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譚寧的惡行實在令人發(fā)指,蕭洛第二天一早就給譚家武館去了信,譚靈在當日晌午前就趕到了靈巖山。
她才不會讓這沒良心的妹妹惦記上自己的夫君呢!
譚靈抵達靈巖居時,蕭洛正拿著一把長掃帚于庭前掃地,蕭喚月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托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蕭洛說著話。小徒弟品顏握著蕭洛親手為她鑄造的小佩劍,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習武練功。
不多時,百無聊賴的蕭喚月便眼前一亮:
“大哥,你快看!嫂嫂回來了!”
譚靈身著淡橘色廣袖襦裙,踏著庭下石階而來,她烏發(fā)挽起一個斜髻,玫紅色珠花旁錯落地斜插兩支銀簪,整得人看上去明麗卻不艷俗,倒是與蕭洛一身素凈的玄色長衫形成鮮明的對比。
剛走到庭前,譚靈便直接無視了蕭洛,兩步湊到蕭喚月身旁,關(guān)切道:
“月兒,你難得來一回蘇州,怎么也不去找我呀,自己就摸到這靈巖居來了!”
“我……”
蕭喚月紅了紅臉,居然磕巴了。
譚靈見狀,拉過她的手笑著說:
“是不是想你大哥了?嗯?”
撓了撓頭,蕭喚月的眼神很是逃避:
“也……沒有,我想他干什么!”
“好啦!我還不知道你?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在這,這個阿寧實在是太過分了!”
見譚靈終于扯到了重點上,蕭喚月連忙說:
“嫂嫂,你準備怎么懲罰譚寧呀?”
譚靈看了一眼遠處掃著地的蕭洛,輕嘆一口氣,有些愧疚地說:
“其實你大哥之前就勸過我,讓我直接把她發(fā)賣了,可我總覺得之前是我們對她疏于管教才讓她走上歪路的,我原想著把她送到你大哥這里,讓她學些規(guī)矩禮法,學著修身養(yǎng)性,哪知道……哎!總之幸好這次有你在!”
蕭喚月拍了拍譚靈的手背,說:
“好了好了,這事兒過去了就不提了,我哥這不是沒事嗎,你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的俏媳婦……啊呸!不會讓你的俏郎君被人家欺負了去的!”
譚靈輕輕掩唇一笑,下決心道:
“總之,我不是沒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既然她自己不思悔改,屢屢再犯,這一次,我是斷不能再饒她了!”
蕭喚月隨譚靈來到柴房,把關(guān)押著的譚寧放了出來。那譚寧黑著眼圈,眼睛紅腫,頭發(fā)蓬亂,原以為是姐夫心軟把自己放出來了,可抬眼卻看到譚靈犀利的目光,頓時腿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哀求道:
“長姐,妹妹知道錯了,妹妹真的知道錯了,求長姐饒恕妹妹吧!妹妹再也不敢了!”
譚靈輕輕勾起唇角,冷笑道:
“妹妹?你覺得我還愿意認你這個妹妹?譚家武館當初就是因你才聲名狼藉!如今我好不容易將武館的名聲重振,你卻趁我在武館操勞之時覬覦我的夫君,阿寧,你還有沒有良心?”
譚寧的無恥程度似乎根本沒有下線,她的言語再一次驚住了眾人:
“長姐,長姐~妹妹只是覺得,自古姐妹共侍一夫的也大有人在,姐姐身為嫡長女,理應為正室,妹妹只是譚家一個遠房旁支,心甘情愿給姐夫做妾,為姐夫開枝散葉,如此,也算是為姐姐盡一份自己的心意呀!”
譚靈聞言,揚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
“開枝散葉?我已生有嫡子在先,按照蕭家的祖訓,廣陵居士不能納妾!就算我當初沒生下景明,譚家武館里自有出類拔萃的姊妹,也用不著你這淫亂一方的賤婢來為蕭家延續(xù)香火!你無非就是覺得自己名聲不好,怕日后嫁不了好人家日日吃苦受累,這才想著傍上靈巖居去給你姐夫做妾,從此便可在這里想清福!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
譚寧見自己這么快就被姐姐識破,連忙服軟磕頭道:
“譚娘子息怒,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廣陵居士,潛心靜修,絕不敢再有任何僭越之心,求譚娘子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譚靈既已下了決心,便不會再猶豫,遂道:
“現(xiàn)在知道錯了?晚了!你若當初肯悔過自新,日后我定會想辦法為你安排一樁和你心意的親事,是你自己屢教不改,休怪我無情!”
“譚娘子……”
“來人!把這個賤婢綁了,押回譚家武館,擇日發(fā)賣!”
譚靈話音剛落,從譚家武館跟來的兩個武師便上前摁住譚寧,很快將其五花大綁裹成個粽子,押下了山去。
終于把這礙眼的譚寧趕出了靈巖居,蕭喚月長舒一口氣,暗道這譚寧也實在太沒有眼色了,若是像蕭喚玉那樣知進退,也許不會落個這樣的下場。
姑嫂二人相攜坐回石桌旁,蕭喚月很自覺的給譚靈斟了一杯涼茶,甜甜地笑著說:
“姐姐消消氣,如今可算是把她收拾了,你也了卻一塊心病,你跟大哥照樣過自己的日子,如今你們有明兒,還有品顏,日后有的是好日子過!”
譚靈笑嗔道:
“就你會說好聽的!”
蕭喚月得意地揚了揚頭,遂又說:
“啊對了,我們蕭家二房的事,大哥跟我說過了,還得謝謝譚姐姐給了阿玉一個好歸宿?!?p> 譚靈抿了兩口涼茶,壓下心頭的火氣,笑著說:
“你說喚玉呀,那可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丫頭,阿寧要是有她一半的本事,我也不會如此不留情面!”
蕭喚月見譚靈這樣說,便知她對這個弟妹還算滿意,于是解釋道:
“喚玉自小在莊子上長大的,有些規(guī)矩可能不太懂,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姐姐只管給她指出來,讓她自己改正,千萬不要一味地遷就?!?p> 譚靈一聽,頓時笑道:
“這話你大哥一早便跟我交代過,你倆還真是親兄妹,一點也不知道心疼這個堂妹!”
蕭喚月卻不以為然:
“心疼也不是這么個疼法,可不能一味地嬌慣她,否則人家會說咱們沒規(guī)矩的!”
“你放心,該有的規(guī)矩禮數(shù)我都會好好教她,她對我也十分恭敬,我見她繡活做的不錯,就找了幾個蘇州城現(xiàn)下最實興的花樣子讓她學著繡,日后她學成了也好做個帕子、扇面、荷包之類的小玩意兒送到你們蕭家在吳興的鋪子里去賣,也能貼補些家用。”
譚靈把蕭喚玉照顧的妥妥帖帖,蕭喚月心里很是感激。蕭洛幫譚靈振興譚家武館,譚靈又給蕭洛的堂妹找了個好歸宿,這夫妻倆當真是琴瑟和鳴,好一對神仙眷侶。
這時,打掃完庭院的蕭洛將綁起的長袖散下,從遠處走到桌旁,坐到她二人對面,說:
“再過幾日,心兒一行人就要抵達蘇州了,陛下的意思是想讓心兒住在靈巖居?!?p> 高宗早已命徐以遙去譚家武館打探了一番,實在是不放心讓心兒住在那個人多嘴雜的男人堆里,于是便去信給蕭洛,讓他在靈巖居給心兒安排個住處,休整幾日就速速護送她返回長安。
闊別數(shù)年,高宗早已是迫不及待地想接回這個和親回紇的妹妹了。
蕭喚月自然明白高宗的意思,略微思索,便道:
“我昨日看了看,靈巖居除了主院,剩下的三間客房當屬庭泉小筑最寬敞,不如將心兒公主安排在庭泉小筑,我再從驛館中帶兩名太醫(yī)和女官上山,分別住在其他兩間客房里,也好照顧公主的起居?!?p> 庭泉小筑雖然只是客房,布景卻別具一格。當初丹青客命人在此修建靈巖居時,見山頂有一泉眼,清澈的活水自此流出,縱橫交錯于山體中,便在此修建了一座小院,那泉眼剛好被置于院中。后來蕭洛搬進靈巖居時見到此景,便為其取名為庭泉小筑。
譚靈聽了蕭喚月的安排,斜托香腮思索片刻,便滿意地沖蕭洛說:
“我覺得月兒安排的甚是合理,夫君,既然月兒是皇后特意選定前來照顧公主的朝廷命婦,這幾日我們就聽她安排吧!”
蕭喚月如今已十分有當家主母的樣子,為人處世遠不同于少女時,蕭洛也覺得這一別經(jīng)年,妹妹已大有獨當一面的本事,他便自然樂得清閑,遂抬袖作揖,打趣道:
“但憑蕭娘子做主。”
蕭喚月很是配合地做了一個免禮的手勢,揚起下巴故作居高臨下的樣子,道:
“誒~廣陵居士不必多禮,咱倆誰跟誰!”
譚靈見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抬手點了點蕭喚月的腦殼,說:
“瞧把你威風的!昨晚我沒在這可真是太可惜了,也沒能看看你是如何收拾譚寧的!”
蕭洛聞言,向來平靜如水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窘色,伸手扯了扯譚靈的衣袖,說:
“有什么好看的呀!”
譚靈見其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好奇心陡增,蕭喚月見狀,連忙給她遞了個眼色,待蕭洛前去指導品顏習武練功時,蕭喚月立刻靈活得像泥鰍一樣躥到譚靈身旁,開始跟她講述自己昨晚的豐功偉績:
“譚姐姐,我跟你說,昨晚……我把大哥……嗯……”
“哈哈哈哈是真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然呢?”
二人的歡笑聲此起彼伏地飄蕩在深山中,遠處的蕭洛不用想也知道蕭喚月那個死丫頭又把他給賣了,哎,姑嫂關(guān)系不好吧為難的是哥,姑嫂關(guān)系太好吧為難的還是哥,這世道真讓人捉摸不透呢!
趕走了譚寧,蕭喚月順理成章地變成了西閣的新主人,當然,她自然不愿直接住進譚寧住過的地方,而是命人將譚寧用過的一整套東西全部清理,又自己出銀子將西閣的一應物品添置一新,再用熏香熏上大半天,這才搬了進去。
三日后,撫遠公主心兒抵達蘇州。
蕭洛接到書信后,攜譚靈、蕭喚月早早地便在靈巖山下候著了。蕭洛穿一件水青色長袍,袖口與襟前繡有幾片青綠色竹葉,長發(fā)挽起一個工整的發(fā)髻,佩戴著上好的玉冠。譚靈立于其身側(cè),簇新的粉綠色交領(lǐng)襦裙的腰間垂著細長的流蘇與精美的環(huán)佩,發(fā)髻中間戴一朵銀質(zhì)點翠珠花,兩側(cè)各插一支銀簪。蕭喚月雖是誥命夫人,身份最高貴,但畢竟是客居靈巖居,蕭洛和譚靈才是主人,而她也不愿逾越了兄長,因而只是站在蕭洛和譚靈身后。蕭喚月身著淡紫色長裙,上好的杭綢料子上繡有精美的蘭花圖紋,頭頂佩戴著長安城里最時興的梧桐棲凰銀質(zhì)花冠,做工繁復卻不俗氣,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閃光。蕭洛身邊還站著小徒兒品顏以及兒子蕭景明。兩個小家伙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拉著手站在蕭洛一側(cè),乖巧的不得了。蕭景明已經(jīng)三歲有余,圓圓的小包子臉肉乎乎的很可愛,兩個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前路,雖然他個子長高了不少,但在蕭洛身邊仍是小小的一小只,任憑他怎么踮腳也沒有大人們看得遠,于是便好奇道:
“爹爹,我們要等的貴人何時才能到呀?”
蕭洛微微俯下身,拍了拍景明的小腦袋,耐著性子說:
“乖,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景明還小,早上起不來床,被譚靈從被窩里強行摳出來洗漱一番換好衣服就在靈巖山下候著了,此時已是又累又餓。蕭洛雖也心疼兒子,但畢竟不想太嬌慣了他。
終于,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撫遠公主的馬車漸漸映入人們的視線中。景明激動地指著前方寬敞的大馬車和商隊般浩浩蕩蕩的隊伍,跳躍著說:
“爹爹,娘親,你們快看,他們來啦!”
蕭洛拉住景明的小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馬車行至眼前,蕭洛一行人才上前行禮。車夫?qū)ⅠR車的門簾掀開,與中原闊別四年有余的撫遠公主秦蕙心終于走下了馬車。
快步上前扶起蕭洛等人,心兒握住蕭洛寬大的手掌,一時悲喜交加,熱淚盈眶道:
“云川哥哥……”
蕭洛看著一身異族胡服的心兒,心里亦是久久不能平靜,雖說這些年陛下總是隔三差五地讓他去回紇看看心兒,但也只能在葛勒可汗和可賀敦于回紇節(jié)日慶典出行時遠遠地看上一眼,根本無法與她近距離接觸,更不可能說上幾句話了。有一年陛下給蕭洛下了文書,讓他以使臣的身份前往回紇王庭探望撫遠公主,卻正趕上回紇周邊兩個小國鬧事,葛勒可汗親自率兵出征,唯恐留下?lián)徇h公主一人落入賊寇手中成為牽制,便將撫遠公主一起帶到軍營,結(jié)果蕭洛撲了個空,沒能見到心兒,這一晃,又是許多年。
心兒跟隨一行人來到靈巖居后,先由蕭喚月帶來的女官伺候著簡單洗漱了一番,又換上了中原的衣裳,這才來到庭泉小筑的正廳就坐。她穿著女官們從宮里帶來的為她專門縫制的湖藍色曲裾,廣袖如云,衣袂蹁躚,襟前的鳳尾花圖案是皇帝親手繪制特意命人繡上去的。
眾人不禁抬起頭打量起撫遠公主,其面色還如往年一樣,蒼白無血色,瘦弱的身體在華麗衣裙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羸弱,仿佛風一吹就又飄回大漠了。
蕭喚月率先開口道:
“公主這些年遠在大漠邊疆,為大周與回紇的邦交勞心勞神,實在辛苦!”
心兒只是垂眸淺笑:
“那有什么,皇兄對我寵愛有加,我總要為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否則如何心安?”
蕭洛在一旁笑道:
“其實公主的心意陛下都懂,于陛下而言,只要公主身體康健他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陛下可不希望公主為江山社稷勞心勞神而忽視了身體。”
心兒聞言,心頭一陣恍惚,忽而憶起當年她和親回紇時蕭洛作為送親使對她說的話。當時,她正準備拜別送親的儀仗轉(zhuǎn)身踏入回紇的迎親隊,卻被蕭洛攔住了去路:
“公主且慢,陛下還有幾句話讓屬下轉(zhuǎn)達給公主?!?p> “大人請講?!?p> 蕭洛頓了頓,道:
“陛下說,公主到了回紇,不必為大周與回紇結(jié)盟之事操心,只管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更不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公主要記住,你是大周最尊貴的女人,你身后自有陛下和大周為你撐腰!”
撫遠公主當時狐疑了片刻,搖著頭說:
“不,這一定不是皇兄所言,本宮從長安出發(fā)那日,皇兄分明在太極殿上叮囑本宮要好好侍奉葛勒可汗,友善對待回紇子民,想辦法促進大周與回紇的邦交,維護大周的疆域太平!”
蕭洛深邃的目光一沉,解釋道:
“在太極殿上,他是一國之君,他必須把江山社稷與黎民百姓放在首位,沒有什么比疆域太平天下長安更重要。可是脫去那身皇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兄長,他只想要你好好活著,有些話,他來不及說出口,便只能由屬下代勞了。”
當年,撫遠公主就這樣帶著對母國無限的眷戀與不舍踏入了回紇的大漠,她始終記得自己是大周最尊貴的女人,也始終記得自己的身后是大周的萬里江山。所以這么多年來她一刻也不曾放縱自己,她把大周先進的農(nóng)耕技術(shù)與醫(yī)術(shù)帶入回紇,推動兩國通商,使西域獨特的音律、樂器、舞蹈、美食傳入中原,促進了兩國文化交流,實現(xiàn)了大周開國以來的第一次民族文化大融合。大周也在高宗在位時期成為史冊中最具包容與開放的時代。
撫遠公主的這些功勞,都被高宗皇帝命史官一一載入史書。
如今回首往事,心兒只是一笑,盡管她沒能如皇兄所愿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可是她把皇兄的江山與萬民照顧的很好,她把皇兄一直放心不下的西北疆域照顧的很好。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公主,她覺得自己對得起皇兄這么多年的寵溺與包容。
可是,在回紇的多年積勞成疾再加上近幾日的舟車勞頓,撫遠公主終于還是病倒了。
當晚用過晚膳,奉命在庭泉小筑照顧心兒的女官便匆匆跑來主院:
“不好了!不好了!撫遠公主暈過去了!”
蕭喚月等人不敢耽擱,連忙命隨行的太醫(yī)前去診治。兩個太醫(yī)上前把了脈,面色很是凝重,二人探討一番,卻始終不敢妄下結(jié)論,只道撫遠公主的身體比幾年前更加虛弱,但卻不知該如何開藥,只能先施針穩(wěn)定住公主的病情。
這時,蕭喚月沖蕭洛說:
“哥哥不是說你府上的籬笙乃東方神醫(yī)之徒,可否請籬笙前來為公主號脈?”
早已嚇得癱軟在地的女官和太醫(yī)連忙上前哀求道:
“求廣陵居士救救公主殿下吧,我等是奉旨前來照顧撫遠公主的,倘若公主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等項上人頭難保??!”
蕭洛即刻道:
“昨日東方神醫(yī)來此探望籬笙,籬笙已住進了東方神醫(yī)在蘇州的舊宅里,我即刻下山一趟,請他師徒二人前來為公主診治!”
譚靈見蕭洛要深夜下山,不放心地說:
“妾身隨你一起去!”
蕭洛卻道:
“不必,你是這里的女主人,要在這主持大局,哪有你我皆離開的道理?!?p> 蕭喚月知道,蕭洛為了保護她和碧血劍這幾年沒少在江湖上樹敵,所以譚靈一聽到蕭洛要深夜下山才會擔心至此。
見譚靈如此不放心,蕭喚月便道:
“嫂嫂莫急,我和大哥一同前去!”
不等蕭洛和譚靈說話,蕭喚月便轉(zhuǎn)身對身后的女官和太醫(yī)說:
“這里的一切暫交給譚娘子,爾等務必聽候譚娘子的吩咐,照顧好公主,莫要私自行事!”
太醫(yī)和女官們連忙行禮道:
“謹遵夫人囑托!”
譚靈上前握住蕭喚月的手,叮囑道:
“洛陽馬幫近日在蘇州一帶活動,幫主林漠塵肖想碧血劍和長虹劍很久了,他們在洛陽時就曾為了長虹劍和鴻運鏢局的人交過手,如今碧血劍在你手中,你們一切小心!”
蕭喚月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又拍了拍譚靈的手背以示安慰,這才與蕭洛轉(zhuǎn)身出門。
看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譚靈沖房間里的太醫(yī)和女官說:
“今晚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民間比不得宮里,務必要把撫遠公主照顧好!”
那為首的太醫(yī)連忙道:
“譚娘子放心,我等一定竭盡全力為撫遠公主診治!”
譚靈深吸一口氣,不安地等待著?;噬系臒o情她是見識過的,當年就因為她跟蕭洛說了皇上在追求蕭喚月的事,皇上就差點要取她性命,若是撫遠公主死在了靈巖居,誰知道又會有什么災禍等著她和蕭洛。
此時,蕭洛已和蕭喚月?lián)Q上深黑色夜行衣一人一馬疾馳于空蕩的大道上。夜深沉,路漫漫,東方神醫(yī)住的地方離靈巖山不近,二人策馬奔騰一刻也不敢耽擱。不多時,蕭喚月和蕭洛行至漸漸變窄的小路,兩側(cè)皆是濃密的樹林,影影綽綽,枝葉微搖。忽然,一側(cè)的樹林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窸窣聲,蕭洛心頭一緊,連忙拉住韁繩,蕭喚月也同時高聲勒馬。伴隨著馬匹的嘶鳴,蕭洛和蕭喚月相繼停在路邊,幾乎一瞬間,兩支泛著白光的飛鏢朝二人飛來,蕭喚月眸中一驚,連忙向后仰去,她腰身柔軟,只一瞬間便使上半身幾乎與馬背平齊,輕而易舉躲過一支飛鏢。一旁的蕭洛早已騰起身形,飛身而起,那飛鏢從他腳下飛過射入對面的樹干里。
很快,前前后后十幾個身穿灰褐色短衣的人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從樹林里殺出,站成一排舉刀擋在蕭洛和蕭喚月面前。
兄妹二人雙雙拔劍,待泛著瑩瑩綠光的碧血劍出鞘時,前方那為首的男子已賊眉鼠眼地露出壞笑,一雙小眼睛瞇成一條縫,直勾勾地盯著蕭喚月手里的碧血劍。
蕭喚月見狀,低聲在蕭洛耳畔問道:
“他們是……?”
“洛陽馬幫,為首的是幫主林漠塵?!?p> 蕭洛話音剛落,林漠塵便道:
“久聞友來山莊劍法高深,廣陵居士既然是友來山莊的大弟子,如今又獨立門戶自成一脈,不知廣陵居士可否賞臉,讓在下見識見識友來山莊的劍法。”
說完又嘲諷挖苦似的補充了一句:
“實不相瞞,上次遇到了你們友來山莊的云少主,嘖嘖,也不過如此嘛,輸?shù)媚墙幸粋€慘!”
蕭喚月聞言心頭一驚,連忙低聲向蕭洛詢問: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蕭洛道:
“云棲有一次運貨去洛陽,咱們的商隊與馬幫的人狹路相逢,云棲主動退讓請馬幫先行,林漠塵卻起了賊心賴著不走,要與云棲單挑,若云棲輸了,便將咱們那批貨拱手讓給馬幫。云棲不是習武的料,你是知道的,自然不是林漠塵的對手?!?p> 蕭喚月暗暗咬了咬牙,卻聽蕭洛又高聲道:
“林幫主,我?guī)煹芗疾蝗缛?,讓幫主見笑了,幫主若想切磋武藝,今日蕭某可以奉陪到底,倘若林幫主輸了,還請馬幫的弟兄們按照江湖規(guī)矩行事,莫要攔我去路!”
林漠塵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奸笑著說:
“廣陵居士,你也聽好了,倘若是你輸了,還請廣陵居士也遵守江湖規(guī)矩,讓令妹交出她手上這把碧血劍!”
話音剛落,林漠塵已大喝一聲舉刀砍來。蕭洛眉間微蹙,反手挽起兩個劍花揮劍迎上對方的刀刃,兵器交接,于夜色中投下零星火花,兩個人打的不可開交難分勝負。三個回合后,二人受彼此內(nèi)力所擊各退一步,林漠塵一個轉(zhuǎn)身蹬住地面,穩(wěn)住上身。蕭喚月見狀,立刻趁蕭洛轉(zhuǎn)身之際趁虛而入,揚起碧血劍一個箭步擋在蕭洛身前,道:
“林幫主,你處心積慮在此擋住我二人的去路,無非是為了我手上這把碧血劍,劍在我手,幫主若想奪劍,何必為難家兄。”
蕭喚月不希望蕭洛再因為她而受傷,這些年蕭洛為了庇護她打斗不斷沒少受傷,他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撫遠公主那樣病弱的女子都知道保護她皇兄的江山,而自己好歹也是碧血劍的主人,只有自己憑借手中這把劍在江湖上打出名聲,才能解救蕭洛于水火中。
那林漠塵聞言,忽然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蕭娘子也有親自動手的這一天,我還以為你準備做一輩子縮頭烏龜躲在你大哥身后呢!”
蕭洛被蕭喚月手中的碧血劍擋在身前,剛要上前阻止,便被蕭喚月長臂運出的功力擋了回去。蕭喚月的內(nèi)功并沒有多強,但經(jīng)過這幾年與碧血劍的磨合,蕭喚月已經(jīng)能夠完全駕馭碧血劍,她運出的功力經(jīng)過手臂到指尖再傳入碧血劍中,與碧血劍自身強大的威力碰撞融合,生成巨大的功力,即便是蕭洛,也只得乖乖站在碧血劍后,前進不得,蕭喚月見狀,趁機點了蕭洛的穴。
蕭洛頓時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了,著急道:
“他這是激將法,你千萬別上當!”
蕭喚月見自己這么輕易就把大哥控制住了,心里有些小得意但又有些心疼,向來心思縝密狡猾如狐貍的蕭洛,在自己這個妹妹面前竟是半點防備也沒有,以至于屢屢“受害”。
無視蕭洛的擔憂,蕭喚月只是側(cè)目道:
“我有分寸,快告訴我林漠塵的武功特點!”
蕭洛知道,蕭喚月這一次是執(zhí)意要親自為碧血劍拼一次命。
罷了,也是時候讓她自己為自己正名了,他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的,于是便道:
“林漠塵不按套路出牌,武功全無章法可尋,但其意念薄弱,極易分心,且下盤不穩(wěn)!”
末了又叮囑道:
“你自己小心!”
很快,早已等不及的林漠塵再次揮刀砍來,蕭喚月翻轉(zhuǎn)手中的碧血劍,瑩瑩綠光伴隨著劍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林漠塵確如蕭洛所言,武功套路全無章法可尋,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招是什么。蕭喚月一開始只是按照在友來山莊所習劍法試探林漠塵的武力,但由于對方的刀法雜亂無章,蕭喚月自己的劍法套路很快就被打亂,繼而漸漸處于下風。一旁的蕭洛見狀心急如焚,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讓蕭喚月冒險,本以為她既然已能完全駕馭碧血劍,武藝必定長進不少,沒成想遇到強敵還是如此不堪一擊。
然而,就在林漠塵攻勢大增之時,蕭喚月卻突然開始一改套路,自亂章法。蕭洛心頭大驚:她什么情況?破罐子破摔了!那林漠塵也是吃了一驚,本以為很快就能把蕭喚月拿下,哪知這死丫頭竟突然也不按套路出牌了!其實蕭喚月心里是這樣想的:對方的刀法無章法可尋,可自己的劍術(shù)卻盡顯套路,也就是說別人知你,但你不知人,如此一來很容易受制于人,可倘若自己也不按套路出牌,你亂,我比你更亂,你痞,我比你更痞,沒有最流氓,只有更流氓,看誰能亂過誰!
此時,馬幫的一眾小卒也面面相覷,不知眼前此女使的是何方妖術(shù),那碧血劍在雜亂無章的劍法下像頭張牙舞爪的餓狼,東咬一口西啃一口,一會兒戳你胸口一會兒敲你腦門,讓你防不勝防。
終于,林漠塵慫了:這世上竟有比我還不要臉的人!
就在他心神不寧的那一瞬間,蕭喚月看出了林漠塵下半身露出的一個破綻,當即揮劍橫掃,那碧血長劍橫劈在林漠塵的小腿上,頓時,林漠塵慘叫一聲倒地不起,繼而血流一地。
馬幫的一眾小卒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幫主,不知所措又求饒似的看著蕭喚月。
蕭喚月將沾滿血漬的碧血劍舉至眼前,得意地揚起下巴看了看狼狽不堪的林漠塵,怒斥道:
“切磋武藝點到為止,今日是你第一次挑釁我,我只是砍傷你的腿,倘若還敢有下次,你這一雙腿就拿來給我的碧血劍嘗嘗鮮吧!”
林漠塵見狀,連忙求饒道: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是林某人有眼無珠,鼠目寸光,還望女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幫兄弟吧!”
蕭喚月見他還算有良心,知道為自己人求情,便道:
“今日饒你們不死,勞煩林幫主轉(zhuǎn)告諸位江湖義士,日后再想來奪碧血劍,西京三品誥命夫人蕭氏恭候各位,若是再敢欺我兄嫂,當心朝廷的兵馬踏平你們的幫派!”
林漠塵像哈巴狗一樣點著頭,說: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小人都聽夫人的!都聽夫人的!”
蕭喚月的威嚴之氣絲毫不減,責問道:
“是嗎?那林幫主可知好狗不擋道?”
林漠塵聽聞此言,立刻明白了其中含義,揮手對馬幫的兄弟說:
“愣著干什么?快給夫人讓路!”
馬幫的兄弟見狀,立刻四下分散開來,獨留雙腿血流不止的林漠塵癱在路中央,林漠塵憤怒地掙扎道:
“等會兒!把老子抬走!”
大家見狀,連忙又折回小心翼翼地把林漠塵連拖帶拽扔到路邊。
蕭喚月飛速為蕭洛解了穴,關(guān)切道:
“你怎么樣?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蕭洛連忙搖了搖頭,蕭喚月見狀立刻道: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二人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江船夜雨
適逢畢業(yè)季,最近真的太忙了,答辯,教資認定,運行李,拖了半個月才更了一章,實在抱歉!不過這章字數(shù)很多,算是一點點彌補吧,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