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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行

第九章:春山白兔

春山行 十年長安 2156 2019-01-07 13:18:03

  那該死的惻隱之心,又突然之間發(fā)作了。

  小時候,有個人對她說做人要心存正念,多做善事。

  她自詡不是善人,也不想做善良可欺之人,可架不住那句話總在關(guān)鍵時刻跳出來影響她。

  到如今她都弄不清楚到底是那句話在影響她,還是說那句話的人在影響她。

  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

  “聽說鎮(zhèn)上的王大富又在春風(fēng)樓門口撒錢了,大家快去看看呀”她氣沉丹田,朝小巷里喊了一聲。

  世上怪人多,王大富就是其中一個,他是鎮(zhèn)上的富商,有個怪癖,喝醉了酒一高興喜歡在春風(fēng)樓門口撒錢。

  青云鎮(zhèn)人人都知道,所以每次王大富一進春風(fēng)樓,春風(fēng)樓門口就跟趕集一樣。

  杜韻話音剛落,巷子里的惡痞少年們瞬間四散離開,跑得比兔子還快。

  杜韻嘖嘖稱奇。

  離她不遠的地方墻角里蜷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子,衣衫破爛,頭埋在腿彎里,顯得伶仃孤弱。

  “嘖嘖嘖,小可憐,快走吧,待會兒等他們回來你就走不了了”她好心提醒。

  小乞丐肩膀動了動,頭卻埋得更低了。

  “喂,我跟你說話呢”

  小乞丐沒動。

  “不會是被揍暈了吧”她走過去推了推小乞丐的肩膀。

  小乞丐緩緩抬起了頭,杜韻驚叫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這是他娘的什么孽緣”

  那孩子聽見她的話怔了一下,紅了臉。

  那孩子不是旁人,正是她前幾日送走的小少年。

  “我以為你死了”半晌,杜韻放開手,目光重新落回“小乞丐”身上。

  “我沒死”小少年忽然開口,瞪著黑亮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看著杜韻。

  “你會說話啊”杜韻驚道。

  “嗯”

  “那你之前怎么不開口”

  少年又不說話了,杜韻等了半晌愣是看著他慢慢憋紅了臉。

  還真是個脾氣古怪的小孩。

  “不說算了,我統(tǒng)共救了你兩次,救命之恩就不用你還了,你快些走吧,咱們后會無期”

  沒死就好,她也放心了,杜韻起身要走,少年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袖。

  “別丟下我”

  又來,杜韻沒有理會,將他的手拍了下去。

  不過不等她抬腳,她的整個胳膊都被小少年抱住了。

  他像一只松鼠一樣傍在她身旁。

  怎么還賴上她了,杜韻氣的轉(zhuǎn)身要罵,卻對上了一張面帶乞求的小臉,難堪,懼怕都寫在里面。

  “我?guī)е銜衼須⑸碇湹摹倍彭崒嵲跊]辦法再推開他,只好柔著嗓子解釋,曉之以理,希望他能自己離開。

  小少年沒聽懂她在說什么,表情有些懵懂。

  杜韻泄氣的想不若將人直接打暈算了,她盯著少年的脖頸,腦子里卻忽然涌上了一些片段。

  其實她午間做了個夢,夢見小少年死了,死的時候問她為什么不救他。

  那夢叫她心煩意亂了好一陣。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小少年見她表情開始松動,急忙開口保證。

  “你先站好”

  小少年聽話的松開了手,動作間,脖子上有個東西掉了出來。

  “怎么會”

  杜韻一把將那個東西扯了出來,那枚血紅的石頭還在,那密語閣拿回去的是什么?

  她想難道是她誤會了,少年和大盜,和密語閣根本沒有關(guān)系,一切都是巧合。

  “你在鎮(zhèn)尚這幾日可見著什么奇怪的人,可有被人追殺”

  小少年詫異的搖了搖頭。

  “當(dāng)真”

  “嗯”

  也對,若真有人追殺,他自然不會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面前,看來確實是她想多了。

  “這石頭給你”

  小少年見杜韻盯著自己的紅石頭發(fā)呆,以為她想要,隨即將脖頸上的繩子解下。

  “誰要你的破石頭”

  不知怎的,杜韻像被燙了手一般將石頭迅速扔了回去。

  小少年將石頭重新戴上,表情有些委屈?!澳俏夷芨銌帷?p>  杜韻背著手在墻邊踱了幾步“你當(dāng)真要跟著我?”她伸手理了理小少年被自己扯亂的衣領(lǐng),平靜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決意。

  小少年鄭重的點頭。

  杜韻先前猜測小少年必定錦衣玉食出自高門大戶,又猜測他是大盜之子。

  可這二者實則有悖,浪跡江湖刀尖舔血的大盜,是不是養(yǎng)出個錦衣玉食的孩子的。

  所以杜韻猜他可能真的跟大盜沒什么關(guān)系。

  于是再一次鬼使神差的,她決定將小少年帶回去。

  “我四海為家,居無定所,既無錦衣也無玉食,你能受得?”

  小子一看就是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她杜韻也要養(yǎng)得起才是。

  “我只想跟著你”小少年伸手將杜韻的衣袖重新?lián)谱?,意思是只要讓他跟著她,旁的他都不在乎?p>  “那好,從此以后你就跟著我,做我弟弟如何”

  杜韻老神在在的嘆了句孽緣也是緣,誰叫她二人那般有緣分呢。

  她若不來后街,也遇不著他不是。

  小少年臉上一紅,眼神很亮答了一個“好”。

  杜韻望著他一身狼狽沒好氣道:“這才幾日,你就將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走的時候收拾的干干凈凈,如今竟這般灰頭土臉”

  隨后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拉著他的手往小巷外走。

  “我……”小少年欲言又止,表情很是委屈。

  “你什么你”杜韻又卷起袖子在他臟污的臉上擦了一把,將他那張好看的小臉露了出來。

  “我從趙大叔的車上下來后,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仰著脖子朝杜韻解釋,語氣委屈里夾著哀怨,杜韻聽出來了,小崽子是在責(zé)怪她當(dāng)初丟了他。

  “哼,你這是在怪我嗎”說罷她忽然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背影有些僵硬。

  其實杜韻來去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姑娘,再心堅如石,有自己的思量打算,可半河村半月,對小少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是以上午猜測他已死時多少有些后悔自責(zé)。

  現(xiàn)在更像被人戳中了心事忽然炸毛。

  “沒有,沒有”

  小少年神情焦急的追了上去,如小尾巴一般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

  杜韻嘴角悄悄一彎,忽然停下了步子,小少年止步不及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她將人從背后扯到了前面,“待會出去若別人問起來,你就說你是我的遠房堂弟知道嗎”

  小少年乖巧的點頭。

  杜韻沒忍住在他臉上捏了一把,直到那張臉在她手下被捏得如發(fā)面團一般變了形才罷了手。

  小少年揉著自己的臉,紅了耳朵。

  杜韻發(fā)現(xiàn)他極易害羞,動不動就紅了臉,還真如一只白兔。

  “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杜韻”小少年緩緩開口,極普通的名字在他嘴里輾轉(zhuǎn)出了好聽的音調(diào)。

  杜韻卻狠狠抽了下嘴角,不自覺跳遠了幾步。

  “我知道我救了你兩次,你心里覺得我溫和可親,可以依靠,可我不是你娘”

  適才那叫娘一般的語氣真是將她嚇的不輕。

  小少年愣了一瞬,點了點頭。

  還是說她的女兒身被發(fā)現(xiàn)了,“我是男的,你可知道”杜韻小心翼翼的試探。

  小少年又點了點頭。

  “你往后得叫我堂哥,或者叫云亭哥哥也行”

  小少年繼續(xù)點頭,無論杜韻說什么他都應(yīng)下,末了還補了一句“云亭哥哥”

  “好嘞”杜韻歡快的應(yīng)了一聲,二人繼續(xù)往巷子外走。

  一弄清風(fēng)浮動,日光將二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的修長。

  “既然是我堂弟,那就得跟著我姓杜,要不.........”

  走出巷子,街上人群往來,免不得將二人擠散,少年緊緊的牽著杜韻的手,身子也緊挨著她,看得出對她的依賴。

  遠天邊巍峨的青云山高聳入云,在夏日里一片深綠,生機勃勃。

  杜韻扭頭偶然看見那一抹深沉又蓬勃的顏色時眼前一亮。

  “叫你春山如何”

  春日青山,萬物生長。

  杜韻想春天的山野,歷經(jīng)寒冬磨煉,爆發(fā)出勃勃生機。

  山如此,希望她面前的小少年也如此。

  “好”少年答的很干脆。

  “你是我拾來的孩子,小名就叫拾兒如何”

  少年想了想依舊歡快的應(yīng)下了。

  “拾兒乖”杜韻咯咯的笑,引的街上行人紛紛側(cè)目。

  少年臉皮薄,慌慌張張的拽了拽杜韻的衣袖。

  “別怕,從今往后你就是我杜韻的弟弟,有我在,就會護著你”

  杜韻收住笑,拉著少年的手迅速穿過人群。

  極普通的一句話,少年的眸子卻亮的像是將盛夏的日光全部納入其中,牽著杜韻的手也緊了緊。

  那一年,十三歲的杜韻牽著九歲的杜拾兒走過長街,掌心溫?zé)?,眉梢柔和,那樣的情形讓他銘記了許多年。

  即便后來江湖傾覆,二人被命運傾軋,他仍念念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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