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悲

　　劉勇走進鐵匠旁邊的小巷，在錯綜復(fù)雜的小路中穿行，身形靈活，七拐八拐間，很快便來到一處看似毫不起眼的死胡同。

　　他機警地環(huán)顧四周，敏銳的目光在周圍掃過，確認(rèn)無人跟蹤后，這才走向胡同一側(cè)的墻壁。

　　他伸出右手，在墻壁上摸索著，很快就找到一塊隱蔽的墻磚。

　　按照特定的節(jié)奏，先是輕輕敲了三下，稍作停頓，緊接著又急促的連敲五下，隨著一陣輕微的“咔咔”聲，墻壁緩緩向一側(cè)打開，一條幽暗的通道悄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暗道內(nèi)彌漫著一股陳舊而潮濕的氣息，仿佛藏著無數(shù)不為人知的秘密。

　　墻壁上間隔鑲嵌著的油燈散發(fā)著微弱昏黃的光，在狹窄的通道內(nèi)投下影影綽綽的光影。

　　劉勇踏步暗道，身后的墻壁發(fā)出“咔咔”的聲音緩緩關(guān)閉。

　　他的右手緩緩抬起，掌心之中，淡青色的光芒如同山間縹緲的晨霧，絲絲縷縷地氤氳而生。

　　那光芒看似輕柔，卻隱匿著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炙熱，好似寒夜篝火散發(fā)的暖意，將周圍一小片區(qū)域染得朦朧而微亮。

　　在這淡青色光芒的環(huán)繞下，一個玄鐵面具如同破霧而出的幻影，從光芒交織的混沌中漸漸凝形，穩(wěn)穩(wěn)地出現(xiàn)在劉勇的掌心，他將玄鐵面具戴在臉上，剎那間，周身散發(fā)出冷峻與神秘的氣息。

　　劉勇在暗道中穩(wěn)步前行，昏暗的燈光在墻壁上搖曳閃爍，前行了十來米，他忽然停下腳步。

　　“令牌”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前方，那人同樣帶著玄鐵面具，藏在陰影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見一雙如寒星般銳利的眼睛。

　　劉勇沒有猶豫，右手一抬出現(xiàn)一塊古樸的令牌，令牌由烏木制成，質(zhì)地堅硬，表面泛著淡淡的光澤。

　　令牌上，刻著一個斗大的“斗”字，字跡蒼勁有力，周邊刻畫著奇特的暗金色紋路。

　　“左轉(zhuǎn)第一間房?！焙谟岸ň戳丝戳钆?，確認(rèn)無誤后，身體向后退去，消失在陰影中。

　　劉勇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繼續(xù)前行，這條暗道幽長且靜謐，唯有他的腳步聲在墻壁間回蕩，很快他來到了道路盡頭，依照指示向左一轉(zhuǎn)，一間古樸的房間便出現(xiàn)在眼前。

　　房間不大呈四方形，墻壁由粗糙的石塊砌成，歲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駁的痕跡，墻壁上掛著幾盞油燈散發(fā)著幽微光芒，光線昏暗，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門口對面，一張古樸的木桌靠著墻擺在中間，歲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駁的痕跡，桌子旁，靜靜放置著一把樣式簡單的椅子。

　　“天龍鎮(zhèn)有關(guān)血妖的資料?！眲⒂碌哪抗鈷哌^房間，徑直走向椅子，緩緩坐下，目光盯著前方，開口道。

　　墻上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不大，邊緣整齊，顯然是精心開鑿而成，里面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

　　劉勇望著那漆黑的洞口，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一只布滿皺紋的手從洞口伸出，手中攥著一沓資料，那只手略微發(fā)黃，干枯的如同老樹枝，指甲又黑又糙，劉勇剛要伸手接過來，那只手便像閃電般縮了回去，洞口再度陷入黑暗，仿佛從未有人出現(xiàn)。

　　劉勇接過那沓資料，剛匆匆掃了幾眼，便忍不住對著那黑漆漆的洞口發(fā)問：“這些資料太過籠統(tǒng)，根本沒有確切的線索，到底是怎回事？”他的聲音在狹小昏暗的房間回蕩，帶著幾分疑惑。

　　“哎！你有所不知，消息收集的實在是太過艱難了。”洞口深處傳來一陣沙啞且蒼老的聲音，仿佛從歲月的縫隙中擠出來：“眼下至少有四股勢力在暗中攪局，讓消息渠道處處受阻?！?p>　　“四股勢力？都有眉目嗎？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劉勇眉頭緊鎖，接連追問道。

　　“先說第一股，是一群行蹤奇怪的百姓，他們依靠著對本地復(fù)雜地形的熟悉，總能巧妙地避開眾人耳目，自稱是血神教教徒，常以“血神降臨，厄難盡消”為口號，以血妖為鎮(zhèn)教圣獸，教眾都是些貧苦百姓，他們總是在暗地里散布虛假消息，身后之人暫時還沒有頭緒，常常出沒于廢棄的古宅、荒蕪的破廟，每次現(xiàn)身都神神叨叨，似乎在舉行某種神秘的祭祀?！蹦巧n老的聲音緩緩道來。

　　“血神降世，厄難盡消……”劉勇心中暗自揣咕，這般極具蠱惑性的口號，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目的，貧苦百姓雖然最易掌控，但卻并沒有任何戰(zhàn)力，這看似簡單的表象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謀劃？

　　劉勇正欲開口詢問，那蒼老的聲音再度悠悠響起：“第二股勢力，是一群黑衣人，他們行蹤詭秘，常常隱藏在暗處，毫無蹤跡可尋，即使被摸到痕跡，便會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絕不留活口，他們手段令人發(fā)指，已經(jīng)有很多暗子被殘忍虐殺，死狀慘不忍睹。”

　　蒼老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恐懼和無處發(fā)泄的憤懣。

　　劉勇內(nèi)心被震撼，心中燃起一團烈火，這股勢力的殘忍行徑，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咬了咬牙，問道：“可曾有辦法追蹤他們的下落？不能任由他們這般肆意妄為?！?p>　　黑暗中傳來老者無奈的嘆息：“試過了，他們太狡猾，每次行動后都清理得干干凈凈，沒有留下絲毫線索?！?p>　　短暫的沉默后，黑暗中的老者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情緒繼續(xù)說道：“第三股勢力，自稱是來自東平郡的吳下商隊，據(jù)我們掌握的情報，他們規(guī)模龐大，滿載各種奇珍異寶，往來于各個城鎮(zhèn)之間，看似只是正常的貿(mào)易，然而每到一處便會用金錢賄賂當(dāng)?shù)氐臐娖o賴，四處結(jié)交當(dāng)?shù)貛团蓜萘?，這些人被收買后，便成了吳下商隊的眼線，但凡有人知道血妖消息，都會被他們恐嚇一番，只是這背后的目的，還不得知，就在昨日，最新的情報顯示，東平郡并沒有這號商隊，而且更棘手的事，吳下商隊已于三日前離開，至今下落不明，這背后的事情怕是比我們想像的要深?！?p>　　“至于第四股勢力……”黑暗中，老者沒有停頓，接著講起來，可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接下來的內(nèi)容。

　　緊接著，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氣變得格外凝重，緩緩說道：“雖說我們目前還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但種種跡象表明，襄北木氏也在暗中推動?！?p>　　“襄北木氏……”劉勇聽聞，面色瞬間變得陰沉，這幾個字的分量太過沉重，像是一座大山。

　　天元帝國，有三股勢力獨立于帝權(quán)外，那便是聲名赫赫的三大世家——平?jīng)龉?、東平李氏、襄北木氏。

　　襄北木氏曾是襄北郡的實際掌控者，殷靈帝登基百年后，荒于政事，三大世家暗中操作，迅速打壓異己，扶持本家族人，將所在郡府完全掌握。

　　天元歷1000年襄北候戰(zhàn)死后，家族繼承者未能掌控家族勢力，附屬勢力紛紛自立，再加上郭氏和李氏的聯(lián)手打壓，襄北木氏的勢力急劇衰落，如今已經(jīng)淪為三大世家之末，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歷經(jīng)千年的積累，底蘊和實力依舊不能小覷。

　　“這襄北木氏，他們到底在想干什么？”劉勇低聲自語。

　　“木氏家族自從襄北候陣亡，處處受到制肘”蒼老的聲音透著洞悉世事的滄桑：“根據(jù)線索不難測測，血妖可能就是他們飼養(yǎng)的！”

　　“還有條情報……木氏家族的一位高層如今就住在知賓客站……”

　　…………

　　同一時間，在離天龍鎮(zhèn)鬧市不遠(yuǎn)的一處小巷口，趙三王五兩人勾肩搭背的從里面走出來。

　　王五抬眼望了望天色，見日頭還高，便興致勃勃的提議道：“三哥，你看天色還早呢，要不咱去“翠香樓”樂呵樂呵？聽馬老四那老小子說新來了幾個姑娘，那叫一個水靈?！?p>　　趙三翻了個白眼，三角眼一瞪，原本想說什么卻被憋了回去，沒好氣地回道：“去去去，你當(dāng)咱是城西的劉財主，兜里那倆子兒，夠干啥？”

　　王五撇了撇嘴，眼珠子又轉(zhuǎn)了轉(zhuǎn)：“三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吳下商會給咱的賞錢，你還剩下不少！”

　　趙三一聽，三角眼瞪得發(fā)狠，氣的抬手用力扯了王五腦袋一巴掌，罵道：“你個豬腦子！前天晚上咱倆在那“知賓客?！焙院：?，你喝大了非找?guī)讉€姑娘作陪，不僅把自己的錢花光了，還讓老子給你墊不少，現(xiàn)在只剩下半兩銀子，以后咱哥倆可怎么過??！”

　　“三哥別擔(dān)心，今天晚上的事要是成了，咱哥倆以后還愁好日子嗎？”王五揉了揉腦袋，安慰道。

　　“你他媽的，小點聲，忘記勇哥怎么交代的嗎？”趙三聽到王五的話，又想到自己白花花的銀子，又氣得夠嗆，抬手又是一巴掌。

　　“哦，對對對……”王五笑呵呵，也不生氣，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么絕妙主意，興奮的說：“三哥，我今天眼皮直跳，感覺運氣爆棚，要么咱去賭兩把碰碰運氣？說不定能賺他個百八十兩，別說去‘翠香樓’，就是把那個‘紅胭脂’包下來，讓咱哥倆高興高興也足夠了！”

　　趙三原本還有些猶豫，但聽到‘翠香樓’頭牌紅館紅胭脂，又想起她那誘人的身段，心底頓時變得直癢癢，他那三角眼精光閃爍，舔了舔嘴唇，點頭同意：“那還等什么，紅胭脂，等著我，三爺來了！”

　　“五爺也來嘍……”王五也大叫一聲，兩人勾肩搭背，大步流星朝著賭坊走去，周圍百姓看到兩人，紛紛躲避，暗自咒罵。

　　兩人一邊朝著賭坊走，一邊閑聊，王五嘿嘿一笑，用他那胖的像熊掌的手手捅了捅趙三：“三哥，你說那吳下商會的人是不是傻啊，隨隨便便就給咱那么多賞錢?！?p>　　趙三斜眼笑了笑，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可不是嗎，他們那些人，看著穿著綾羅綢緞，出手闊綽，實際就是人傻錢多，就讓咱幫忙聯(lián)系一下當(dāng)?shù)氐臐娖ぃ仡^蛇，他們就大把大把撒錢，還說什么結(jié)交英雄好漢，真是有毛病?！?p>　　“可惜大前天說是有事突然就走了，也沒留個聯(lián)系方式！”王五有些惋惜，又想到什么也笑的厲害，他那圓鼓鼓的肚子隨著笑聲不斷抖動，小眼睛瞇成一條縫：“就是就是，我當(dāng)時都怕他們反悔，沒想到這么痛快，還英雄好漢，我看都沒我勇哥厲害，你看那七……”

　　趙三突然用手死死捂住王五的臭嘴，嚇得滿頭大汗，三角眼左右亂瞟，生怕有人聽到，罵道：“你他媽找死離我遠(yuǎn)一點，這話讓人聽了去，咱哥幾個不死也得脫層皮……”

　　“嗚……嗚嗚！”王五被憋的夠嗆，掙開趙三的雙手，呼呼的直喘氣，也有些后怕。

　　……

　　賭坊內(nèi)，里面嘈雜喧鬧，煙霧繚繞，賭徒們的叫嚷聲、骰子的滾動聲交織在一起。

　　王五和趙三找了個押大小的桌子，剛開始，運氣似乎格外眷顧他們，下注就贏，沒一會，面前的碎銀子就堆成了小山。

　　王五興奮的滿臉通紅，眼睛瞪得渾圓，手舞足蹈的喊道：“三哥，瞧見沒，我就說今天運氣好！照這勢頭咱們馬上就能成為白龍鎮(zhèn)的大財主！”

　　趙三也笑的合不攏嘴，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他身旁路過，在周圍人的擁擠下狠狠的撞了他一下，他臉色一變：“哪個……”

　　迎面是一道凌厲的目光，隨后便頭也不回的穿過擁擠的人群，被賭坊頭子“惡虎”領(lǐng)進內(nèi)堂，那是一個身披斗篷，把臉蓋住的中年人，那人的臉色白的嚇人，張三身子沒由來的一抖，原本的話，也因為害怕被噎在嗓子。

　　“三哥，三哥，發(fā)達了，發(fā)達了！”旁邊傳來興奮的聲音，王五那小眼睛瞪得溜圓，滿臉通紅，不停地拉扯著趙三。

　　“真有你的！”趙三轉(zhuǎn)頭一看，瞬間忘記了剛才的遭遇。

　　只見賭桌上，那原本搖晃的骰子盅緩緩?fù)Ｏ?，莊家一臉不情愿地揭開蓋子，三個骰子齊刷刷地顯示出相同的點數(shù)，正是難得一見的豹子！

　　周圍的賭徒們瞬間爆發(fā)出一陣驚嘆，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剛才王五還在為一把接一把的失利而垂頭喪氣，沒想到這一把直接中了豹子，面前原本所剩無幾的籌碼，瞬間像變戲法一般，因為這一把高額的賠付，又堆成了一座比剛才還要大一倍小山。

　　王五興奮得手舞足蹈，小短腿不停地跳動著，那圓滾滾的身子跟著晃來晃去，活像一個上了發(fā)條的不倒翁，他一邊笑，一邊拍著趙三的肩膀，嘴里叫嚷著：“三哥，瞧見沒，我就說今天運氣在咱這兒！這下好了，不僅能把之前輸?shù)亩稼A回來，又大賺一筆！”

　　“對對對，繼續(xù)壓，這把壓大”趙三的三角眼也瞪得老大，此刻完全被眼前的‘小山’吸引住了，臉上洋溢著得意忘形的笑容，他搓了搓手，看著那些銀子，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在“翠香樓”左擁右抱、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

　　然而，好運并沒有一直眷顧著他們，隨著一把骰子落下，開出來的竟是小，兩人瞬間傻眼，但他們不甘心就此罷手，想著下一把肯定能贏回來，于是不斷加注。

　　可命運像是故意捉弄他們，接下來幾把，把把皆輸，剛才贏來的銀子轉(zhuǎn)眼間輸?shù)囊桓啥簟?p>　　王五急紅了眼，一把揪住莊家的衣領(lǐng)，怒吼道：“你們是不是出老千！老子怎么可能輸?shù)眠@么慘！”

　　“媽的，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趙三、王五，就憑你們兩個也敢在虎爺?shù)膱鲎郁[事，活得不耐煩了是吧！”莊家冷哼一聲，一揮手，來了六七個打手，為首的一人膀大腰圓，滿臉橫肉，惡狠狠地說道。

　　“要不是你們，出老千……”王五罵罵咧咧，趙三見勢不妙，想拖著王五趕緊走。

　　可王五哪里肯聽，幾個打手見狀，一擁而上，對兩人一陣拳打腳踢，沒一會兩人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像條兩條死狗一樣被扔出了賭坊。

　　……

　　黃昏時分，兩人垂頭喪氣，互相扶著對方靠在離賭坊不遠(yuǎn)處的一個墻角，嘴上還絮絮叨叨的咒罵著。

　　王五一邊吐著血水，一邊嘟囔：“他娘的，要是勇哥在，肯定能把這群龜孫子打的滿地找牙！”

　　趙三也有氣無力地附和，又緩了片刻，問道：“老五，感覺怎么樣了？”

　　王五揉了揉被打得青腫的臉頰，含糊不清的說道：“還行，就這兩下子，還打不死我，骨頭架子沒事，就是身上疼得厲害，不過問題不大，三哥，你呢？”

　　趙三嘆了口氣，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胳膊腿：“我也差不多，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咱不能就這么算了。”

　　王五眼神一亮，小眼睛里閃過一絲狠厲，隨后像是想起什么：“對，三哥，不過天色不早了，咱們?nèi)フ矣赂?，先把晚上的事辦了，再讓他給咱出出主意，好好收拾這群家伙?！?p>　　兩人互相攙扶著，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強忍著疼痛，正準(zhǔn)備朝知賓酒樓走去。

　　就在這時王五不經(jīng)意間抬眼，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朝一條小巷子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