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別的,正是面具少年出鞘的長劍散發(fā)出的寒光,錚錚然,不過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氣息比劍氣還要凌厲。
河邊的風(fēng)鼓著他墨黑的袍角,日光將他的身影勾勒的修長清雋,他不發(fā)一語的睨著近在咫尺的黑衣人,有那么一瞬間,杜韻覺得他本身更像一把劍。
冷傲,凌厲,自信。
杜韻不知不覺便看呆了。
黑衣人將他們迅速包圍,足足有十幾號人,他們只有三個人,還是三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少年,杜韻不免忐忑起來,她將身子往草叢后使勁兒藏了藏,再探出腦袋去看。
“心狠手辣的賊小子,人可是你殺的”
開口的是領(lǐng)頭的黑衣人,他指著不遠(yuǎn)處草叢里的尸體,聲音沙啞,語氣里盡是憤恨驚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早晚都得死”平靜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嘲弄。
少年語罷杜韻明顯看見黑衣頭領(lǐng)的身子抖了一下,應(yīng)該是氣的,他大呵一聲找死瞬間拔劍朝少年撲了過來。
場面剎那間一片混亂,三少年與黑衣人斗在了一處。
真正刀光劍影江湖人打架,杜韻頭一次見,心跳的極快,不過更讓她心驚的是黑衣人的身份。
聽他們的語氣好像是在為那具尸體鳴不平,若真如此,杜韻認(rèn)為他們興許不是敵人。
她心頭紛亂,想靠近些弄清楚黑衣人的身份,可還沒靠近就被轟然倒在她面前的一具黑衣人的尸體嚇的乖乖蹲回了草叢。
杜韻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黑衣人根不是三少年的對手,尤其是面具少年的劍,出手利落,招招致命。
不多時,地上已經(jīng)橫豎擺了幾具黑衣人的尸體,再不多時,黑衣人已經(jīng)不敵,全面潰敗了下去。
杜韻糟心的想,不會還不等她問清楚黑衣人的身份,他們就被殺光了吧,而她只能在草叢里干著急。
不過下一秒,事情忽然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面具少年忽然捂著胸口悶哼了一聲,然后白光一閃,他被黑衣人的頭領(lǐng)刺傷了胳膊,再狠狠拍了一掌,身子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入了身后的河水之中。
“少主”間青與沐風(fēng)頓時面色一白。
他們發(fā)了狠的幾劍迅速解決了身邊環(huán)伺的黑衣人,準(zhǔn)備跳入河中救人。只是還未走幾步,卻都捂著胸口緊皺著眉頭悶哼了出聲。
剎那的功夫,黑衣人又圍了上來。
杜韻看著眼前反轉(zhuǎn)的局勢有些回不過神,“呀,我怎將此事忘了”她忽然一拍腦門,神色有些許復(fù)雜,懊惱又了然。
其實她在客棧門口給三人吃的包子上撒了她自治讓人內(nèi)力會失去些許時辰的藥。
來之前她就是害怕三人會過河拆橋傷她性命,所以才誘騙三人吃了包子。
那些藥不會傷及性命,但一旦動武催動內(nèi)力,就會發(fā)作,內(nèi)力會漸漸流逝片刻。
她不曾想這個時候竟起了作用。
“云亭兄弟,快去救我家少主,必有重謝”杜韻晃神的片刻,間青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救人?她看著像是個會鳧水的?杜韻看著身后略顯湍急的河面,蹙眉。
“莫要猶豫,賞錢加倍”沐風(fēng)開口。
杜韻卻毫不猶豫的起身扎進(jìn)了河里。
“我才不是為了勞什子賞錢”她入水之前不忘朝間青喊了一句,換來間青一聲嗤笑。
其實間青不知道杜韻說的是真的。
因為杜韻是突然想到了少年身上那塊血玉。
杜拾兒的血玉。
面具少年的死活杜韻其實不想管,她只想拿回杜拾兒的東西。
水下不見天光,暗影重重,杜韻憋著氣游了許久才捕捉到了一團(tuán)逐漸下沉的黑影。
她奮力的游了過去,已經(jīng)昏迷的面具少年,身子如浮萍一般飄在水中。
杜韻一把將他拉住,將手伸進(jìn)了他的懷中,順利取出血玉塞進(jìn)自己懷里,她嘴角得意一彎,扭身離去。
下一秒,手就被人狠狠的拽住了。
她一驚抬頭,正對上了少年面具下幽幽的目光,像是在無聲的詢問她在做什么。
杜韻腦子轉(zhuǎn)的飛快,如果少年發(fā)現(xiàn)她是來偷血玉的,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還有,以他的性格,若是活著上岸去,肯定饒不了她。
要么她在水中殺了他,要么……
“救你呀”她張了張嘴,沒好氣的白了少年一眼。
少年不置可否,眼神卻落到了她的懷里。
他看見了。
“呵呵,我只是瞧著這東西好而已,你別生氣,我還給你就是”
杜韻扯著嘴皮笑肉不笑,從懷里掏出了血玉還給了少年。
少年沒有再說話,接過血玉越過杜韻往河面上游,只是剛一動,便悶哼了一聲,胳膊處有一大股血跡迅速飄散在水里。
“你受傷了,我?guī)闵先ァ倍彭嵗×松倌甑牧硪恢桓觳?,不顧他投過來情緒不明的目光,奮力的往上游。
也該是她倒霉,剛游了幾步,束發(fā)的帶子卻被水里的一截水草還是枯樹枝一樣的東西纏住了,她拽了幾下,拽的頭皮發(fā)麻都沒拽下來。
在水底的時間長了,二人呼吸都有些困難,少年見她磨磨蹭蹭的,揮手一把扯下了她的束發(fā)帶。
杜韻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心里想他真是自作聰明,若是能摘,她早摘了。
可摘了……
“你……”
少年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個細(xì)微的聲音,瞳孔微微一縮,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驚訝。
杜韻在水中飄散的長發(fā),素凈白皙的小臉,因為驚怒而微微圓睜的杏眼,全都落入了他眼中。
被識破女兒身的杜韻有些不知所措,水底昏暗,她看不清少年眼中的情緒,只覺胸腔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沒時間墨跡了,她們必須盡快游上去。
她從少年手里奪回束發(fā)帶子重新將頭發(fā)束好,拉著他奮力上游。
有一道光一直淡淡的落在她的背上,讓她如芒在背。
不知怎的,她有一種被人掐住了喉嚨的感覺。
天光刺破水面,他們也快要游出河面。
杜韻心想不成,既然他知道了她的秘密,那么她也必須知道他的秘密作為籌碼才行。
于是在二人破水而出的一剎那,她做了一件后來險些要了她性命的蠢事情。
她趁著少年不注意揚手揭掉了他臉上的面具。
少年如此神秘,遮遮掩掩,杜韻就偏要知道他的相貌。
河面上微風(fēng)旋起層層縠皺,杜韻帶著一絲忐忑與好奇看過去。
有那么一瞬間,她忘了呼吸。
她曾想過那張面具下的臉必定俊俏,未曾想過會那樣好看。
一張毫無瑕疵,精致到仿若是上天精雕細(xì)琢的臉,甚至到了雌雄不辯的地步。
她曾以為杜拾兒就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少年。
不過杜拾兒還是個孩子,與眼前人比不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兩方墨眉如利劍,微微蹙著,眼若兩汪冷星,棕色的瞳孔里已經(jīng)是暗流涌動,一縷黑發(fā)孤傲的散在額前,薄唇微微抿著,似乎對她的動作極其不滿。
少年人獨有的清雋與凌傲在他身上結(jié)合的如此完美。
杜韻想飛雪落空山,清塵斂秋霧不外如是。
十三歲的少女杜韻結(jié)結(jié)實實的愣住,手里還握著揭下來的半展白玉面具。
水面光影浮動,就像杜韻胸腔里那顆跳動不定的心。以至多年后她都不曾忘記,第一眼看見少年那張臉時的驚艷。
正午的陽光照在少年濕漉漉的臉上,泛起星星點點的輕光,他蹙著墨眉,目光涼冷的看著杜韻。
將她的呆愣,驚艷,后悔都收在眼底。
“看夠了沒有”語氣沉了下去。
杜韻下意識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