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使臣,臣事君,此為君臣之禮?!备唢G半瞇著眼睛,緩緩的說道:“若是君不納言呢?”
易樂挑動著眉梢,意氣風發(fā)的說著:“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若無禮,則臣亦不忠也。若君不聽勸解、臣為天下蒼生,為黎明百姓,需推翻昏君,另立明君。此為情分?!?p> 高颎終于睜大了雙眸,對于易樂的言論,他似乎很有興趣。
“夸夸其談,只是紙上談兵,如何推翻?”高颎詰問道。
易樂動起了心眼,高颎的提問明顯是要試探自己的政治策略與走向,他若是真有心扶持自己,想必也是為了日后能多一個說客,而不是長一根反骨。
易樂也是聰明人,當日他在隨國公府內(nèi)已經(jīng)聽到了高颎的計策,如今,只要跟他保持一樣的說法,想必這件事就能成。
“陳勝起家,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斬木為兵,揭竿為旗,雖振奮人心,但還是過于魯莽。以至于最后張楚被破?!币讟奉D了頓,接著說道:“若無十足的把握萬不可以表露心性?!?p> 這話可是說到了高颎的心坎上,臉上的笑意逐漸明顯,他沒想到自己府上的贅婿竟然有如此見地。
但老狐貍終究是老狐貍,他穩(wěn)住了心態(tài),故意問道:“你的意思是忍?”
“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勝在名正言順。司馬懿龜縮半載,勝在隱忍。”易樂絞盡腦汁的回憶著自己的知識庫,他不慌不忙的說道:“臣要反了天,需天時地利人和。”
“三者各指何物?”高颎詰問道。
易樂深吸了一口氣,連綿不絕的說道:“若君身體不適,此為天時。若占據(jù)宮掖高地,攜重兵駐守,為地利。拉攏廟堂之上能干之輩,廣結氏族之勢,乃為人和。”
易樂說完這幾句話后,心臟砰砰的跳,雙眼一直看著高颎,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份答卷,老丈人是否滿意。
“天時地利人和。”高颎還沒有表態(tài),只是在嘴里默默的念叨著易樂所說的觀點,他不斷的思考起易樂話中的含義。
跟自己勸誡楊堅退守一樣,易樂的話大致意思都差不多,而且還高瞻遠矚的看到了下一步。
高颎在政壇上混跡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聽到有人的理論如同易樂這般的周全。
他凝視著易樂,一言不發(fā)。
四目相對之間,宛如電光火石。
易樂從高颎的眼里看出了對于權力與地位的渴望。
高颎從易樂的眉間讀出了一份不同于市井之徒的才氣。
易樂屏住了呼吸,越是到這個時候,自己就越要穩(wěn)住陣腳,就好比臨門一腳,射中了,身價就翻倍了。
“起初幼瑩說要嫁給你,我是不同意的?!备唢G開口了,“黒服之人要入高府,讓我的面子掛不住。沒曾想,你居然有如此見解,看來幼瑩當初沒有瞎眼,也不是胡鬧?!?p> 得到了老丈人的當面表揚,易樂的心里可是樂開了花,但他還是裝作風輕云淡的模樣,控制著自己的聲線,從容道:“岳丈過譽了,小婿只是胡言一番,比不得岳丈的大智慧。”
適當?shù)呐鸟R屁,也是不錯的選擇,況且還是拍家里的馬,更讓人心情愉悅。
“你這胡言就比廟堂之上不少看不清形勢的人好!”高颎哈哈大笑了起來,“想不到我府中還有如此奇才!”
高颎第一次拍了易樂的肩膀,每一下都好像拍在了易樂的心里,讓這位年輕人感覺到熱血澎湃。
“難怪阿阇犁如此看重你,幾次三番都在隨國公面前舉薦?!备唢G索性打開了話匣子,對易樂說道:“起初我以為你只是花言巧語,蒙騙了阿阇犁,沒想到你是真的有才干。阿阇犁才是大智慧啊!慧眼識人!”
易樂深感意外,他知道阿阇犁對自己很好,但沒有想到她竟然舉薦自己。
“說說吧,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高颎坐了下來,欣賞的看著易樂。
“既然能得到岳丈的賞識,小婿肯定希望能留在岳丈的身邊,多聽多學少說?!币讟废蚯白吡艘徊?,“西市里的行當,小婿本打算交給家中的婢女經(jīng)管,補貼些家用?!?p> 高颎點著頭,他緩緩的說道:“明日隨國公設宴于府上,你跟我一起去。這可是你的好機會,一定要把握住?!?p> 話已經(jīng)說明了,易樂的心也放飛到了九霄云外,雖然不知道明日見到楊堅要說些什么,但既然能說服高颎,那楊堅恐怕也沒有什么難處。
“小婿明白?!币讟饭笆謴澭溃骸敖袢章犜勒梢谎?,勝讀十年圣賢書。”
高颎擺著手,關切道:“這些都不說了,你既然入了我府上,就是一家人。幼瑩染了風寒,你快去瞧瞧吧。”
一家人。
這三個字在易樂聽來,是高颎已經(jīng)認可了自己,而且是高度的認可。
“那小婿就先告退了?!币讟返男那閺氐追棚w,沒想到自己的處境終于得到了緩解。
易樂回到自己的小窩之后,從屋里已經(jīng)飄出了湯藥的氣味,他推開門,正看見小緣和蔡馨兩人在忙前忙后。
“少郎君!你回來了!”蔡馨放下了手中的團扇,迎了上來。
“幼瑩還好嗎?”易樂遠遠的看著躺在床上的高幼瑩,囑咐道:“一定要好好照顧。”
“巢殤醫(yī)給了湯藥,說是兩副便好?!辈誊叭鐚嵉恼f著,“少郎君不必擔心?!?p> “那好,巢元方果然有點本事?!币讟奉D了頓,隨后對蔡馨說道:“你跟我出來一下?!?p> 蔡馨疑惑的跟著易樂走出了房間,一關門,易樂便開口了,“上次去醫(yī)廬剩的錢呢?”
蔡馨從懷里拿出了保管好的錢帛,小心翼翼的交到了易樂的手里,“少郎君要出去嗎?要買什么?婢去買。”
“不用了。”易樂掂了掂錢袋,對蔡馨說道:“你和小緣照顧好幼瑩,我還有事情。你晚上等著我,我有話跟你講。”
“是,少郎君。”蔡馨柔聲道。
說完,易樂便揣著錢袋,前往了蘇二娘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