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人體神殿(3)
“嗯,我們見過這個圖案的——在文森先生的筆記中看到過?!?p> 蒙多拉爾的話將亞瑟的記憶拉回了那個緋月之夜。在那個極不尋常的夜晚,文森先生突然聲稱自己身體不適,向亞瑟的父親請了病假,獨自雇上一輛馬車朝著北邊去了。
那一晚,亞瑟獨自躺在自己的房間里,血一樣的月色滲過窗簾的間隙,在墻壁上打下一圈漸變的光暈。亞瑟將頭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悶得透不過氣來。但他不敢探出頭來。他總覺得,那月色中暗含著某種未知的存在,那東西在窺探自己,觸碰自己。
“蒙多拉爾!”
他隔著被子大喊道,祈求自己的聲音能被他聽到。
“蒙多拉爾!”
他聽到房門的把手傳來了響動,接著,是故意踏得響亮的腳步聲。
“小主人,我在呢?!?p> 亞瑟一把推開被子,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感受著新鮮的空氣。他看到蒙多拉爾提著一盞古銅色的油燈,站在自己的床前。
“發(fā)生什么了?”
亞瑟吸了吸鼻子,“我睡不著?!?p> “小主人,您把自己捂得太嚴實了?!泵啥嗬瓲枌⑻釤舴旁诖差^柜上,輕輕地拉起被子一角,蓋在亞瑟的身上。
“不是因為這個!”亞瑟有點著急了,他一把抓住蒙多拉爾的手,啜聲道,“陪我一起睡?!?p> “這……”蒙多拉爾的臉上顯露出明顯的難堪,“這不太合適,再怎么說您也是……”
“陪我睡!”亞瑟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蒙多拉爾沉吟了一陣,“我記得文森先生那里有些助睡眠的藥,我去找先生要一些。”
“不行!你留在這里!”
“小主人,”蒙多拉爾嘆了口氣,“不要因為是私人場合就忘記了女仆長教您的言談舉止,再怎么說您也是……”
“那我和你一起去!”亞瑟強硬地打斷道。
蒙多拉爾搖了搖頭,做出了讓步,“我去把您的衣服拿來?!?p> 穿好衣服后,亞瑟跟在蒙多拉爾的身后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寬敞的走廊上別無他人,無簾的落地窗將緋紅之月完全迎進,打在本就鮮紅的地毯上,好似是一條獻祭的鮮血之路。
亞瑟抓緊蒙多拉爾的衣角,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一次回來了。
強忍著這種感覺,兩人走到了拉森先生的房門前,一陣輕敲后,發(fā)現(xiàn)并無人回應(yīng)。
“對了,文森先生出門了?!泵啥嗬瓲栠@才想起來,“只能直接進去了?!?p> 他旋動房門的把手,輕松地將門推了開來。這本是一間常年無人居住的客房,文森先生到來后就成了他的房間。
打開門的那一刻,一陣冷風(fēng)順著未關(guān)的窗戶吹來,亞瑟打了個寒顫,跟在蒙多拉爾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入房內(nèi)。
“我記得先生的藥都是放在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的?!?p> 聽著蒙多拉爾的話,亞瑟覺得安心了些。雖然這家伙長相有些奇怪,個性又十分沉默寡言,但其實是個非常細心的人。
蒙多拉爾走向正對著房門的書桌,打開他說的那個抽屜,翻找了起來。
趁著這個功夫,亞瑟打量起整個房間。
房內(nèi)被收拾得干凈利落,書桌前是一扇通透的對開窗,桌上擺放著文森先生的筆記、一卷新的羊皮紙、一根架在墨瓶中的羽毛筆,以及兩只造型樸素的青銅酒杯。
窗戶上,薄薄的幕紗將月色暈染開來,幾乎將整個房間打成了紅色:紅色的床鋪、紅色的衣柜、紅色的桌面,以及——
紅得異常的筆記。
亞瑟的目光被平躺在桌上的筆記吸引住了,那本筆記似乎并不是被月光染紅的,而是自身就在散發(fā)著紅光。
他下意識地翻開了筆記,一頁又一頁,紙上寫著亞瑟看不懂的文字,以及一些奇怪的符號和紋樣:踩著火球的山羊、流淚的眼睛、被割裂的太陽……
亞瑟不斷翻看著那本筆記,最終停在了某一頁上。
那一頁畫著一張極為復(fù)雜的圖案,七層圓環(huán)中包納了成百上千張不同的臉,亞瑟盯著那張圖案,雙眼逐漸失神,有聲音自他的腦海中響起,晦澀不清,語義不明。
啪!
蒙多拉爾一把按在了亞瑟的肩頭,他猛地回過頭來,正看到蒙多拉爾手中搖晃著一小瓶藥劑。
“找到了,小主人?!泵啥嗬瓲栃毖劭戳艘谎蹠系膱D案,將亞瑟的手從那本筆記上拿開,將其蓋了起來,“我們不要亂翻先生的東西了,會被他罵的?!?p> 亞瑟恍惚地點了點頭,腦中似乎還有什么東西在盤留著。他跟著蒙多拉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喝下那瓶藥后,不久后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陽光依舊。赤月早在黎明到達前便退去了。亞瑟醒來的時候,文森先生已經(jīng)回到了宅邸。
第三天,陽光依舊。文森先生繼續(xù)為亞瑟授課,蒙多拉爾依舊像往常一樣旁聽,誰也沒有提那天晚上擅自進入他房間的事情。
第四天,陽光依舊。亞瑟聽著文森先生的課,看著他那張頗有學(xué)者氣息的臉,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深。為什么他要主動當自己的老師?自己可是“被詛咒的孩子”啊。那本筆記,究竟又是什么東西?
第五天,陽光依舊。教完當日的知識后,文森先生突然提出了一個想法,他要教給亞瑟和蒙多拉爾“一些不同的東西”。
第六天,陽光依舊。文森先生將兩人帶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在那里,他向兩人講述了“某個神明”的故事。據(jù)他所說,那是一個全能全知的真神,能夠撫去一切的缺陷和傷痛。亞瑟和蒙多拉爾被他的話所吸引住了,在他的指示下,兩人完成了某種“儀式”,亞瑟已經(jīng)記不清具體的細節(jié)了,只記得那一天,他們獲得了那個影響其一生的能力。
第七天,陽光依舊。文森先生卻不辭而別了。
亞瑟喘著粗氣,想起了有關(guān)這個圖案的事情。他當時也聽到了低語,只是不像這次一樣清晰。
——殺了他?殺了……誰?
“亞瑟,我覺得……我們不應(yīng)該繼續(xù)調(diào)查了?!泵啥嗬瓲栒Z氣沉重地說道。
“不……”亞瑟咽了口吐沫,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繼續(xù)……如果這里真的和文森先生有關(guān)的話……”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
“我要找到他,問清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