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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云錯落燼白衣

第六十五章 進宮(五)

煙云錯落燼白衣 煙雨燕歸 3353 2019-02-25 22:38:14

  劉鶴引凝視著皇上,似乎在確認(rèn)他話語的真實性,眼神哀厲,劉鶴引重重的扣頭,這一聲響動,不僅砸在堅硬的地上,更是砸在皇上的心間,似平靜的湖面扔進一塊巨石,掀起驚濤駭浪,夾帶著迫人之勢,狠狠的朝著伏于岸邊之人。

  “你偏生要如此為難我嗎?師兄!”皇上眼睛泛紅,血絲密布,明明昨晚睡得很好的呀。手指緊緊的抓著劉鶴引胳膊,指甲深深嵌入劉鶴引的手臂,鮮血慢慢的洇染白衫,落下朵朵紅梅。但是兩人似乎毫無知覺,皇上露出衣袖的手根根青筋凸顯,手指泛出白色,根根修長,就著指尖一抹艷色,無端的增添的美感,但這美感必是無人想要見識,這是生生的鮮血,這是淋漓的血肉,這是經(jīng)久不絕的嘆息,這也是即將逝去的指尖溫柔。

  皇上不想妥協(xié),狠心的放開劉鶴引,用力一推,劉鶴引應(yīng)聲倒下。

  皇上本已轉(zhuǎn)過來不去看那一張熟悉的臉,聽到聲響,竟是立刻回頭,看到劉鶴引抽著氣倒在地上,如同委地的寒池玉蓮,散了一地。捏了捏手心,皇上提醒自己,他只能漠視。

  看著劉鶴引有些吃力的爬起身,接著跪下。

  “你們?yōu)槭裁炊家莆??他這樣,你也這樣?!被噬陷p聲說著,似低喃給自己聽,又似在說給跪著的人聽。

  “皇上,不是微臣逼您,而是這萬千百姓,這枉死的冤魂,這生生不息的安穩(wěn)山河在逼您!”

  “皇上,微臣本可以呆在韻令城,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著舒適的太平日子,為什么臣要進京?是為了到這里來傷害您的嗎?不是。臣為心中道義,為了那還在邊塞苦苦鎮(zhèn)守山河的祁家軍,為那戰(zhàn)死沙場而不還的英雄,為那一聲聲不絕于耳的哀嚎,皇上!”

  “呵,為了心中道義?哈哈哈!為了祁家軍?!你可知道,那是我的父皇?我的父皇!”他怒極,把放于桌面的所有東西全部掃下,踢翻立于桌子旁邊的雕花屏風(fēng),只聽“呲啦——”一聲,屏風(fēng)倒下掛著的黃稠應(yīng)聲而破,隨著一陣微微飄動的風(fēng),緩緩的落地,最后,覆在那個破爛的雕花屏風(fēng)之上。

  皇上忽的靜下來,隨意的坐到地上,眼睛盯著屋頂,就像當(dāng)年的他們一般,安靜祥和的氣息在流淌。

  “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坐到師兄身側(cè),聽你說著大江南北,道兒女情長??梢允切〖倚舻某吵臭[鬧,也可以是令人厭惡的雞鳴狗盜;可以是平頭百姓的茶間暢談,也可以是揭人長短的腌臜舊事;可以是大俠行走江湖的瀟灑,也可以是固守閨閣的小家碧玉。從前的日子不好嗎?”

  “回不去了。”劉鶴引雖是不忍,還是說出了口。

  皇上聞言一頓,嘲諷般開口,“是啊,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曾經(jīng)那個以我為主,疼我愛我的師兄也不見了,留在這里的只有為國為民的劉大人。”劉鶴引想要反駁,沒有,他還在,這話卻重似千斤,死死的壓著他,讓他不能開口,進行反駁。

  “他啊,明知道這是龍?zhí)痘⒀ǎ财镪J,最后撞得頭破血流也不介意,也許他還會開心,自己終于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墒?,他不會知道,我有多難受他?!?p>  “他呀,把我的心放到熾熱的炭火上進行灼燒,我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他還是不放過我,還要再添加一把柴火,也許,待我燃燒化為灰燼之后,他才能罷手。你說,他會難過嗎?”說著,皇上眼里無神的看著跪在一側(cè)的劉鶴引,不待得到劉鶴引的回復(fù),他轉(zhuǎn)過頭,抱著自己的胳膊,像是要保護住自己一般,“他不會。他不會難過?!?p>  “他很勇敢。當(dāng)年活生生的廢掉自己一身的武功,他沒有難過;當(dāng)年,毀掉自己的左眼,他沒有難過;當(dāng)年,去懲治自己的親族,他。。。。。?!彼剖瞧>霕O了,皇上漸漸的消了聲。

  屋外,李總管帶著一眾小太監(jiān)和宮女,靜靜的守候在屋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屋內(nèi),劉鶴引伸出顫抖的雙手,把睡去的皇上緊緊摟在懷里,這是我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我會永遠(yuǎn)守在你身后,護著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睡吧,安心的睡吧。

  似乎感受到了懷抱的溫度,皇上如同小孩一般,尋了一個舒適的角度,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酉時三刻,皇上枕在溫度的懷里,鼻尖充斥著熟悉的安心味道,皇上忍不住用臉蹭了蹭,一如當(dāng)初。

  把臉埋在劉鶴引懷里,皇上甕聲甕氣的道:“師兄,把人帶進宮吧?!睂τ谔摕o的精神寄托,我想,我更需要眼前的溫暖。忍不住,用手環(huán)住劉鶴引的腰,“師兄,我們能回到當(dāng)初嗎?”

  “會的?!眲ⅩQ引沒有猶豫,直接回答了他。

  時光靜好,周圍的一切狼藉皆成浮云,只有兩顆緊緊挨著的心,兩個相互依靠的人。

  韻令城。

  沈府。

  木犀閣。

  歸云拋卻一切煩惱,靜靜的躺在花樹下,陽光稀稀拉拉的透過縫隙打在臉上,帶來暖暖的甜美氣息,忍不住深深的嗅著這帶著泥土氣味的芳香,歸云只覺心情舒暢,郁結(jié)于胸的那口沉悶之氣幡然不見。

  嘴角含著笑意,歸云閉上眼,沉浸在這安然的環(huán)境之中。

  趙鳴梭和沈浣溪行進到此,看到歸云如同誤墜人間的仙子一般,在樹下靜靜的睡著,閉著的眼,含笑的嘴角,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的衣角,緩緩降落在發(fā)間的白色花朵,讓他想要縱意,用筆把這份美記錄下來,又害怕自己拙劣的畫技不能完美的展示她的美,恐唐突佳人,誤了山色。

  沈浣溪輕聲走過去,進屋里拿出一件薄衫,輕輕的搭在歸云身上。趙鳴梭只恨自己不是沈浣溪,自己給歸云搭上薄衫,那件衣衫是自己的。

  咬了咬舌尖,直到嘴里嘗到絲絲血腥味。

  沈浣溪帶著趙鳴梭輕手輕腳的去了書房。

  書房。

  “不知趙兄今日過府有何要事?”坐下,給趙鳴梭倒了一杯溫?zé)岬牟杷?p>  捏著茶盞,趙鳴梭提氣,緊張的說:“聽聞,歸云姑娘受了傷?!?p>  “哦?不知趙兄是從哪里聽得,歸云受了傷。”沈浣溪追著詢問。

  趙鳴梭動了動手指,“實不相瞞,沈兄府上有些丫頭是我趙氏旁支,只因家里難以維系,這才進了沈府。歸云姑娘受了傷,是這丫頭不經(jīng)意間道出,沈兄不要誤會,她本是死死不愿多提,挨不住我刨根問底的追問,這才多提了幾句?!壁w鳴梭有些緊張,這丫頭在外說主家一二事,哪怕是丫頭之間的事也是于理不合,有違道義的,自己三番四次追問,更是把“禮、義”二字拋擲腦后,這番前來,必然底氣不足。

  “這樣啊?!鄙蜾较犃私忉專膊辉僮穯柛嬷w鳴梭的具體人士。只靜靜的喝著杯中的茶。

  趙鳴梭有些不安的掀開眼角,偷偷的觀看沈浣溪表情。不想,正待收回視線之際,被沈浣溪抓了一個正著,尷尬的飲下茶水,滾燙的茶水入口,趙鳴梭只覺倍感難受,可是在這時刻,又不好直接吐出,這含著也不是,吐出也不是,真真是急得熱汗直冒,臉頰通紅。

  “噗?!鄙蜾较吹胶糜堰@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

  “趙兄,你這樣怎好討女子歡心?”沈浣溪忍不住打趣道。

  趙鳴梭心里一驚,顧不上其他,把口里含著的熱茶咽下,急切反駁道:“沈兄誤會了,我沒有喜歡歸云姑娘,我兩清清白白的,沈兄莫要誤會了歸云姑娘?!贝捳Z全部說完,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想要捂住沈浣溪的耳朵,卻是不可能了。

  試圖挽救的問道:“沈兄剛才沒聽到什么吧?”

  “不巧,在下似乎全部聽到了?!?p>  “那。我沒有說什么驚天動地的話吧?”

  “嗯,的確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話?!壁w鳴梭正送一口氣,沈浣溪接著調(diào)笑道:“只不過是一些宣誓自己不喜歡我家歸云的話。”

  趙鳴梭只恨這桌子太窄,不能完全擋住自己的身子,更恨自己怎的就管不住自己,壞了歸云的名聲。

  “沈兄該是知道,我剛才的話都是字面意思,沒有多余的意思?!?p>  “的確,都是‘字面意思’,沒有其他意思?!币е亓恕白置嬉馑肌彼淖?,沈浣溪緩緩的吐出趙鳴梭“想要”聽到的話。

  “那我家歸云就只得另許他人了?!?p>  趙鳴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沈浣溪給耍了,但又不能開口喊冤,只能憋著一口悶氣。

  看了看坐在眼前的沈浣溪,趙鳴梭如深閨女子一般,哀怨的盯著他。

  “趙兄怎么了?這般愁苦的看著在下,在下很是惶恐不安吶?!闭f著,真當(dāng)自己受到驚嚇一般,拍了拍胸口。

  趙鳴梭憋著氣,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浣溪。

  “哈哈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沈浣溪忽的坐直身子,眼神如炬的看著好友,氣氛忽然凝重,趙鳴梭也隨著坐直身子,不敢分心的看著沈浣溪。

  “我看得出來,歸云這丫頭對你有情?!壁w鳴梭想要接話,被沈浣溪揮手止住。“我知道,你也對她有意。趙兄,歸云雖是我沈府丫頭,但我卻是不愿委屈了她,她的才華,她的聰慧也值得這般。你若真想要娶走她,必定要高中狀元,才能配得上她,如此這般才不有負(fù)她的才情?!?p>  “沈兄說得極是,這次秋闈,在下必是要去參加,定要奪得那狀元之名,以正我趙家門楣,同時,也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家,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入我趙府?!?p>  “趙兄有此想法是極好的,那么我便提前祝趙兄旗開得勝,馬到成功!”舉起手中的茶盞,兩人相互碰杯,而還是沉沉睡著的歸云不知道自己已是有名分之人,更不知道,這天下是否會如同他們所期待的那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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