噴到老婦人的臉上。
“王守義我到是不知道,但我知道王思拓,他是我的父親?!崩蠇D人的眼神中露出一股復(fù)雜之情。
“等等...”無塵似乎想到了什么,從錢包里拿出一張身份證,這是他十年前初到人間時見到的身份證,這上面的名字正是王守X,但這個人是1935年生,也是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人。
“這是。”無塵拿出身份證的那一刻,李牧與老婦人眼中忽然一亮。
“怎么了?”無塵問。
“這就是王守義?!崩钅聊眠^身份證,他確信照片上的老人就是王守義,只是他怎么可能是1935年出生,那豈不是有80多歲了。
“這個身份證沒有錯?!痹诶钅馏@疑間,老婦人說道,看到照片上的老人,她又氣又恨。
“不可能啊,王守義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崩钅涟欀颊f道。
“他本名不叫王守義,他叫王思拓,是我的父親,而我叫王紫英?!崩蠇D人語氣平淡,帶著一絲無奈。
“他怎么可能是你的父親?!崩钅脸粤艘惑@,搖搖頭道?!安豢赡艿??!?p> 老婦人轉(zhuǎn)身打開柜子,在上層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李牧,李牧見到照片后,眼眸可見的縮了縮,那是王守義年輕時的照片,照片里王守義抱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拿著一串糖葫蘆開心地笑著,笑的是那樣的燦爛。
李牧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老婦人,他眼中的震驚更加深沉,雙手不禁顫抖道:“這個小女孩是你?”
“是我?!崩蠇D人嘆了口氣。
李牧緩緩后退,無塵趕忙伸手扶住他,生怕他栽倒。
“那他在生你的時候明明和在一起,難道世界上有兩個王守義?”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我4歲那年生日后就再沒見過他?!蓖踝嫌⒌?。
“那之后有他的消息嗎?”
“沒有,我聽村里人說,他拋棄了我母親,娶了一個妓女,被全村人趕了出去。”
“這樣嗎?那線索就這樣斷了?!睙o塵道。
“對了,或許那個人知道一些。”老婦人臉上露出一絲厭惡。
“誰?”李牧、無塵異口同聲。
“王曉霞,他是我父親和妓女生的女兒,在離這里十里地的靈村,為了避嫌,我這一生都沒有踏入靈村半步。”老婦人道。
“好,謝謝?!崩钅琳f道,他已經(jīng)不知道如何稱呼這位年齡比自己大的老婦人。
“如果見到她,幫我問下我父親的好?!?p> “一定?!?p> 老婦人望著李牧離去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望了眼雪白的村莊小道,眼眸中閃過一道藍光,緩緩關(guān)上門。
...
靈村,與夏村相比,這里荒無人煙,村頭長滿了枯草,四周房屋大都荒廢,淹沒在積雪中。
李牧二人到是已是夜晚,昏暗的村落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明,兩人走在村道上,覺得背后發(fā)涼,似有陣陣妖風吹過。
“小伙子,這周圍怎么沒有人?”李牧道,這里與他生活的大山相似,靜的像一座鬼城。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王紫英是便我們的,這里是一座死村?!睙o塵手里提著臨時做的火把道。
“我怎么感覺這里有些奇怪?!崩钅镰h(huán)視四周,大山里的靜寂是溫暖的,但靈村里的靜寂則是一陣刺入骨髓的陰冷,他思索間忽然覺得撞上了什么,猛地一退發(fā)現(xiàn)是走在前方的無塵停下了腳步,他松了口氣道:“你怎么回事,我這一把歲數(shù)的人不驚嚇的?!?p> 無塵的眼眸里倒映著火光,他食指向前一指道:“前面,有人家點了燈。”
李牧走到無塵的側(cè)身定晴看去,不遠處一座荒廢的茅屋外掛著一張藍色的燈籠。
“燈籠不應(yīng)該是紅色的么?”
李牧吞了口唾沫,踱步向茅屋走去。敲門,門并沒有開。
“有人么?”無塵上去再次敲門。
咯吱,門開了,一位兩頭扎著辮子的少女站在門縫抬頭看著李牧,訥訥地說:“你們找誰?”
“小姑娘,村里的人呢?”
少女的眼神很清澈,仿佛那純凈的河水,一見到底。
“村里的人都死了。”少女淡淡的說,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就你一個人嗎?我們找王曉霞,你知道她嗎?”李牧又問。
“我知道,你們進來吧。”少女把門打開,側(cè)身讓李牧二人進去。
無塵看著少女平靜的臉,絲毫不覺得她像一個女孩,在李牧一腳踏入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少女眼中閃過一絲藍光,由生一股不安,邁步將李牧拉出,擋在他身前,右手掌心封仙令發(fā)出淡淡的金光:“你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你是一只半妖?”
少女的表情沒有變化,雙瞳中藍光浮現(xiàn),少女身后長出一張偌大的蝴蝶翅膀,翅膀上奇異的紋路散發(fā)著藍光,宛若水中琉璃般流光溢彩。
藍蝶振翅而起,穿過屋頂飄浮于空,看著李牧二人,少女的右手化作一根黑色的尖刺飛向無塵。
咻,黑光閃過,尖刺至無塵的胸口穿過后背,再抽出時鮮血四溢,無塵退后數(shù)步,李牧扶著他望著少女,一時手足無措,他人生第一次見到妖怪,而且如此的強。
少女舔了口尖刺上的鮮血,朝著無塵的腦門再一次飛出。
咻,一道身影出現(xiàn)半空,他手中長刀一斬,尖刺落地,少女的臉色一變,藍色的血液噴涌而出被藍色的光芒包裹而止,重新長出了新的尖刺,她看了看手持長刀的身影,眼神復(fù)雜,說道:“終于忍不住要殺了我么?”
“曉霞,別做傻事。”一身黑袍的男子站在李牧身前說道,他滿頭白發(fā),面容英俊,眉宇間露著一股正義,此人正是失蹤多年的王守義。
“守義,怎么是你。”李牧見到王守義吃了一驚,發(fā)現(xiàn)他的右眼瞳孔變成了淡藍色,問道:“守義你的眼睛怎么了?”
“老李,我之后再和你解釋,帶小伙子先走?!蓖跏亓x道。
“走?父親你打算放過他們,他們是人我們是妖,我們根本不屬于一個世界,你在這守了我一輩子,還不明白嗎?”少女說道。
“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能傷害人類,你可別忘了,你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人類的?!蓖跏亓x手持著一柄四尺長劍說道。
“什么人類,我們既然為妖,就要做妖應(yīng)該做的事。”說著,少女曉霞的雙手化作尖刺向無塵擊去。
“曉霞,你實在執(zhí)迷不悟?!蓖跏亓x縱身一躍,凌空一劈,一道白色劍刃向少女飛去,咻,劍刃穿過少女的身軀,少女藍瞳一縮,吐出一口藍色鮮血自空中掉落而下,當啷,王守義丟掉長劍,縱身躍起接住少女,他的眼角驀地流下淚水。
“守義,人死不能復(fù)生?!崩钅僚牧伺耐跏亓x的肩膀安慰道。
“我在這守了她一輩子,護了她一輩子,就怕她同她娘親一般犯錯傷人,結(jié)果還是我親手了結(jié)了自己的女兒,也罷,此后我將一輩子守護你,再不出這靈山半步。”王守義懷中抱著王曉霞,心中悲痛交加,縱身一躍,消失在李牧的視線中。
“守義!”李牧望著昔日好友消失的背影,又喜又悲,不再說話,扶起無塵往鎮(zhèn)里醫(yī)院走去。
...
七日后,七里雪山。
一身皮衣的李牧站在山峰之巔,雪山高聳直插云霄,眼前面一片白霧,雪花踏著風兒在空中起舞,宛如一位絕美的自然舞者,書寫著一曲清冷霜花素語。
“守義,七里雪山我算帶你看過了?!崩钅镰h(huán)視四周,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片人間美景無人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