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陽高中的校長是個豁達和藹的老人家,這把年紀妻兒圓滿,孫子滿地跑,孫女整床爬,每天是舒爽又得意,整個小區(qū)的老頭老太太都羨慕他。
身居高位,大小瑣事都由副校長和年級主任包攬,他一般只出現(xiàn)在學校有決定性建設地發(fā)布會上,或是代表學校交際于各大場所為“共建美好校園計劃”盡一份綿薄之力。
湯祿頂著一頭銀灰色的頭發(fā)坐在書房,手里握著兩塊文玩核桃,盤來盤去,桌上的茶還冒著熱汽,清香四溢,他拿在鼻間滿意地聞了聞,小酌了一口,露出愜意又爽快地表情。
顧城的E-Mail適時彈出,湯祿剛瞧上兩眼,他的小孫子湯玉欽便拿著玩具車跑到了他跟前,肉嘟嘟的小臉可愛至極,抬頭望著他,奶聲奶氣道:“爺爺,時間到了,我們要一起打怪獸了?!?p> 湯祿將小孫子抱起來,疼惜的摸了摸腦袋,道:“爺爺突然有個郵件要看,可不可以等一下呢?”
“不行不行,超人不能遲到?!睖駳J整個身子180度來回晃動,小小的臉上也滿了拒絕。
“爺爺~”他又叫道。
“好了好了,爺爺跟你去。”
湯祿大概明白是學生之間發(fā)生沖突,他覺得問題不大,同學之間相互摩擦避免不了,于是動動手指將郵件轉(zhuǎn)發(fā)給副校佘延順,然后牽著小孫子的手“打怪獸”去了。
第二天,佘延順如期在學校公告欄處張貼了召開懲戒委員會的消息,并附上了高崎,李子和林離的大名。
同級學生正向圍觀,告示欄一度水泄不通,直至上課鈴將至,大家才紛紛回到教室,又三五成群,積極討論。
林離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室,昨晚小龍蝦吃太辣,今早肚子有些不舒服,耽誤了些時間,也錯過了“早間新聞”。
第一節(jié)課剛下課,林離就被程寄盯著打量,她被看的心里發(fā)毛,道:“我臉上有什么嗎?還是我今天衣服穿反了?”
林離說著低頭檢查衣著,又掏出鏡子,照照自己精致的面龐,嘟囔著:“沒什么啊。”
“你昨天怎么請假了?”程寄問。
“沒什么事兒,就說摔了一跤?!绷蛛x若無其事的翻開書本。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欺負別人了?”程寄皺著眉頭審道。
“什么我又欺負別人?你見我欺負過誰啊?”,林離氣不打一處來,道:“合著我在你心目中就是經(jīng)常無故欺壓弱勢小青年的大姐大是吧?”
林離狠狠剜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不再理他。
“公告欄上要開懲戒委員會,你的大名也在上面,到底怎么回事?”程寄一手搭在她的肩上道。
“什么?”,林離忽地將腦袋轉(zhuǎn)過來,道:“還有誰的名字?”
“高崎,李子,你認識嗎?”
“不認識,但前天體育課,確實是發(fā)生肢體沖突過......”,林離觀察著程寄眼神的變化,趕忙解釋道:“是他們先找我麻煩的,就在小超市,叫我給他們付賬,后來一路追我到校門口,我絆了一下,就摔了,然后就休息了一天?!?p> “當時,你怎么不往操場跑,我就在那里???”
“不一個方向,而且快下課了,我就回教室拿了書包,想著出校門就安全了,反正阿城會接我的......”
程寄別過頭,失落,失望,也快失去她了吧,危急關頭她想要求助的也從來不是他。
程寄拿了本書,輕聲道:“我去還書?!?p> 林離嘆了口氣,將上節(jié)課的筆記整理好,拿出顧城給她準備的課后習題認真起來。
第三節(jié)課是英語,林離揉揉肩頸,打算放松一下被上節(jié)數(shù)學課熏陶地發(fā)懵的大腦,于是拿出她珍藏已久的彩色水筆,對著筆記本上的圖案畫畫。
程寄還書至今未歸,為了避免太顯眼,她帶著紙筆做到了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英語老師是個中年老女人,話多難纏,林離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講臺上的動向,一邊拿著水彩筆將龍貓的輪廓勾勒在畫。
講課進入高潮,林離也是行云流水一筆通,正當她畫的起勁,英語老師卻突然頓了一下,片刻的沉靜讓林離內(nèi)心咯噔一下。
她瞟了一眼講臺,英語老師又繼續(xù)講課,她松了口氣,繼續(xù)埋頭填色。
“你畫的是兔子?”
林離搖搖頭,小聲道:“是龍貓?!?p> “我畫的不像嗎?”,林離將英語書拿開,重申畫作全貌,抿了抿唇道:“是畫的不太好,不過我......”
她猛地想起,自己剛才好像沒有同桌來著,回頭便看見顧城坐在自己的身邊,林離一下子雞皮疙瘩暴起,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坐下還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男人。
顧城刀刻般精致的下顎抵在手上,神色慵懶,他瞧了一眼快鉆進桌子底下去的林離,語氣輕佻道:“畫的不錯,獎勵試卷三套?!?p> 林離捂著臉不敢看他,轉(zhuǎn)頭到窗外卻發(fā)現(xiàn)陸漁在不遠處吊單杠,看到她的目光還揮手示意。
蒼天吶,大地啊,她為什么要挑在這個時候作死......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同學們紛紛朝林離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他們一方面想和顧城說話,一方面又被他身上與生俱來的距離感將第一步壓的死死的。
“收拾東西,跟我來。”顧城說完,長腿一邁便出了教室,往6號樓的會議室走去。
林離將東西一股腦倒進書包,迅速拉上拉鏈,跑步跟上顧城的步伐。
“懲戒委員會是你召開的?”林離將書包塞進他手里道。
“嗯?!?p> “嗯??”
林離拽住他的胳膊,促使他停下腳步,道:“別了吧,這事兒又不嚴重,何況......”
林離壓低聲音,湊近顧城的耳朵,道:“我也欺負過別人......”
“如果你那幾句冷嘲熱諷算是欺負的話,她們就應該被定義成施暴,而且,被你欺負的除了林梟,應該沒有別人了吧?!?p> “......”
顧城摸摸她的頭,彎下腰來道:“沒事的,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p> 林離抬眼撞進他的眸,一霎那,林離慌張地別過頭,眨了眨眼睛,甩開他放在自己雙臂上的手,尷尬的摸了摸脖子。
顧城笑得如沐春風,牽起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我們各方人員都已到齊,會議開始?!辟苎禹樀馈?p> “佘老師,我們崎崎一直都是好孩子,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這件事情單憑一面之詞,我覺得絲毫沒有說服力,并且,我聽說,林同學在班里一直都是倒數(shù),并且個人風評也不好。”高崎母親提著Prada的包,翹著二郎腿,昂著下巴,聲情并茂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風評不好,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到了?如果都沒有,那豈不也是一面之詞,沒有可信度!”林離直視她道。
顧城瞧了她一眼,嘴角微揚,他就知道,至少氣勢上輸不了。
“呃......”佘延順沒想到兩句就擦出了火花,他詞匯量少,一時語塞。
“那天晚上,是高崎和李子在小超市先找我的麻煩,不信,可以問超市的收銀員,她目睹了全過程。”
“收銀員來了!”陸漁隨著林離的指正推門而入。
“這位女士,你前天看見那兩位女生找這位同學的麻煩了嗎?”佘延順問。
所有人的目光集結(jié)在收銀員的身上,她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佘延順安慰道:“你照實說就好。”
“是,那兩位女同學強迫她結(jié)賬。”
“同學之間本該互相幫助,那天崎崎的零花錢我忘記給了,只是一起結(jié)賬,不能證明什么?!备咂槟赣H再次站出來道。
“你有看到她們打架嗎?”佘延順將目光移至收銀員道。
收銀員搖頭,高崎和李子同時松了口氣,高崎母親道:“既然沒有打架,那這位同學就是誣告,我要求開除她的學籍,以儆效尤?!?p> “話不要說的太滿,高夫人。”陸漁提醒道。
“是沒有打架,是施暴。”顧城終于開口道。
“你胡說八道!”高崎母親急了。
“佘延順,那天的林離是我救下的,難道我的話你也懷疑?”顧城沉聲道,半分威脅,半分猖狂。
“佘老師,空口無憑,我為什么要信?”
“我的行車記錄儀拍下了全部?!?p> 陸漁拉下影布,將優(yōu)盤插進電腦,播放那天的事實經(jīng)過。
“你!你傷害學生,我要起訴你!”
“我只是告訴你,少管所最近新添了幾個空位?!鳖櫝钦酒鹕?,隨意的理了理衣領。
“我不管原因,只問結(jié)果,這次看在林離不想追究的份上饒了你們,下次,少管所見?!?p> 顧城說完拉著林離起身走出學校,陸漁也匆忙跟上。
高崎母親拉著佘延順沒完沒了,高崎和李子都有些膽怯剛剛的顧城,兩人面面相覷,一言不發(fā)。
此事最終拉下了帷幕,高崎和李子最終予以打掃一學期廁所,并記大過,扣學分處理。
周末,林離又在顧城的壓榨下補習功課,卻想起了這些天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林別今,她從習題中抬起頭,望著顧城道:“林別今呢?”
“......”
“那天中午,你應該去見林大治和林別今了吧,說吧,我絕對不計前嫌?!?p> “......”
“你要是不說,我就去問潘修,再不行找賀朝,要不然陸漁也行,反正我也有的是辦法?!?p> “好好好,都告訴你。”
“嘁,搞得像我逼你一樣,分享信息明明就是說好的。”
“嗯,以后我們并肩其行,那你以后跟我鬧脾氣能不能不要持續(xù)太久?”
“那是我恨鐵不成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