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的奶茶店選址在一所綜合性大學的后門不遠處,人流量有保障,品牌和口味也過關。
李魚學著別的店家那樣,在自己店里了留了一整面的墻,讓顧客用便利貼留言之后貼在上面。
看起來很俗套,但是學生們很喜歡啊,開學營業(yè)不多時,墻上已經(jīng)被五顏六色的便利貼占滿。
李魚還讓一家口味不錯的蛋糕店每天供應各式糕點,來店里談情說愛喝奶茶的小情侶們,照例也會點上一份小糕點。
食藥監(jiān)的人對奶茶店盯得挺緊,好在李魚過去在霍東他們學校食堂干的時候,跟這幫人打過交道,還是在他們的轄區(qū)范圍之內,李魚有很多小手腕能公關他們。
李魚新雇的小姑娘叫曲紅梅,不到二十歲,高中沒畢業(yè)就只身來到燕京打工。
在找到李魚提供的這份工作之前,她已經(jīng)被三四波騙子以招工為名,騙走了將近一千五百塊錢,而她全身的錢也只剩下了不到八十。
李魚之所以在上門應聘的諸多人員之中,只招了這個小姑娘,是因為李魚覺得她,第一眼看上去就很漂亮。
雖然穿的邋遢,臉上也滿是污漬,但是明眸皓齒,底子一看就不錯。
她張口說話時雖然有些緊張,普通話倒也標準,李魚現(xiàn)在好歹已經(jīng)是一個加盟店的老板了,以他自己的經(jīng)驗,店員漂亮一些,能吸引更多的學生前來消費。
李魚后來又招了兩個兼職的女學生,標準也一直是這個,在其他條件一致的前提下,主要看臉。
他給出的每小時工資比周圍所有的同類店鋪都高,所以他總能選到自己認為滿意的人。
李魚沒有別的齷蹉心思,這些年他一直單身,時間久了,反倒不如大學時候那般灑脫。
如今他很少單獨跟女生說話,布置任務啊,發(fā)工資啊,鼓舞士氣啊,他一般都是當著眾人的面直接說。
有時候看著幾個女生都停下手中的活計,抬頭看他,李魚竟然也會羞紅了臉。
為了不讓新人們以為他李魚有什么難以名狀的毛病,李魚私底下偷偷告訴燕燕,自己一直是有女朋友的人,只不過自己的女朋友在南方讀書,如今兩人離相見已經(jīng)不遠了。
李魚不知道燕燕是如何轉達他的這番話的,不過他發(fā)現(xiàn),新來的這個叫曲紅梅的小姑娘大概是沒聽明白。
李魚知道她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李魚這個老板年輕,從不罵人,而且還時不時為她們叫點好吃的東西。
但是她似乎有些用力過度,每天從不遲到,從不請假,從早上十點一直呆到晚上十點才回自己的住處,比燕燕都還要勤快。
這還不算,她連二樓的事情也包在了自己身上,每天中午的時候,都要上來拖地,打掃屋子,擦墻,擦玻璃。
記不清是第幾次了,李魚下午關門在屋子里做交易的時候,這個小姑娘總會過來敲門,不是來送茶,就是遞水果。
李魚開門想發(fā)火,迎面碰見一個漂亮中帶著憨厚的笑臉,想生氣卻也生不出來。
今天晚上又是如此,李魚正在忙著核對下午的交易數(shù)據(jù),準備記錄一些自己剛剛在腦海里蹦出的火花。
門外突然又傳來水龍頭嘩嘩作響的聲音,不用猜,這一定是曲紅梅又上來拖地了。
李魚心頭一陣火起,顧不得理會電腦上的東西,“騰騰騰!”地開門走了出去。
“小梅子,你不在一樓工作,跑上來干嘛!”李魚沖著正在沖洗拖布的女孩大喊一聲,他平時就叫曲紅梅為小梅子。
“啊?對不起啊老白,打擾到你了。下面燕燕和兼職的兩個女生都在,我想著抽空上來幫你整理整理屋子!”李魚剛才一出聲,將這個小姑娘嚇了一大跳。
李魚不喜歡這些姑娘們喊他老板,想來想去,還是老白這個稱呼最合適,一來二去,大家也就叫習慣了。
看著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女孩,李魚心里倒是先軟了不少,自己也是矯情,人家?guī)湍阃蟼€地怎么了?
李魚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小梅子,你的工作崗位是樓下的飲品店,不是我雇的私人保姆!”
“我知道,我會把工作干好的,但是你一個男人家家的住在上面,總需要有人幫著收拾收拾吧?”曲紅梅點著頭說道。
“小梅子,我自己有手有腳,我會打掃屋子,做家務。我只是開了一家小小的奶茶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老板,我真的不需要被人伺候!”李魚苦笑著說道。
“老白,你每天都在忙著什么,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一個奶茶店的小老板,你好像也沒把這個店里的生意看在心上!”小梅子揚起臉來,若有所思地說道。
“喲,你還挺能瞎猜的,為什么這么說呀?”
李魚突然對眼前這位小姑娘感興趣了,就連霍東都不知道,他每天下午杵著電腦在干什么。
“前幾天的時候,咱們店里生意特別好,每天的營業(yè)都能上五千,晚上關店之前我和燕燕對完賬,我們兩個人都開心的不得了。
可是向你匯報的時候,你卻是像個沒事人一樣。那時候我就在猜測,你肯定是不將這些錢放在眼里的人!”小梅子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推論。
李魚聽了不禁啞然失笑,他哪是看不起這些錢啊,純粹是因為做交易員年頭久了,錢在他的眼里只是一個數(shù)字,至于數(shù)字背后的意義,他還得慢慢回味才行。
“小梅子,你真是個聰明人,小小年紀為什么出來打工,怎么沒有繼續(xù)念書考大學呢?”對她的說法,李魚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俺家三個孩子,我是老大,我爸供不起。再說了,我們省高考的競爭很激烈,我就算讀完了高中,考上大學的機會也不大?!鼻t梅說道。
“哦,那還真是可惜了……”李魚嘆了口氣說道。
曲紅梅說的是實情,她們省八九千萬人口,可是像點樣子的本省大學卻沒有幾所,大家都得硬著頭皮往省外考。
難度大不說,落榜的幾率也遠高于其他地方,所以曲紅梅老家那里的人,一般讀到高中一看自己不是這塊料,就早早地輟學出來打工了。
“也沒啥可惜的,我早點打工,能早點掙錢,遇上你這種好老板就更是福氣,我現(xiàn)在每個月給家里郵錢,剩下的我還能自己攢點!”曲紅梅說話的時候,露出幸福的表情。
“嗯,燕京地方大,機會也多,你抽時間多四處看看,最好是趁閑暇的時間學點東西。
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但是以后不許再上來偷偷干活,如果我發(fā)現(xiàn)的話,恐怕是要辭退你的!”李魚假裝扳起臉,嚴肅地說道。
“哦,老白,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敢了!”曲紅梅趕緊把手里的拖布放下,站在一旁動也不敢動。
“趕緊下去吧!”李魚轉身說道,女孩“咚咚咚”跑下樓的時候,李魚的嘴角涌起一絲笑意,最起碼,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李魚轉身回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在桌上一直持之以恒地震動著,上前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見的柳飛飛。
“喂,飛飛,好久不見!不好意思啊,剛才手機落桌子上,忘帶了!”李魚拿起電話笑著說道。
“老白,你還在燕京嗎?”柳飛飛的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還有幾分急切。
“在啊,我國慶不打算回家了?!爆F(xiàn)在是九月底了,李魚估計柳飛飛是問他國慶節(jié)的打算呢。
“老白,我想去趟你那里,不知道打擾不打擾?”柳飛飛小聲問道。
“哦,沒關系,不打擾,不打擾!”李魚聽了柳飛飛的話,不覺一愣,隨后忙不迭地在嘴里問道:“你什么時候來???”
“我今天晚上十一點的火車到燕京,你能來車站接我一下子嗎?”柳飛飛的聲音里真的帶著哭腔,李魚能聽出來她的尷尬。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李魚在心里對自己說,他沒有猶豫,對著電話說道:“放心吧,我會去車站接你的?!?p> “老白,謝謝你……”柳飛飛哽咽著說道。
“嗨,咱們之間用不著說謝謝。飛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李魚問完之后突然醒悟,柳飛飛現(xiàn)在一定是在火車上,他趕緊補充道:“算了,你別說話了,先在車上好好休息,等見面了再說!”
掛了電話之后,李魚抬手看看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晚上八點了,店鋪一般晚上十點關門,時間上也來的及。
晚上十點,送走燕燕和小梅子兩個女孩,李魚匆匆落下卷閘,開著車朝火車站的方向奔去。
李魚沒有在出站口停留,人太多,他不一定能接的著。
問明白是哪趟列車之后,李魚買了一張站臺票,在列車員的指引下,在柳飛飛乘坐的火車進站之前,他已經(jīng)提前找到了火車??康恼九_。
火車鳴著笛進站了,九月底的燕京,夜晚的風里透出絲絲涼意。
柳飛飛手里拎著一個小拉桿箱,身上穿著有些單薄的小碎花連衣裙,腳上是淡紫色拖跟涼鞋,臉色蒼白,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她下車之后擠出人群,四處張望了一下,像是在尋找出站口,李魚一邊向柳飛飛快步走去,一邊大聲招呼著:“飛飛,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柳飛飛聞聲回頭張望,看到李魚之后,從臉上擠出一些笑意,等李魚走上前來,她有些委屈地喊道:“老白,你可算是來了!”
柳飛飛的臉上似乎還掛著淚痕,李魚向她點了點頭,一把接過柳飛飛手中的行李箱,嘴里大聲說道:“車站人多,咱們回去再聊!”
一路上柳飛飛沒怎么說話,只是用眼睛呆呆的望著車窗,李魚將車上的音響打開,開著車一路飛馳。
他出門之前已經(jīng)打掃過自己的屋子,柳飛飛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睡在他的床上,自己在二樓客廳的沙發(fā)上對付一下就可以了。
實在不行,他也可以幫柳飛飛訂酒店,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關鍵是,他回去得先聽聽柳飛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到住處之后,李魚用微波爐幫柳飛飛熱了一些飯菜,柳飛飛一聲不吭地吃了個精光。
李魚又遞過來一杯晾好了的白開水,柳飛飛結果之后,“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李魚遞給柳飛飛一張紙巾,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擦完嘴,李魚才道:“你累不累?要不晚上先休息吧。我床上的被罩床單都是為了你新?lián)Q的,你在里面能睡個好覺。
我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為你護花,放心吧,老班長的人品肯定能信得過!”
“老白……”柳飛飛聽完李魚說的話,突然伏案嗚嗚的哭了起來。
“怎么了,飛飛?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訴我,我和你一起想辦法!”李魚輕聲問道。
“老白,我被人騙了,我被人騙了……”柳飛飛仰起頭對李魚哭訴道,她沒什么血色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怎么回事,你別著急,慢慢說!”李魚又從茶幾上抽出一張紙巾,遞到了柳飛飛手里。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柳飛飛邊哭邊講,李魚將紙巾盒里的紙巾差不多遞光的時候,關于柳飛飛的情況他才了解清楚。
柳飛飛確實是被人騙了,被騙色騙財,損失慘重。
柳飛飛大學時沒有談戀愛,前幾年李魚在同行的路上勸過她,也告訴她,陳帥如果泉下有知,自然希望柳飛飛能找到幸福的歸宿。
柳飛飛讀研之后,不知怎么認識了一個大她三屆的師兄,這位師兄畢業(yè)后在燕京工作,卻時常回學??此?p> 柳飛飛感受到了愛情的溫暖還有久違的呵護,她將自己的身子還有心都交付了出去。
柳飛飛讀的是專碩,今年暑假畢業(yè)之前,那位師兄突然逐漸地開始疏遠她。
兩個人電話聯(lián)系也越來越少,幾次吵架之后,感情終于是徹底破裂了。
誰知道,就在那時柳飛飛到醫(yī)院體檢,意外查出來自己懷孕了,她沒有相關的經(jīng)驗,到如今,胎兒已經(jīng)快三個月大小了。
柳飛飛讀研期間攢下的錢,都被她這個前男友以各種名義借了去。
原本她家里條件不錯,可是李魚現(xiàn)在才知道,她哥已經(jīng)賭博成癮,將家產(chǎn)揮霍一空。
她嫂子去年也和他哥離了婚,柳飛飛的父母已經(jīng)快被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逼瘋了。
柳飛飛研究生畢業(yè)之后,還沒找到工作,她身上連打掉腹中胎兒的錢都沒有。
她給那個男人打電話,訴說詳情,對方本來答應柳飛飛出這筆手術費了的。
誰成想,柳飛飛上了火車之后,再打電話聯(lián)系,那邊卻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這樣的聲音。
萬般無奈之下,柳飛飛才找到了李魚。
“哎!”聽完之后,李魚一聲長嘆,柳飛飛是個多么好的女孩,要學歷有學歷,要樣貌有樣貌,要是陳帥在的話,他們倆該是一對人人羨慕的璧人才對??!
“真是個人渣!”李魚狠狠地罵道,他偷眼打量著沙發(fā)上抹著眼淚的柳飛飛。
之前沒朝那方面想,現(xiàn)在看起來她的小腹確實有些微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老白,你不會笑話我吧?”柳飛飛淚眼汪汪地瞅著李魚問道。
“哎,你個傻丫頭,我怎么會笑話你呢!”
李魚嘆了口氣,接著問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這里生意很好,呵呵,有的是錢!”
笑完之后李魚又問:“這肚子里的孩子,你真的不打算要了嗎?”
柳飛飛用手在自己小腹上輕輕摩挲了一會兒,微笑著抬頭對李魚說道:“這孩子本就不該來,沒有了愛情,沒有了父親,我如果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那我就是最不負責任的媽媽!”
李魚聞言點了點頭,他也是這么認為的,雖然說對柳飛飛肚子里的小生命并不公平,但是一切只能怨他那個未曾謀面的人渣父親。
這些年身邊人的許多事,李魚都一一的看在眼里,在感情的世界里,女人總是那個更容易受傷的一方。
她們大多數(shù)人,會在一段感情中全力以赴,哪怕最后心靈上和身體上,都會受到巨大的傷害也在所不辭。
“你先好好的在我這里修養(yǎng)幾天,等吃的飽飽的,養(yǎng)的胖胖的,我再帶你去醫(yī)院。
放心吧飛飛,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李魚將柳飛飛安頓在自己的床上躺好,出門關燈的時候,他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