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畫著竹菊賀瑞的繡金小履無聲踩在殿內(nèi)的方磚上,百褶裙輕輕擺動(dòng),往前一直走到那一堆散落在地的文書前。緩緩蹲下后,大弘朝的皇后把指端的護(hù)指褪下,小心撿拾那些被宣成帝摔下的文書奏折。
宣成帝正負(fù)手站在一拍書架前,急劇起伏的胸口前一縷血跡。內(nèi)侍捧著參茶跪在旁邊,胳膊舉得太久,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
皇后把那些文書收拾妥當(dāng),擺在御案上,這才走到宣成帝身旁站定。
“你下去吧。”她從內(nèi)侍手中取過參茶,輕輕放在桌案上。
“陛下已經(jīng)急火攻心,不易再喝參茶了?!被屎蟮穆曇糨p輕的,說完這話便不再言語,只靜靜站在宣成帝身旁。
過了許久,宣成帝的呼吸漸漸平復(fù)下來。他轉(zhuǎn)過身來,越過皇后走到御案后坐下,凝神盯了一會(huì)兒面前被皇后碼得整整齊齊的文書,頹然道:“急火攻心?是,朕幾乎要被氣死?!?p> 聲音里是那種發(fā)泄后的虛弱。
皇后不說話,靜靜聽著。
她眉眼低垂,神態(tài)平靜祥和。宣成帝看著她的樣子,氣便消了大半。
“當(dāng)朕是瞎子嗎?他們趁朕歇著,做的一件件一樁樁臟事,朕都知道。這次若不是陳照臨膽子小,不定要出什么亂子!”他的聲音一點(diǎn)一點(diǎn)又高了些,說到最后,手在桌案上拍了一下。
皇后默默聽著,給宣成帝倒了一杯清茶。
“崔胥現(xiàn)在能動(dòng)嗎?就算動(dòng),也不是這種法子。他們私下底琢磨朕,猜朕,涎著臉恭維朕,當(dāng)百姓是傻子嗎?”
室內(nèi)靜默一瞬,皇后把清茶放在宣成帝手邊,溫和道:“臣子們錯(cuò)了,陛下懲罰便好。是削官下獄還是抄家殺頭,都有國法在。陛下龍?bào)w要緊,犯不著動(dòng)這么大怒氣。”
宣成帝把那一杯茶水推到一邊,深深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難道不知道嗎?王宣虎是璋兒的人?!?p> 皇后正在戴上護(hù)指的手輕顫,神色稍亂一瞬,柔和道:“說什么是璋兒的人,還不都是陛下的人嘛。璋兒老實(shí),那王宣虎雖然曾跟璋兒同在北地平亂,但卻絕沒有結(jié)黨營私的膽量。是陛下多慮了?!?p> 宣成帝冷哼一聲,繼續(xù)道:“窮寇莫要死追,趕狗不入窮巷。原本崔胥這事,朕已經(jīng)做的妥當(dāng)。就等著琮兒繼位后,是施恩收服還是一網(wǎng)打盡都可以。璋兒如今這么做,是多此一舉了?!?p> 皇后頷首道:“陛下思慮周全。”
宣成帝抬頭看了皇后一眼,冷然道:“朕久臥病榻,琮兒身體又不好,璋兒如此,是不是對(duì)帝位……”說到最后,他抬眼看著皇后,細(xì)細(xì)瞧著她溫順的眉眼,停了下來。
皇后臉色一白,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原本藩王攝政,就容易被有心人置喙。如今既然陛下有此疑慮,還望陛下收回印信,把璋兒遣回封地去吧!”
宣成帝端起茶水飲了一口,神色溫和下來,道:“皇后舍得?”
皇后跪在地上,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有琮兒和瑯兒陪著本宮,本宮不寂寞。再說璋兒年歲已大卻仍不婚娶,本宮想陛下也急著抱孫子?!闭f到這里她笑了笑,柔和道:“不如就讓他回封地去,陛下給他指?jìng)€(gè)王妃,咱們也好盡快享子孫繞膝之樂?!?p> 宣成帝的神色好上不少,輕輕伸出手撫了撫皇后的額頭,再把她攙起來道:“這些年苦了璋兒,先是打仗再是理政,如今婚娶,怎么也不能潦草隨意。太子妃娶的便不錯(cuò),還是你跟太后好好參詳,等大婚后再回封地吧?!?p> “喏。”皇后垂頭應(yīng)聲,眉眼里也有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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