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后,燕京的天氣冷暖不定,某幾日,更是迎來了大風(fēng)沙天氣。
漫天昏黃,張口就能吃到沙子,李魚的咳嗽又恰好復(fù)發(fā),整日里躲在奶茶店二樓,像一只瑟瑟發(fā)抖的野狗。
仿佛要配合他凄涼的處境,植樹節(jié)那天,他從上午開始接到各種各樣的消息,一個個舊時的記憶被翻起,直到晚上的那一聲驚雷。
上午的時候,李魚先是接到了好多年未曾聯(lián)系的胖果果的QQ留言,問李魚是否在燕京,并留下了自己現(xiàn)在的聯(lián)系方式。
李魚將電話打過去之后,才知道,胖果果和夏雨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直接考回了老家的重點中學(xué)當(dāng)老師,果果是地理老師,夏雨是政治老師。
兢兢業(yè)業(yè)干了這么久,兩個人都沒有轉(zhuǎn)成正式編制,三年合同快到期了,夏雨有些心灰意冷,想和果果一起來燕京找找機會。
果果問起燕京的教育培訓(xùn)市場,李魚在電話里也就多說了幾句。
因為老趙的關(guān)系,李魚對中小學(xué)教培市場比較了解,一直以來也非常關(guān)注。
在李魚看來,這肯定是個長線的朝陽產(chǎn)業(yè),隨著整個社會經(jīng)濟文化的不斷全面進步,人們對教育只會越來越重視。
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家長越來越多,相應(yīng)的投入也越來越大。
李魚用老趙在杭州的例子鼓勵胖果果,你們只要專業(yè)素養(yǎng)過硬,授課風(fēng)格能吸引學(xué)生,來燕京的任何一家教育機構(gòu),時薪一百五以上都不成問題,收入肯定遠遠強過在老家掙那點死工資,況且還是同工不同酬。
最后,李魚在電話里慷慨的表示,如果她們以后來燕京,有用的著他李某人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掛了果果的電話,李魚又有些后悔,剛才在電話里,忘了問問果果和夏雨的感情狀況了。
男人也是賤,明明自己吃不到嘴里,但是老愛瞎惦記。
放下電話沒多久,李魚的手機又響了,這次對面居然是打的他在冰城時的那個手機號。
這一兩年,李魚那個老手機號,已經(jīng)快沒什么用了,除了各種促銷電話,就是各種垃圾短信。
可是,李魚一直將這個號碼保留著,他不舍得注銷,只是保留了個最低套餐,連來電顯示都省掉了。
“喂,請問你找誰?”李魚拿起電話,禮貌地問道。
剛才跟果果聊了一會兒天,他感覺自己沒那么壓抑,嗓子眼也不太難受了。
“李魚,真的是你?”電話里的聲音驚訝地問道。
“對呀,我是李魚,你是?…”李魚笑著回道。
“你為什么不換電話號碼?為什么不換掉?”對面的女聲突然哭了起來。
“你是西兮…許西兮,是你嗎?”李魚有些驚喜,也有些慌亂,他將手機握的緊緊的,急切地問道。
“是我,對不起,又打擾到你了!”許西兮哭著說道:“我真是沒臉,我原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給你打電話,我以為這個號碼早就空了……”
“西兮,你別哭了,是我對不起你。
我把這個號碼一直保留著,是因為我的心里,一直有些東西放不下。
我怕我丟了這個號碼,就將所有的回憶,丟在了茫茫人海!”李魚心情沉重的說道。
這個女孩畢竟是李魚的前女友,雖然已經(jīng)過了好幾年,可是她只要一哭起來,自己除了說好話,陪笑臉,也沒有更好的應(yīng)對方案。
“你是王八蛋,是害人精,嗚嗚……”許西兮在電話里哭起來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
“是,是,我都是,西兮,別哭了,你已經(jīng)長大了!”李魚低聲安慰著她:“你是有什么難處了嗎?如果我能幫忙,你盡管開口!”
“李魚,我原本是要證明就算沒有你,我也能過上最幸福的日子,我許西兮一定能!”
“是啊,我也相信你,你是局花嘛!”李魚笑著說道。
“滾!我知道你一定會笑話我的,我失敗啦,我又失敗啦…嗚嗚…”許西兮又開啟了新一輪的眼淚模式。
“到底是怎么回事,咱能不這樣沒頭沒尾的嗎?”李魚的耐心漸漸消失,他在電話里咳嗽了幾聲。
“你怎么了,生病了?”許西兮吃驚地問道。
“沒事,燕京的氣候不太好,我的嗓子有些受不了這里的霧霾了。”李魚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李魚,你聽著!”許西兮止住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大聲對他說:“我沒想到能打通這個電話,我這三年來,第一次撥這個號碼!”
“我知道,你一定沒想到,我陰魂不散,居然還茍活于人世是吧?”李魚慣于通過自嘲來博取別人一笑。
“呵…才不是呢!”許西兮還是原來那種直性子,喜怒就在一瞬間:“李魚,我們分手之后,那年冬天我就在老家賭氣跟一個男人結(jié)了婚,他的家庭條件很好,人長的也不差。
你不稀罕我跟著你,做一個小商販風(fēng)餐露宿滿世界跑,那我就好好嫁個有錢人,享受生活!”
李魚握著電話,靜靜地聽著,沒有作聲。
“可是命運真是跟我開了個大玩笑,沒有感情的婚姻生活,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牢籠。
我們各顧各的湊合了不到兩年,終究還是在今年年初離了婚。”
許西兮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李魚,你現(xiàn)在可以盡情的嘲笑我了,我將自己的人生越活越貶值,終于變得一文不值了!”
“你覺得我能笑的出來?聽著你難受我會開心?
許西兮,我沒有那么煞筆加變態(tài),我只是有點恨你。
明明離開的那個人是我,辜負你的那個人也是我,你為什么要作踐你自己?”
李魚激動的連連質(zhì)問:“結(jié)婚大事,你怎么能兒戲?”
“我不怪你,我自己選擇的路和你沒關(guān)系。
我也不恨你,你不是要做情圣嘛,我就是挺想知道,你是不是和你的初戀情人,過上了雙宿雙飛的神仙日子?”許西兮先是哭,后來又變成了笑。
李魚沉默了,這個問題很尷尬,他自己選擇的單身,哭著也要撐下去??!
“喂,李魚,你怎么不說話,啞巴啦?”許西兮追問道。
“不是,我怕說了,你會受刺激……”李魚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
“沒事,我撐得住,我不怕前男友在我面前秀恩愛!”許西兮大度的說。
“好吧,那你聽好了?!崩铘~用力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西兮,我還沒有跟那個女孩說這件事。
事實上,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這幾年我一直都是單身!”
不等許西兮反應(yīng)過來,李魚趕緊補充道:“我這幾年一直在做一些小生意,我開過食堂,現(xiàn)在經(jīng)營著一家奶茶店!”
“你?你怎么能這么可憐?李魚,你現(xiàn)在的地址,我去燕京找你!”許西兮在電話里果斷地問道。
“好了,西兮,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很感激你對我的關(guān)心,并且不嫌棄我!
事實上,那些小生意,我只是做著玩的,我是全國頂尖的非著名外匯交易員,是久閣資產(chǎn)管理有限公司的頭牌操盤手,我賬戶下管理的資金有幾千萬美金,一年的傭金收入幾百萬吧!”
李魚說的這個傭金收入,是他今年的預(yù)期收入,他管理的錢多了,雖然分紅比例少了很多,但是基數(shù)大了許多,總體算下下,肯定比去年的收入高。
“李魚,你在說什么啊,真的假的?”電話那邊的許西兮已經(jīng)驚呆了。
“西兮,這個秘密我保守的了很久,你是我第一個告知的人。
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嗎,我每個下午都在電腦前看盤?你呢,老是想方設(shè)法的進屋來搗亂!”李魚問道。
他將壓在心里的事情說出來,感覺好痛快!
古人說的果然沒錯,富貴不還鄉(xiāng),猶如錦衣夜行,如今的李魚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妥妥的高收入人士,他不想再因為一個飲品店小老板的身份,惹許西兮惦記了。
“我記得啊,你不是說你不喜歡自己的本專業(yè),想學(xué)一些金融方面的嗎,我一直以為你在研究股票呢!”許西兮依舊疑惑不解的說道。
“沒有西兮,我從不看股票的,我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每天在做外匯交易了!”李魚得意地說道。
“李魚,我草你媽!”許西兮歇斯底里的大喊。
李魚被罵的有些愣神,過了一會兒之后,他才問道:“西兮,你不是不可以罵我,但是這么突如其來,這么粗俗,到底是為什么啊?就算我把我媽交出來,你恐怕也不行!”
“李魚,你既然背地里掙那么多錢,為什么一直瞞著我?
跟我分手的時候,可憐兮兮的對我說,自己恐怕一輩子做小買賣,不想讓我跟著受苦。
我呸,虧我這些年一直偷偷惦記著你的事業(yè)!”許西兮用極度憤怒的語氣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西兮,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是一個菜鳥交易員,連續(xù)兩年賠了十幾萬。
全靠我爸接濟,還有夜市那點小買賣來支撐我們的生活,我哪來的自信,為你許下一片未來?”李魚為自己辯白到。
說這些話他其實是有些心虛的,他和許西兮分手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當(dāng)時要被學(xué)校開除了,面子上掛不??!
再加上畢業(yè)聚會那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忘不了江瀟雅,兩方夾擊之下,他做了那樣一個混蛋的選擇。
他不光傷害了許西兮,也對不起等了他好幾年的李藝桐。
“你怎么說都有理,不管怎么樣,我還是為你高興,也謝謝你第一個把自己的秘密告訴我!”許西兮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西兮,你知道為什么我這些年都沒有告訴別人,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嗎?”李魚反問道。
“知道,怕露富唄!”許西兮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是的西兮,實在是我這一路走來,太過辛苦。
從大二遇見你的那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七年過去了,除了每年過年那幾天,我每天的睡眠時間從來沒有超過六小時。
我每天都在無盡的恐懼中奔跑,在成為一個成功的外匯交易員這條路上,充滿了失敗和陷阱。
以前我不敢告訴親近的人,是怕他們?yōu)槲覔?dān)心,我也不想告訴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因為他們總是只盯著成功者的榮耀,卻不理會別人背后付出的辛酸!”
李魚說完這一大段話之后,做了個總結(jié):“西兮,我之所以選擇第一個告訴你,是因為這條路我終于闖出來了,我想把喜悅和你分享!”
“嗨,你這個大笨蛋,你真的是活活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掙錢機器,你連個女人都沒有,要那么多錢干什么!”許西兮嘆息著罵道。
“有用的西兮,我之前告訴過你的那個女孩,她的名字叫江瀟雅。
大一結(jié)束的時候,我們原本約好了一起去燕京看奧運,她的媽媽卻因為一場意外變成了植物人。
她父親跟著年輕的女人跑了,整個家庭瞬間陷入了無底的深淵,她不愿意因為媽媽巨額的醫(yī)療費而拖累我,所以選擇了和我分手但卻不告知原因。
我為自己莫名其妙被甩痛苦了好多年,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我才逐漸打聽到這些消息。
這三年我的確單身,可是她已經(jīng)一個人孤零零的扛了好多年了。
我用自己掙的錢,在悄悄的為她分擔(dān)身上的重量,將來有機會,我還想帶她媽媽去國外治病。
所以,西兮,我覺得自己賺錢是很有用的,我要親手向老天爺,拿回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李魚眼角含著淚解釋道。
江瀟雅總是占據(jù)著李魚生命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每當(dāng)想到她,自己總是情難自禁。
“知道啦,情圣,你都快要把我說哭了!”許西兮撒著嬌說道,她的聲音溫柔了許多。
“你呢,西兮,以后有什打算?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最優(yōu)秀的,千萬不要自暴自棄,心灰意冷!”李魚大聲說道。
“我打算像你們一樣,辭職去燕京闖一闖!”
“啊,你那文化局的正經(jīng)工作不要啦?”李魚吃驚的問道。
“沒勁,開著幾千塊錢工資,單位一幫老人,整天一潭死水似的,我已經(jīng)打了辭職報告,估計很快就能批下來了!”許西兮在電話里說道。
“那你媽媽能同意嗎?”李魚小心問道,在他記憶里,許西兮的媽媽也是個難纏的主。
“我離婚我媽也不同意,但我還是離了。李魚,你知道嗎,我這些年最后悔的,就是聽了太多我媽說的話,我那時候就應(yīng)該天涯海角的跟著你,死纏爛打地陪著你遭罪,再給你生一堆李小魚,我就不信你還能真的不要我了?”許西兮的聲音里又帶上了不少水分。
李魚怕她又哭出來,趕緊勸道:“西兮,你媽媽畢竟也是為你好,都過去了,我們兩個人的命里,都是八字不順!”
“李魚,你等著吧,我到了燕京會去找你的!”許西兮說道。
“哦…”李魚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的聯(lián)系地址告訴她,畢竟要是許西兮真要過來找他,他狠不下心來不理不睬。
“放心吧,我這殘花敗柳,不會打擾你和你天仙妹妹的幸福姻緣的。
我就是很好奇,想看看她現(xiàn)在什么樣子,能把你迷的神魂顛倒。
再說了,我到了燕京人生地不熟,你不會見死不救吧?”許西兮大笑著問道。
“西兮,你不要這樣說自己,你是我曾經(jīng)喜歡過的女孩,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高貴,我不許你再這么作踐自己!”說完這些之后,李魚將自己的新電話還有地址全部告訴了她。
許西兮說的沒錯,她一個女孩子要來燕京闖蕩,于情于理,自己都應(yīng)該幫忙。
“李魚,剛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去燕京還有一個打算……”
“你說,我聽著呢……”李魚這一上午光打電話了,手機的電量有些不足,他趕緊找了根充電線接上。
“我打算去了燕京之后給你做二奶,大房我是不爭了,不過我就不信,你能一輩子不偷腥?
你掙得錢足夠了,我花不太多的!”許西兮哈哈笑著說道。
李魚聽完之后愣住了,許西兮和他住在一起有一年多時間,這姑娘雖然平時煩人了一些,不過無論身材還是樣貌都是上上之選。
如果她真的不在乎名分,那么將來趁著江瀟雅上班不在的時候,自己偷偷的……
李魚越想越不堪,越想越臉紅,終于忍不住唾了一口“呸!”
他剛想再跟許西兮嚴肅地申明一下,自己絕無此心,低頭時才發(fā)現(xiàn),許西兮那邊早已經(jīng)掛斷電話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