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出使（二）
李煜見吳越群臣競相嘲笑，也便朝天大笑了起來，那些原本還在笑他的吳越臣公，卻不由得感到好奇，納悶著這李煜是否是被他們這般言語所打擊，失去了理智，也漸漸的平息了嘲笑聲。。
那方才帶頭嘲笑李煜的大臣又問道：“不知閣下為何起笑?。渴琴澩宋业恼f法了么？”
“我料是他南唐抽不出好的了，便找個(gè)東宮太子來充數(shù)，也不曉得他說話到底能否代表李璟呢。”
“話可別這么說，畢竟還有他的下屬在呢，別駁了人家的面子?！?p> ……
而此言一出，吳越臣公競相附和，嘲笑聲也此起彼浮的響起。
“非也，我之所笑，非爾等所笑也?！?p> 李煜此時(shí)已定了神，適應(yīng)了敵營里的氣氛，便離開林殊的臂膀，上前一步，神情堅(jiān)毅的說道。
“哦，那是為何忽而大笑？”錢俶伸出手來，制止了群臣，頓時(shí)帳內(nèi)又鴉雀無聲。
“我是笑，你吳越滿朝文武，竟只會些莫須有的東西，簡直入不得眼啊！”李煜搖著頭，嘆著氣，緩緩說道。
“哦，此話怎講？”那大臣見李煜如此說話，立馬怒著神色，問道。
“其一，在下笑君之臣無知也。我大唐東至東海之濱，西至巴蜀，南到閩川，北到淮河，高山平原，江河湖泊，可謂應(yīng)有盡有，先祖息兵歸農(nóng)，如今在戶之民，不下三百萬，兵卒之豐，尚又居民之一十，試問君之兵民幾何？而君之臣公，竟還笑我大唐無人，試問我該不該笑？”李煜用尖銳的眼光橫掃吳越臣公，最后堅(jiān)定的落在了錢俶身上。
“該笑，那么其二呢？”錢俶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輕描淡寫但極具威懾力的說道。
“其二，君之吳越，不過蘇杭二地，尚與董氏分據(jù)，論幅員之大，濱土之廣，吳越較之我大唐，不過彈丸之地也。況我先輩建國，息兵止戈，復(fù)科舉，行仁政，天下太平，人人安居樂業(yè)，大唐境內(nèi)，處處歌舞升平，舉國之力，足與驕陽爭輝，而君之受趙宋之命舉國之兵卒北伐，無異于以彈丸而擊厚土之深，以江河而度大海之闊，以螢火之明而奪日月之輝。在下不知君之所圖又為何也？然君之臣公，竟無一勸阻，枉顧君之河山，我所謂之無能也?！?p> 李煜在帳中來回走動，目光所及，吳越臣公只是面面相覷，縱使怒火中燒，卻也無言語以對之。。
“你！”李煜說罷，有一年輕英俊的將軍憤然起身，喝道。
“仁紹坐下，今南唐使臣已笑我國臣公無知無能，難道你還要給我等冠上無禮之名？”其話未開口，便被一白發(fā)長須的老者喝住。
“是。”那將軍側(cè)頭抱拳，強(qiáng)壓著自己怒氣說道。
那將軍坐下后，白發(fā)老者才起了身，或許年齡有些老邁，起身是有些慢的，但也未見吳越臣公有任何的催促和打擾?？磥泶巳嗽趨窃降匚粯O高。
“我吳越雖不及你南唐疆域之廣，但所占盡是江南肥沃之地，且交易遍布東洋南洋，如今物料之豐，國庫之充裕，何不及你南唐，而我國先祖，注重民生，如今也算的上頗有成就，人口之眾，兵力之足，又有何不可與你一戰(zhàn)？而今我主，守國土，遵祖訓(xùn)，更深得民心，雖不說北上一統(tǒng)，安守一隅之土，尚且足以。卻不似你南唐一眾，君不為君，臣不為臣，父不為父，子不為子，人倫枉顧，民心盡失。我主今日北伐，何不是順應(yīng)民心，所謂民心所向，戰(zhàn)無不勝也?！?p> 那老者先是對李煜行了禮，然后說道。雖然說得有些慢，但卻顯得格外的有力。
“想必老先生便是吳越宰相羅伏了吧。李煜這般先行拜過”李煜見之，拱手對他行了個(gè)禮，說道。
“正是老夫。”
“敢問先生，爾等北伐為何？所守之土又是為何？”李煜道。
“自是為我國之民，守先祖之土?！绷_伏微仰著頭，捋著胡須說道。
“然以在下愚見，爾等所戰(zhàn)，利不在錢氏，而等所守，土不歸于吳越?！崩铎蠚舛ㄉ耖e，慢慢說道。
“你說什么！來人，給我架出去！”那羅仁紹此時(shí)已沉不住氣，憤然起身，朝著李煜喝道。
“慢著，讓他繼續(xù)說下去?！贝藭r(shí)一直沉默不語的錢俶神情眼神的說道。并伸出手來示意羅仁紹坐下。
羅仁紹自是年輕氣盛，但自己君主尚且這般說了，自己也只能強(qiáng)吞了這口氣，憤憤不平的坐了下去，然后將頭扭到一旁，生著悶氣。
“謝吳越王。在下知曉，吳越自镠公建國，皆奉中原朝廷為正統(tǒng)，奉中原國主，取中原年號，行中原詔令。而今君舉過之力北伐我大唐，無非是趙宋之命而已。如今趙宋屯兵我大唐北境，只待你我兩國開戰(zhàn)，無論誰勝誰負(fù)，勢必實(shí)力大減，君勝之，我大唐之土必盡數(shù)歸于趙宋，我大唐勝之，趙宋亦南下長驅(qū)直入，屆時(shí)，江寧蘇杭盡歸趙宋矣?！崩铎舷仁枪笆謱χX俶行禮，然后故意將聲音提高，緩緩說道：“況吳越與我南唐，互為鄰國，近百年來，除在閩楚曾有交鋒，皆無戰(zhàn)事，期間人文交流、經(jīng)濟(jì)互助，互補(bǔ)所缺。然君封趙宋正統(tǒng)，崩壞約盟，若我大唐滅國，不知君之吳越尚可喘息幾日？唇亡齒寒，君與諸臣公不知也？”
那吳越群臣聽后，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李煜見此，繼續(xù)說道：“況今君之主也，趙宋者，無德之君也。其黃橋兵變，一夕黃袍加身，篡奪柴氏，自立為君，是可謂之君臣否？趙氏兄弟，表面和睦，暗地勾心斗角，是可謂之兄弟人倫否？吳越為趙宋屬國，趙宋卻要求君奉之高銀，出之以兵卒，而自身于不動，又可謂之仁義否？今如此不君不臣、不兄不弟、不仁不義之君，今要貴國奉銀出兵，他日便會要求異姓納土，今君允諾趙宋，他日趙宋要君改宗祠，送妻女，爾等之先輩千苦所創(chuàng)基業(yè)毀于一旦，眾臣公舍得？君亦舍得？”
李煜神情豐富的說著，仿佛自身感同身受一般，而吳越臣公聽后，議論之聲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