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楠果然答應(yīng)了任青的這個小小愿望。
第二天任青與惜福就歡歡喜喜的坐上了去禮佛的馬車。
馬車一如既往的低調(diào)舒適,趕車的馬夫正是昨日的伺候用飯的下人,初夏也跟著隨行。
那下人也不跟任青邀功,謙卑的將兩人都送上馬車后,他才握著鞭子將馬車驅(qū)趕出來。
“大師姐說了,玩夠了明天接著去學(xué)東西吧。”
初夏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她把目光緩緩從窗外收回,古波無驚的老成樣子:“別以為你裝病沒人知道,只是不想逼你太緊而已。”
“多謝大師姐體諒。”
初夏的低溫氣場有些嚇到惜福,任青捏了捏他的手,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后者才慢慢自然起來。
一路上初夏都不怎么說話,一直閉著眼睛,好像在打坐運(yùn)氣。
任青則抱著惜福坐在車窗邊,不時探出張小臉向外張望,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任青想的倒是很開,能夠出來玩一次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被識破也是遲早的。
觀音禪院坐落在京都四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地勢也不算險(xiǎn)峻,尋常人費(fèi)些腳力也就到了,更沒有什么神異的仙人傳說故事,它的出名僅僅是因?yàn)檫@里曾出過一位武道強(qiáng)悍的大和尚。
馬車行至山腳便不好在通行,因?yàn)樯仙降牡缆飞系教幎际亲邉拥陌傩铡?p> 任青下了馬車,看著山路上井然有序,依次排開直達(dá)山頂?shù)纳碳倚∝湥行┱痼@和無語。
這不就是前世旅游景點(diǎn)的那些套路嗎!
任青看著熱鬧非凡的山道,問趕車的下人:“怎么今天有趕集嗎?”
趕車的下人將馬匹趕到一出人少的地方,系上了韁繩,然后笑呵呵的跟任青解釋:
“不是趕集,這禪院的老禪師是個妙人兒,自三十多年前觀音院出了位武道通玄的大和尚之后,觀音院的香火規(guī)模都開始漸漸興盛。附近靠山吃飯的百姓不少,聽了院中法印禪師的話,在這山道上買賣了物件,剛開始還是好幾個村子之間以物換物,后來上山的香客多了,村民也看到了商機(jī),這才慢慢演變成了如今的樣子?!?p> 這不就是開發(fā)地方特色景點(diǎn),然后帶動地方群眾發(fā)家致富的套路嗎?
任青有點(diǎn)懷疑那位禪院的法印和尚是不是穿越過來的,一面跟下人打聽一面往山上走。
“任姑娘見諒,小香山山路不算遠(yuǎn),路上驅(qū)車不便,小的還要留在山腳看守咱們的馬車。姑娘有什么想問的,初夏執(zhí)事比小人知道的清楚?!?p> 下人眼看任青當(dāng)先就要走,自己卻沒有絲毫跟上去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陪笑。
任青撇撇嘴,拉著惜福的手開始沿著熱鬧的山道走。
山道上的這條購物街,起初是幾個村子交易東西,以物換物用的,所以表面看起來很種類很多,五花八門,實(shí)際上可買的東西卻沒多少。
什么糖人,糖畫,貼畫,首飾,扇團(tuán)之類的物件根本就沒有,大多是些藥材和獸肉,鹽巴等一些生活品。所以任青、惜福一路上并沒有多少留戀,只是看個稀罕而已,不一會就走到了山頂?shù)挠^音禪院。
禪院山門建設(shè)的頗為高大華麗,看得出來院中主持應(yīng)該對經(jīng)營一道很有研究,很清楚世人的心理,雖然還沒走到院里,可高大山門牌坊后屋舍儼然,奢華之氣已經(jīng)隱約可見了。
進(jìn)到山門之中,發(fā)現(xiàn)其中建筑果然華貴大氣,院中古樹森然,人于樹蔭之下宛如置身在一處巨大寧靜的古林道場之中,佛教特有的寧靜祥和之氣,夾雜著陣陣檀火煙香。
怪不得這里香火鼎盛,人人都愿意過來參拜,環(huán)境布置的這么好,任青都有種誠心拜拜佛像的沖動。
來到大雄寶殿才發(fā)現(xiàn),想要上香叩拜還要買香,寶殿之外有個年輕的僧人擺了一張黃布鋪就的香案,上面有一貫銅錢的柱香,也有幾文錢的細(xì)香,應(yīng)有盡有,明碼標(biāo)價的擺在那里。
惜福瞧著有趣,笑著說:
“老聽出家人說香火錢,原來香火錢就是這個呀,真是名副其實(shí),就是有點(diǎn)貴!小師傅,細(xì)香四文錢兩份成不成?我和阿青上香的時候會跟菩薩替你美言幾句的!”
“不...額...小僧也不過是個賣香的,這些香都是有數(shù)的....賣多賣少的,小僧也做不得主....”
小和尚一面結(jié)結(jié)巴巴的跟惜福回話,一面自以為隱蔽的偷瞄著任青,他在這里賣了一年多的香火,從來沒見過這么精致漂亮的女人,簡直比院里的觀音菩薩還....
不不不!她們都是一樣的好看!都是一樣的好看??!
這往日誦經(jīng)虔誠的小和尚一時懊惱,怎么能把這位女施主擺在菩薩前面呢,真是太不尊敬菩薩了....
小和尚往日里的一副伶牙俐齒,此時全然發(fā)揮不出來,話說完后又覺得有些不自在,臉色漲紅。
惜福被拒絕后絲毫不見氣餒,她自小就過慣了苦日子,一文錢都恨不得掰成兩份花出去,看上眼的東西就是心里在喜歡也總要講一番價再買,不然心里總覺得虧的慌。
她拉著任青的小手往前走了幾步,還沒開口卻見那小和尚的臉?biāo)查g又紅了幾分,眼看就要撐守不住的時候,初夏面無表情的遞上了二兩碎銀,小和尚如獲大赦的趕緊奉上兩根兒臂粗細(xì)的柱香。
惜福一時沒敢接,回頭看了眼任青,后者拉了拉惜福的小手示意接過,然后對面無表情的面癱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有勞夏管事了?!?p> 兩人拿著足有兒臂粗的柱香進(jìn)到大雄寶殿中叩拜。
惜福比任青矮了半個頭,力氣也不太夠,用香燭點(diǎn)香的時候頗為費(fèi)力,不過她倒興致勃勃的樂在其中。
任青上完香后起身退到一旁,惜福扔在蒲團(tuán)上虔誠的合十閉眼許愿。
大殿之中香煙冉冉升起,偶有一兩聲木魚混著含糊不清的誦經(jīng)聲響起。
任青一時有感,望著足有三丈高低的菩薩金身塑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沒有尋常人的崇拜,反而有些平靜的冷冽光澤。
“施主用最好的香來進(jìn)奉佛主,為何卻對自己如此吝嗇?”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任青一跳,她回頭轉(zhuǎn)身,見到一位黃色僧袍的干瘦老人正微微佝僂著腰背,雙手負(fù)后,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大師何處此言?”
老和尚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上前幾步想著金身泥塑的觀世音施了一禮后,才不緊不慢的道:
“禪院每日送往的香客成百上千,無論貧窮富貴,柱香,細(xì)香,凡上香之后在菩薩座下必有所求。即便是老衲我,每日誦經(jīng)禮佛,做課參禪,不也是為了日后能夠登臨極樂嘛!”
老和尚爽朗的笑著,指了下仍然跪坐在蒲團(tuán)上的惜福:
“方才施主奉上香后就直接退了回來,故而老衲才有此一問?!?p> 原來如此,老和尚在奇怪自己為什么奉香敬佛卻不曾許愿。這個年紀(jì)頗大的老僧說話卻是這么爽朗幽默,讓任青心中的一絲抵觸悄悄散去不少。
還記得前世,道士和尚一流的騙子實(shí)在太多,見慣了那些東西的任青,在面對和尚的時候總會在心中有幾分戒備和懷疑。
可這個老和尚并沒有上來就用宗教的神秘來包裝自己,說話反而豁達(dá)灑脫,很接地氣,這讓任青對他挺有好感,也有接著交談下去的想法。
任青伸手指著不遠(yuǎn)處三丈高低的金身菩薩,問了一個自以為很難的問題:“大師可知菩薩為何低眉?”
這句自以為很難,難到完全就是超脫佛理,直指美術(shù),雕塑方面的問題,根本就沒有對老和尚造成任何壓力。
她的問話聲剛落,老和尚張嘴就答了上來。
“金剛怒目,所以降服四魔。
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p> 任青臉上笑意頓時僵住。
合著這個問題在佛教里還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那我要提不同意見的話,這個老家伙會不會直接把我當(dāng)成魔鬼燒死?
腦海中想著西方教會在處理異端的畫面,任青沉默了下來。
見任青不說話,老和尚笑著又道:“佛門光大,號稱有三千法門可成就正果。施主若有什么想法不如講出來,讓老衲也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