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洛那日休沐,特意策馬出城來看看蕭淵,順便讓他這幾天好好收拾一下東西,中秋節(jié)前一天好來接他回家,日后,再不用終日住在這觀子里了。那假冒道士的暗衛(wèi)見是蕭洛前來,哪里還顧得上送消息,趕忙接著去盯梢,這才明白,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傳說中因身體不好被送出去調(diào)養(yǎng)的蕭家二公子蕭淵。
且說那日蕭淵剛從房間里出來,忽而聽到有人在喚“二公子”,轉(zhuǎn)身四周望了望,并沒有人,卻全然沒看到老槐樹上的蕭洛正滿臉笑意的偷窺著自己。蕭洛從樹上一躍而下,一身白色衣衫牽動著滿樹枝丫沙沙作響,蕭淵聞聲望去,見大哥已飄然而下,穩(wěn)健落地后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便行至他眼前。
蕭淵一時喜極,撲到蕭洛懷里,喊道:“大哥!”
少年把頭埋到蕭洛胸前,蕭洛揉了揉蕭淵的腦袋,把他從懷里掰出來,好好打量了一番,也不覺驚嘆:這小子竟已出落得這般水靈,跟菩薩身邊的小仙童似的,清純,無瑕。
蕭淵挽著蕭洛的胳膊,興奮的問:“大哥,你如何來了?”
蕭洛笑答:“近日休沐,來看看你?!?p> 二人坐到古槐樹下的小案前,案上仍擺著那架古琴,古琴旁還擺著安康公主給的那個精致的荷包。
蕭洛一眼便瞅見了那只荷包,一把抄起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羨慕地斜睨著蕭淵,說:
“娘又給你做荷包了?”
蕭淵眼看著大哥把荷包拿在手上把玩,心里又急又羞,說:
“怎么可能是娘做的?這是別人送的,娘親哪里有這樣的手藝?”
蕭洛扯著荷包上墜下的流蘇,反復看了看,有些委屈地說:
“我哪里知道娘親的手藝怎么樣???她又沒給我做過東西!”
蕭淵以為蕭洛真生氣了,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有些羞愧的低下頭擺弄著自己胸前一縷長發(fā),小臉兒愈發(fā)的透紅。蕭洛瞄了一眼蕭淵,心里暗道:這小子也忒不禁逗了,于是伸出手一把將蕭淵攬到身邊,蕭洛動作很快,力氣也很大,蕭淵一時猝不及防,跌進了蕭洛懷里,卻并不覺得疼。
蕭洛戲謔地從蕭淵手里扯過那縷青絲,一邊纏繞在自己指尖,一邊寵溺地說:
“淵兒,爹爹說,過兩天接你回家過中秋,這次回去就別走了,好不好?”
蕭淵知道,沒把握的話大哥不會說,心里一喜,問道:
“爹是……要我在家里長住了嗎?”
蕭洛點了點頭,說:“是啊,今年秋闈不是推到九月了嗎,爹想著讓你回家過完節(jié)幫你好好溫習一下功課,只要你身體沒問題,今年就讓你下場,不然又要等三年,白白浪費了大好時光?!?p> 蕭淵一聽,不禁樂上心頭,終于可以大展身手了,他才不想一輩子窩在這觀子里做個無用的人呢,再加上如今日日和安姑娘在一起,得了安姑娘的贊美與賞識,他愈發(fā)覺得自己得考取功名,也不枉人家姑娘對自己的一番期許。
但是,蕭淵很快便想到了那日娘親說的話,擔心回家后爹娘又要在這個問題上大吵一架,便問道:
“大哥,那……娘親答應了嗎?”
蕭洛自然知道蕭淵所指,把手從他發(fā)絲間抽回,笑著說:
“你怕什么,接你回家過節(jié)天經(jīng)地義,娘高興還來不及呢,等過完節(jié)再告訴她你是回來參加科舉考試的,她那樣稀罕你,我就不信,她還能趕你走不成?”
聽大哥這樣說,蕭淵就徹底放心了。蕭洛不言,繼續(xù)擺弄著那個荷包。
蕭淵想了想,試探的問道:“大哥,咱們家有沒有結(jié)交姓安的官宦人家?”
蕭洛想了想,搖搖頭,說:“應該沒有,京城姓安的官宦人家本就不多,品階也都不高,大概就是六七品的樣子,如何能結(jié)交到爹爹這樣的一品大員?”
蕭淵不死心,便接著問道:“那……安國公呢?”
蕭淵記得蕭喚月跟他講過,從前寧國公周家外出時為了掩飾身份,都謊稱自己姓寧,如今這位安姑娘也是一連幾日都對自己的身世閉口不談,會不會也是刻意隱瞞身份,以爵位封號假充姓氏。
蕭洛深深看了蕭淵一眼,道:“大周開國不過兩代君主,許多爵位都空著呢,安國公便是,至今還無人受封?!?p> 蕭淵聞言,大為不解,繼續(xù)問道:“那……大哥,有沒有和你相熟的姓安的公子???”
蕭洛很認真的搖了搖頭,說:“自然也沒有啊,我知道的那幾個姓安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結(jié)交的人,志趣不相投,又無利可圖,何必去結(jié)交呢!”
他見蕭淵言行有點奇怪,便反問道:“你今兒個怎么了?最近見著安家的人了?”
蕭淵抿了抿唇,低著頭攪著頭發(fā),半天才憋出一句:“這個荷包,就是一位姓安的姑娘送的?!?p> 蕭洛心里咯噔一下,竟尷尬的不知該說點什么,只得眨了眨眼,悄咪咪將荷包放回了原處,故作鎮(zhèn)定地說:
“哦……這樣啊?!?p> 蕭洛偏過頭去打量著蕭淵,這小子已有幾分男人的模樣了,十四五歲,情竇初開,難不成……蕭洛若無其事的擺弄著自己的發(fā)梢,問道:
“那位安姑娘有沒有說她父親是誰呀?”
蕭淵覺察出大哥的用意,瞬間紅了臉,低著頭說:
“她只是說她父親不是什么大官,她好像還有個很厲害的哥哥,聽她說話的語氣,似乎很崇拜她那位兄長?!?p> 蕭洛這次很是認真的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印象里姓安的幾戶官宦人家的確不是什么大官,應該就是那幾戶無疑,只是,不知具體是哪一家。
蕭淵見狀,連忙道出自己的疑惑:“大哥,如果真如你所言,咱們蕭家沒有與姓安的人家結(jié)交,那這就奇怪了,這位安姑娘的兄長竟然知道我從小就住在清蓮觀?!?p> “什么?”
蕭洛著實吃了一驚:
“這不可能!你住在清蓮觀的事,爹爹只告訴了段公子和晉王……”
等等,晉王?這安姑娘有位很厲害的兄長,而段墨寒是沒有妹妹的,可晉王有。
“晉王……安……安……安康公主?”
蕭洛思索間念叨著晉王,順理成章的就把安康公主四個字說出了口。
一旁的蕭淵吃了一驚,蕭洛一把抓住蕭淵的手臂,問道:“可知那安姑娘的芳齡?”
蕭淵紅著臉說:“這個我哪里好意思問,不過看著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反正還沒及笄?!?p> 蕭洛追問道:“是不是身體也不好?”
蕭淵認真的點著頭:“嗯嗯,比我身體還差,一天三頓藥,當飯吃呢!”
蕭洛聽到這里,心里已有數(shù)了,再看看那個如此精致的荷包,便知是安康公主無疑。
蕭淵聽了蕭洛的猜測,驚訝之余,連忙拼命地回憶這些天和公主相處的點點滴滴,努力找尋著記憶,想想自己有沒有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或是有什么丟人的行為,越想越急。
蕭洛靜靜地看著蕭淵的舉動,伸手便鉗住了蕭淵的下巴,將他活生生的拖至眼前,打趣道:
“說,是不是趁著晉王不在這,跑去忽悠人家公主了?”
蕭淵有此舉動,蕭洛并不意外,畢竟他自己十五歲時就和孫欲挽相愛了,而蕭淵也有十四了,安康公主雖然瘦弱,卻生的十分柔美,雖然任性,卻也十分善解人意,再看看自家弟弟這張小臉兒,公主哪里見過這種小仙子,兩人不動心才怪!蕭淵見兄長大有不依不饒之勢,心想:還不是大哥你帶的頭,你十五歲那年和孫姐姐的風流往事,誰不知道?
但,蕭淵卻沒有把這話說出口,而是拍打著蕭洛的手臂說:“大哥你把我捏疼了!”
蕭洛聞言,笑著松開了手,蕭淵則一邊揉著酸痛的下巴一邊小聲說:
“我……沒有忽悠她,是她總來纏著我?!?p> 這話倒是沒說謊,蕭洛一臉壞笑的看著蕭淵,道:
“你可以啊!比我還能耐!我當初要有你這本事,說不定不等孫道遠惦記上齊王,我就能把他閨女拐到手了!”
蕭淵一聽,頓時又紅了臉。蕭洛看著如此單純可愛不染纖塵的蕭淵,又把他攬在懷里,寵溺的說:
“淵兒,你這么可愛,我都舍不得讓你入仕了,官場上滿是烏煙瘴氣爾虞我詐,那一個個如狼似虎的,還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
蕭淵卻笑著說:“大哥,誰也不是一開始就適合在官場上生存的,我入了仕,多多少少也能幫襯著你,不是嗎?”
蕭洛故意裝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真的假的?你有這么疼我?”
蕭淵知道蕭洛又在逗他,索性順著他的話說:
“那當然啦!我最疼你啦!不過……大哥,你什么時候能升官?。俊?p> 蕭洛聞言,點了點蕭淵的太陽穴,半氣半笑著說:
“你自己先過了秋闈再說吧!還敢惦記我升官的事!沒事兒的時候多讀讀書,別總惦記著公主,若是沒有功名在身,別說是公主了,只怕稍微有點身份的小家碧玉都娶不到?!?p> 他倒是不介意弟弟日后尚公主,以蕭淵的身子骨,只怕也做不了多大的官,倒還不如做駙馬來的體面,再者,晉王那么寵愛安康,應該不會拒絕這門親事,安康一旦嫁了蕭淵,他就不信,晉王還好意思娶蕭喚月。就算晉王真的如此厚臉皮,皇上也不會同意的,坊間本就認為蕭家是大周的頂梁柱,若是晉王妃和駙馬同時出自蕭家,那豈不更顯著大周皇室各個都巴結(jié)著蕭家,皇上,還是要臉的。所以,若是能把安康和蕭淵撮合成,既成全了弟弟,又保全了妹妹,確為兩全之舉。
蕭洛這樣想著,卻聽蕭淵解釋道:“大哥~我跟公主只是朋友?!?p> 蕭洛既已有心撮合,哪里肯放過,抄起那個荷包便道:
“那這是什么?不是她給你的定情信物?”
蕭淵一把搶過荷包,說:“不是啊!這是在林子里的時候我?guī)退蛩酪粭l蛇,她送給我作為答謝的?!?p> 蕭洛聽了這話,難得的流露出幾分驚慌,四下里看了看,悄聲問:“這里……有蛇?。俊?p> 蕭淵倒是若無其事地說:“這是山里,自然什么飛禽走獸都有的?!?p> 他抬頭看了看兄長的臉色,不禁打趣道:
“大哥,你……怕蛇???”
他本以為大哥會不好意思,然而蕭洛卻完全不顧形象,反而往蕭淵跟前挨了挨,說:
“我當然怕蛇了!我還怕蜘蛛怕蜈蚣!”
蕭淵大為吃驚的看著“柔弱”的兄長大人,想象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看到蛇以后那瞬間嬌弱無助尖叫的樣子,竟不覺笑出了聲。
蕭洛卻變本加厲,撒著嬌說:
“喂,等會兒要是真有蛇,你可得保護好我啊!要是把我嚇死了,看以后誰帶你混官場!”
蕭淵伸手就把蕭洛圈在了懷里,說:“好好好,小爺護著你,我的蕭大美人!”
蕭洛聞言,一把將蕭淵推開,沒好氣地說:
“你什么時候跟你姐學會了?不許這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