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粥好甜

　　春日的陽光短暫又迅速地穿過，春去秋來，轉(zhuǎn)眼便過了十載。

　　初春的天氣尚有些冷，前夜剛下了雪，地上鋪著白白的一層。天剛亮不久，姑娘們?nèi)齼蓛傻亟Y(jié)伴，抱著木桶從家中出來，木桶里全是臟衣服，落子語來得不算早，走在人群后頭，沿著岸邊，彎腰放下了手里的東西。

　　隔著不到兩三米的位置，便有同村的桃紅，同她打招呼道：“早啊，落落。”

　　落子語笑道：“早?！?p>　　她蹲下身子，將臟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厚重的夾襖在洗起來費勁，便先用水泡著。

　　桃紅拿著棒槌在敲打，壓著衣服十分用力，一邊說道：“你可好命了，等繁錦從京都回來，那可是當了官的人，以后你就是官夫人了！”

　　落子語的手一頓，才繼續(xù)壓著衣裳，慢慢地越過了水面，便聽到旁邊的人繼續(xù)說，“哪像我們呀，一輩子勞碌命。誒，落落，這你可得請我們吃頓好的！慶賀一下吧！”

　　桃紅說得大聲，好幾個人聽見了，回過頭來，連連應道：“是啊！落落，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姐妹！”

　　“擺個宴席吧！”

　　落子語笑笑，道：“好，等日子再暖和些吧?！?p>　　“呦，確實有當家主人的樣子咯！”

　　“落落，余大人什么時候才能到呀？我們都等不及想跟大人喝杯酒了！”

　　落子語說道：“估計這兩日就快到了。”

　　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眾人停下說話，抬頭看去，橋面上不少大人孩子，撒開了腿跑過去。

　　“誒？你們干嘛去？”桃紅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出聲問道。

　　其中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停了下來，走到橋邊的欄桿旁，探著身子大喊道：“去看大人！余大人回來了！”

　　“什么？”

　　“繁錦回來了？！”

　　這洗衣裳的人丟的一個比一個快，眨眼間地功夫，已經(jīng)拎著裙子走上了橋頭，桃紅匆忙忙把棒槌往桶里一塞，正要跑的時候，余光瞥見落子語還沒有動作。

　　“走?。　彼齼刹阶哌^去，彎腰一把抓住落子語的手腕，把人扯著往前走，“你相公來了還不去，等下被別的女人搶走，可不要哭鼻子!”

　　從河邊到村頭不過幾步路，已經(jīng)有許多人聚集著，將這條小道塞滿了。

　　人群中，一匹馬兒又高又俊，毛發(fā)亮麗地出現(xiàn)在眾人之上，桃紅拉著她擠到了最前面，一邊擠一邊喊，“讓讓！家眷來了！”

　　余繁錦聞聲回頭，恰好與沖出人群的落子語，對上了視線。

　　頃刻間，嘈雜的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一年未見了。

　　眼前的人似乎變得有幾分陌生，他身上穿著新官的華服，在這么一群鄉(xiāng)下人中間，顯得有幾分格格不入。

　　落子語腳步微頓，縱使桃紅在身后推了她一把，落子語也不大敢上前，雙手交錯在身前，有幾分無措。

　　余繁錦放下了韁繩，微微一笑，慢慢地踱步過來，在她身前站定，“小語?！?p>　　一如既往的溫聲，仿佛這一年的生疏，從未有過。

　　落子語紅了臉頰，“你……回來的好早?！?p>　　“嗯，想著終于能回來了，一路上都不愿停歇?！?p>　　落子語抬頭看他，余繁錦的臉上隱隱透露出一股疲倦，臉色不算太好，“你一路上都沒休息好？”

　　“還好?！庇喾卞\走上前，對上她擔心的目光，低頭淺笑著，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將人輕輕拉到身前，“爹娘呢？”

　　“在家?！?p>　　“那回家吧?！?p>　　有人提高了嗓音問，“余大人，這就走了？不再同小老弟們說會兒話？”

　　跟著一個搭腔地回道：“人家夫妻兩也要說說話，你湊什么熱鬧去！”

　　余繁錦笑了笑，回頭同人說道，“明日在我家擺宴，還請各位賞臉?！?p>　　“知道了?！?p>　　“和你開玩笑呢。”

　　余繁錦的狀態(tài)很輕松，也不在意其他人的調(diào)笑，拉著落子語便走了。

　　馬匹跟在身后，大大小小的行李也被一路拉去，隨行的侍從將要跟上，便被村長拉住了，“各位大人，為你們安排了另外的住宿，請跟我來?！?p>　　到了家中，余父余母都十分高興，同余繁錦說了會兒話，便出門準備宴席去了。

　　這好酒好菜少不了，二老都打算親自操辦。

　　門一開，外頭的冷風吹進來，余繁錦回到房間，正在脫著外套，落子語將手里的菜粥放在桌上，回頭轉(zhuǎn)身去關(guān)門。

　　“小語。”門將將合上，腰身便被人抱住，熾熱的氣息從耳后傳來，叫她臉上的熱氣蹭的一下就冒了上來，她強裝鎮(zhèn)定，微微扭過頭去，對上余繁錦那雙漂亮的眼睛，冷靜道：“怎么了？”

　　余繁錦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細碎的黑發(fā)貼著她的肌膚，聲音輕啞：“想你。”

　　落子語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喝粥嗎？”

　　余繁錦的動作一頓，眸色暗了一瞬，再來便松開了她，落子語轉(zhuǎn)身看去，見他神色如常地走到了桌邊坐下，臉上帶著笑，“喝?！?p>　　她松了口氣。

　　走到余繁錦的身旁坐下，撐著下巴看著他喝，余繁錦的手素來好看，不管是握筆、還是拿著湯勺，骨節(jié)分明的手動了兩下，碗里的菜粥攪和開了，才舀了一勺。

　　一碗熱粥下肚，春日里的寒氣也被驅(qū)散不少。

　　余繁錦看著空碗輕笑，道：“小語……”

　　落子語本是專心地看著他，忽然被點名，愣了一下，“嗯？”

　　“這粥好甜?！?p>　　落子語有一瞬的迷糊，不清楚他說的什么意思，大約兩三秒后，猛然想起了什么。

　　刷地一下子抓住空碗，瞪大了眼睛盯著碗底，仿佛能看出什么來似的，“我又搞錯了？”

　　她抬眸，看向余繁錦，“那你怎么不早說??？”

　　余繁錦只是笑，“甜粥也好喝?！?p>　　“你——！”落子語看著他笑瞇瞇的，氣得說不出話來，起身道：“我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