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試戲

　　當(dāng)周瑾成功殺死一只豬的時候，第二只、第三只也就順理成章了。

　　一開始他還老覺得，豬在看著他，好像在說話似的，有點(diǎn)下不去手。

　　可是狠下心，下了第一刀之后，也就無所顧忌了。

　　可能是心態(tài)不一樣了吧。

　　“博哥，你看到我的殺氣了嗎？”周瑾追著黃博問。

　　黃博特嫌棄地往后退，“什么殺氣，沒看到。你先擦擦身上的血吧?！?p>　　說著從包里掏出條毛巾遞給他。

　　周瑾知道他是怕聞到血腥味，所以脫下圍裙后，故意往他身邊扔。

　　黃博嚇了一跳，躲過去了。

　　“那你也去試試，我看你有沒有殺氣?！敝荑獞Z恿道。

　　“我試什么試，我……人家楊老師在試著呢。”黃博找理由，就是不敢去。

　　周瑾鄙視地看著他，個大男人，連豬都不敢殺。

　　我們的祖先費(fèi)勁千辛萬苦，爬到食物鏈頂端，什么老虎、獅子沒殺過，到你這里都慫成什么樣子了，真雞兒丟人。

　　黃博被鄙視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嘴硬道：“誰不敢了，等楊老師殺完，我就去……”

　　“那好，咱們現(xiàn)在就去?！敝荑е妥?。

　　楊興銘看著老好人一個，剛開始的時候直哆嗦，可是有了周瑾做第一個之后，立馬就變強(qiáng)悍起來了。

　　殺了一頭又一頭，周瑾拉著黃博過來的時候，他正準(zhǔn)備殺第三頭呢。

　　“楊老師，等會等會……”周瑾一溜煙跑過去，“這一頭就留給博哥吧。”

　　老吳總共準(zhǔn)備了六頭豬，周瑾一氣殺掉三頭，楊興銘殺了兩頭，這最后一頭還是留給黃博比較好。

　　“哎，別別別，楊老師您盡興最好，”黃博趕緊道：“我無所謂的，別打擾您練手?！?p>　　說著就想開溜，周瑾硬拽著他，“你看這頭豬，它沒頭發(fā)，你現(xiàn)在也沒頭發(fā)，你兩多配啊?！?p>　　“誰沒頭發(fā)啊，我以前有頭發(fā)，咱別打擾楊老師好不好？”黃博死活不干。

　　兩人正掰扯著呢，就聽郭紅突然道：“最后一頭，讓我來吧。”

　　周瑾有點(diǎn)驚訝，黃博反應(yīng)快，立馬道：“那好，我就讓給紅姐了，你們正好演一家三口，一起殺豬，挺好挺好?！?p>　　說完又怕周瑾找他麻煩，轉(zhuǎn)移話題道：“周瑾，導(dǎo)演讓你增肥，你增了嗎？”

　　“增肥？怎么增？”周瑾只減過肥，增肥還真沒試過。

　　黃博見周瑾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于是拉著他邊走邊道：“增肥跟減肥反著來就行，你就整天吃，不動彈，吃飽了就睡，跟胖達(dá)一樣。”

　　“每天至少吃五頓，牛奶，雞肉，雞蛋，粗糧面包……”

　　黃博給安排了個增肥計劃，最后鄭重地道：“記得控制一下，不要擼，也不要開炮。”

　　周瑾也鄭重地點(diǎn)頭，“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就想問一下，這些吃的劇組給報銷不？”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之后，周瑾就開始了自己的增肥之旅。

　　之后的兩個星期里，他除了吃，就是睡，然后再看看電影。

　　寧皓給他推薦了《殺人回憶》、《水中刀》和《雨人》這三部電影，讓他回去找找傻逼的感覺。

　　他演的畢竟是個傻子，在西疆無人區(qū)長大，早已習(xí)慣了暴力。

　　如果說黑老大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那么傻子壓根就沒有生死、善惡這些概念，他的世界里簡單得只有錘子。

　　所以周瑾在狠下心來，殺死三頭豬之后，就沒有再和那些胖胖的大白豬較勁。

　　每天按時去屠宰場的唯一目的，就是監(jiān)督黃博殺豬。

　　就連郭紅和多布杰，都強(qiáng)忍著不適，殺了一頭豬之后，黃博還是一副瓜慫樣子，見了血腥場面就打怵，死活不敢下手。

　　反倒是老好人楊興銘，殺了十幾頭豬，特別起勁。

　　因?yàn)樗莸氖莻€屠夫，殺完豬之后，還要開膛破肚，所以每天就“浸淫”在屠宰場里，徹底變成了劊子手，一雙手沾滿了鮮血。

　　兩個星期之后，一行人重新聚集到寧皓的工作室里，繼續(xù)試妝。

　　在這兩周內(nèi)，演員們?nèi)ンw驗(yàn)生活了，化妝師和服裝師們也沒閑著，根據(jù)每個人的特點(diǎn)，重新設(shè)計了造型。

　　如果最后出來的結(jié)果，寧皓還是不滿意的話，那就該換演員了。

　　所以周瑾顯得特別忐忑。

　　他現(xiàn)在整個人胖了不少，臉圓滾滾的，頭發(fā)剃成板寸，變成一個桃心，活像一個翻版的郭得剛。

　　化妝師妹子看著他嘆口氣，然后繼續(xù)往他臉上刷黏糊糊的東西，這玩意干了以后繃在臉上挺難受，但是可以讓皮膚變成棕黃色，顯得很滄桑。

　　兩周之前他還是帥的，兩周后就變得和黃博差不多了，再一化完妝，換上衣服，就變成活生生的傻子了。

　　演員們化完裝，換好衣服，站到一塊，那場景簡直慘不忍睹，寧皓反倒是挺滿意的，拉著大家挨個試戲。

　　徐爭雖然不知道減了多少斤，但是看上去確實(shí)瘦了不少，戴著假發(fā)，框著個眼睛，穿上黑西裝，透露著律師的那種精明和貪婪。

　　多布杰是黑老大，這兩周里面把原本的禿瓢，養(yǎng)成了板寸，兩鬢斑白，穿上一身黑色皮大衣，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匹孤獨(dú)的狼。

　　楊興銘演的是加油站老板，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胡子，耷拉著眼皮，拎著把殺豬刀，不狠但是毒，就像是蛇一樣。

　　這是他在屠宰場待了兩周，殺了十幾天豬，換來的成果。

　　郭紅演的是老板娘，波浪卷，齙牙，滿臉橫肉，兇悍無比。

　　至于演卡車司機(jī)的巴多和王雙寶兄弟，周瑾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是寧皓的老搭檔了，從瘋狂的石頭，到瘋狂的賽車，再到無人區(qū)，每部電影里都有他們。

　　換上衣服，往那一站，都不用演，戲就出來了。

　　對于電影來說，找對演員，比什么都重要，當(dāng)這些人化好妝站出來的時候，寧皓就知道感覺對了。

　　他們，就是自己想要描繪的，在無人區(qū)里肆意生長的，那群人。

　　真正讓寧皓覺得有些頭疼的，則是黃博和周瑾。

　　黃博剃個大禿瓢，很兇悍，但是，周瑾一副傻逼樣，拿個錘子，看著就不像正常人。

　　但是感覺就是少了點(diǎn)東西。

　　寧皓幾乎是本能的，覺得不對，但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于是只好道：“你們兩搭個戲來，就演博子殺青那場?！?p>　　黃博看看周瑾，搬了個小椅子過來，然后坐到地上，靠著椅子上。

　　周瑾拿著錘子走到他身后，有點(diǎn)忐忑。

　　周圍的演員都圍了過來，寧皓道：“你們簡單試下感覺就行，臺詞都記得吧?！?p>　　黃博點(diǎn)頭，示意周瑾自己要開始了。

　　周瑾平息下心情，握緊了手里的錘子。

　　“哎喲，你狠的，你拿個錘子你咋了，”黃博坐在地上瘋狂叫囂，挑釁地看了周瑾一眼。

　　周瑾把眼光移開，不是不屑，而是小孩子似的慪氣。

　　黃博更得意了，“你頭上給我來一下嘛，錘嘛，來來來……”

　　“嘭！”

　　周瑾手里的錘子瞬間砸下，狠狠地砸在椅子上。

　　黃博一臉驚詫，“你傻啊……”

　　“嘭！”

　　周瑾又是一錘子下去。

　　這兩周，周瑾也琢磨了不少，關(guān)于怎么演傻子，大概有了點(diǎn)心得，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當(dāng)傻子。

　　一個傻子絕對不會認(rèn)為自己是傻子，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自洽的。

　　在這個傻子的世界，只有錘子，于是他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就是錘子。

　　所以要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地去錘。

　　錘人，錘木頭，錘釘子，于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所以，他不需要狠，需要的是小孩子似的慪氣。

　　你說我不敢錘，我就錘給你看。

　　就這樣一錘一錘的，黃博慢慢倒在地上。

　　兩人試完了戲，周瑾看向?qū)庰?，也不知道他滿意不滿意。

　　寧皓托著下巴，皺眉沉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先進(jìn)組，去西疆那邊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