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硯泠聽了綠袖的方法,自知還是需要冒險。她的心里打起鼓來,一旦去做了,那么綠袖、小張兒、秦三兒和自己的命運生死便從此刻開始都連在了一起,休戚相關(guān)。她開始緊張起來,自從劉一保出事以后,她最怕的就是牽扯到旁人。可是綠袖一直鼓勵她去做,綠袖很委婉地說了,萬一劉公公真的有個不測,寧硯泠應(yīng)該讀到他最后留下的信,如果他還有什么心愿,寧硯泠也可以幫他完成。寧硯泠知道秦三立在劉一保出事后不肯傳遞信件的心情,那么自己也唯有放手一博了。
在種種思慮中,天很快就蒙蒙亮了。昨日還有些不適的,今天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了。由于昨日回了唐嬤嬤,再加上今天公主不必上課,整個上午寧硯泠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綠袖一早去回了唐嬤嬤“寧贊善身子不爽利呢,早上做起來,說比昨天更不好?!碧茓邒弑硎局懒?,待林供奉來了以后會去說明情況,叫他來看看罷,說完她又叮囑綠袖“好生伺候?qū)庂澤?,有什么情況及時來報罷?!?p> 上午,待得空時,綠袖又去了小張兒那里,把時間都說給他聽,讓他帶秦三立去個方便碰面的地方,更囑咐他申初一刻在萱室殿外小心候著。
趁著大伙兒都在前頭伺候著,綠袖又去拿了身長使的衣服,讓寧硯泠換上試了試,大小倒還合適。為了節(jié)省時間,寧硯泠將贊善的服色直接穿在了外面,然后便在房間里等著。
和昨晚那飛馳而過的時間不同,上午的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個時辰都過得特別的慢,好容易捱到午后,綠袖匆忙進來,道:“前面的姐姐們都回避了,太醫(yī)院來人了,姐姐,你快躺到床上去。”說畢,她便鋪好被子,扶寧硯泠上床躺著,放下床帳,自己則垂手立在一旁。
果然,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外面響起了叩門聲兒。綠袖忙去開門,先進來了兩個公公,后面果然跟著一個小醫(yī)士。按例,太醫(yī)院在為后宮診治時,必須有公公們在場,這里又是太后娘娘的萱室殿,更是馬虎不得。那個小醫(yī)士看起來只得十八九歲的樣子,有些靦腆,目光都不知道該看向在哪里。
倒是那個公公先發(fā)話了,道:“程供奉,這位便是贊善寧大人。”程醫(yī)士堪堪從九品,見了正五品的贊善是必要行禮的,于是程醫(yī)士隔著床帳先躬身行禮道:“下官程理達見過贊善大人?!睂幊庛雒Φ溃骸俺坦┓畈槐囟喽Y罷。”并示意綠袖給程理達看座。
程理達不敢坐,但也卻不過,只得在床前腳踏上坐下,道:“寧大人可有什么不適?”寧硯泠道:“也沒有什么,就是頭疼,嗓子里疼罷?!背汤磉_便請看脈,綠袖忙拿絲帕掩了寧硯泠的手,從床帳下伸出,捏起袖子,露出手腕來。程理達細細診了,又轉(zhuǎn)頭請示那公公道:“可否請寧大人露一下面。”那公公道:“按例是可以的,但還需請示寧大人?!睂幊庛鲈柿?,綠袖便收起半邊床帳,程理達小心問候,又看了看舌苔。綠袖忙放下床帳,程理達隔著帳子道:“寧大人瞧著像是感染了時癥,不妨事的,等下官回過林供奉后再給大人開藥?!睂幊庛霰愦鹬懒恕R粫r程理達便去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有藥單和藥送來,綠袖道:“我得先去回過唐嬤嬤,藥我等會兒再拿去后面叫她們給煎罷。姐姐,你等我回來!”
寧硯泠點頭,等綠袖出去了,她忙解開外邊的衣服,露出了里面長使的服色。她小心地將衣服藏在床上,放下床帳,裝成個自己還在床上休息的樣子。
不一會兒,綠袖回來了,她道:“姐姐,快到申初一刻了,你快隨我去前面!”兩人順著游廊往前面走,果然前面粗使的丫鬟們都回避了,一時竟也沒人瞧見她們倆。很快便到了宮門前背人處,綠袖輕聲道:“門口有四個公公罷,等會兒三個都會出去,我去引開那剩下的一個,到時候姐姐你就趁機出去,出去后往右走,小張兒會接應(yīng)你的,他長了個圓臉,姐姐看仔細罷。”說罷,伸手往寧硯泠手上用力握了一握。
寧硯泠也回握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手心濕濕的,全是汗。但此刻箭在弦上,她也顧不得緊張了。她倆躲在背人的一面,不一會兒,只見林供奉帶了程醫(yī)士并另外一個小醫(yī)士,前后好幾個公公,這么一大伙人出來了。到了門口,和門上的幾個公公交待了,果然其中三個公公跟著他們走了,似乎是往左邊去了。估摸著他們大概走了一會兒,綠袖便出去了。只聽她和門上的公公道,丟了什勞子在這門后,煩請他幫忙找一找,那公公便跟她轉(zhuǎn)過去了。
待兩人都看不到的時候,寧硯泠忙出來,向門口走去。她心里緊張,腳下都不知道怎么走路,就這么竟一步跨出了大門,沒有回頭路了,她在心里默默感嘆。
幸好外面沒有人,那幾個公公還沒有回來,門前一個人也沒有。寧硯泠急忙低頭往右走,直走了一會兒也沒有見到任何人,她心里害怕起來,怕小張兒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又怕會遇到別個什么人。但是,她腳下絲毫不敢停,只得一直一直沿著宮墻往前走,卻仍然一個人也沒見著。她心里絕望起來,想著下面不知如何是好。
“請寧大人安?!蓖蝗灰粋€聲音似是刺破了她的耳膜,直入她的腦海,她緊張得腦海里一團糟,急忙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左邊有一條夾道,里面站了個笑嘻嘻的小太監(jiān),圓臉圓鼻子。寧硯泠大著膽子問道:“是張公公嗎?”那小太監(jiān)笑道:“正是小奴,寧大人直叫我小張兒就好。”寧硯泠的心,這時才仿佛落回胸腔中,她長舒一口氣,試著開口道:“小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