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一疊高階符箓,目瞪口呆的鐵王申,此時正目送著一團金色火球里的兩個人影,他們正在神峰山崖壁一側(cè),以直沖云霄之勢飛掠而上。
對于一個虛天宗外門弟子來說,即使鐵王申常年掌管著富得流油的“礦差”,但也不過是給虛天宗打工的,他這一輩子也沒看到過這么多高階符箓,此時,除非再出現(xiàn)一個蕭無常,不然這疊高階符箓幾乎可以讓他稱霸整個筑基秘境了。
但趙文上山前說得很清楚,這疊高階符箓是讓他守住神峰山入口的保障,讓他務(wù)必要在山下守半年,等他們下來。
但令他目瞪口呆的不止這個,而是紀少瑜帶著趙文飛掠而上的時候,那團金色火球中沒有半點靈氣,仿佛那個金色火球,就……只是一個金色火球。
鐵王申明白了,自己顯然是陷入了一個不得了的事件,那個被趙文稱作“莊兄”的神秘的金光修士,絕非一般人,甚至不是修士,但好在他對自己并無惡意,并且似乎有招攬之意。
“不知是福是禍?!辫F王申忽露出惆悵,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的人生,將經(jīng)由這次筑基試煉而發(fā)生劇變。
大約用了一個時辰,把正在“倒立登山”的七八位鐵風幫修士想辦法弄下來之后,鐵王申鄭重其事地把大伙兒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點了一下人數(shù),加上自己,共十六人,其余均戰(zhàn)死,已就地掩埋。
接著給在場的修士,一人發(fā)了一張高階符箓,并且圍繞神峰山一周設(shè)點,平均分配了十六個方位,每人負責一大片區(qū)域進行巡視警戒。
經(jīng)此一役,鐵風幫殘余的這十余位修士,他們心里完全沒有了主意,全都怔怔望著鐵王申安排,此時看見鐵王申終于開口吩咐了起來,就是看見了拿主意之人吶,便紛紛毫無異議地按照吩咐執(zhí)行了起來。
鐵王申看到此情此景微微點了點頭,他做礦頭數(shù)十年,對此頗有感觸,心中總是拿不定主意的手下,比交情深或者畏懼自己的手下,還要更為忠心。
而之前趙文去談判路上的時候,有一個林家后輩修士在鐵王申旁邊吹耳邊風,那個想背棄趙文的長發(fā)青年林晨,早就在蕭家修士遁逃之時就跑得沒影了。
“嘿,還挺機靈。”鐵王申輕笑著嘆了一句,在蕭家?guī)蛠砼R之前,他之所以叫林晨呆在自己身邊,并非是要真的背叛趙文而求存。
他想的是,如果談判出現(xiàn)了波折,對方不愿意舍棄兩人,而是強勢地要讓鐵風幫舍棄一人,那么林晨,就是這邊談判的退讓砝碼。
可以說,林晨在開口諫言之時,其實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
但沒想到的是,根本就沒有什么一團和氣的談判,直接談崩了!
接下來趙文的出擊,以及紀少瑜的突然出現(xiàn),竟反而救了林晨一命,可謂世事難料。
……
幾天后,九霄之上,接近神峰山巔的地方。
一團迷迷蒙蒙的雪霧繚繞之中,一道金光火球冉冉升起,直奔山巔而去。
天幕上,青色“太陽”離他們越來越近,趙文雖然被紀少瑜的夢境金光保護著,都能感覺到那一股巨大的能量向自己滾滾襲來。
湊近后才知道,山頂越來越冰冷,那是一個寒冷的太陽。
明亮而又刺骨的青色氣流,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猶如實質(zhì)的瀑布一般,裹挾著風雪,嘩嘩地迎面襲來,太冷了,藏在金光火球中的兩人皆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
不過他姐姐趙弄兒在出發(fā)前告訴過他,這些青色寒芒,正是能讓凝氣期巔峰修士筑基的神秘力量。
自從游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筑基秘境以來,數(shù)萬年的探索,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抵達山巔之后,紀少瑜撤掉籠罩著他們的金光護罩,降落在一個黑色的巖石上面,站穩(wěn)之后立即向四周看去。
這里是一片雪原,被青色太陽映照得恍如黃泉,最詭異的是這里還有植被,幾棵松樹在這里艱難生長,使得山頂看起來霧凇沆碭。
頓時,金光護罩揮發(fā)后的片片金光,猶如被摔碎在了空中,形成了一團密密麻麻的金色碎塊,驀然間翻滾而起,被那團巨大的青色太陽吸收了去。
兩人站在山巔,在陣陣青色云霧之中筆直挺立,整個山頂十分明亮刺眼,他們面對著巨大的青色太陽,卻如同天地之間一二螻蟻,皆看得怔怔發(fā)了神。
“這是什么?”趙文喃喃自語,但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立即就又激動起來道:“莊兄大恩,趙文銘記于心!”
紀少瑜則是站著一言不發(fā),他早已知曉此山多半和夢師有關(guān),想湊近點看看這個青色太陽到底是何物,但現(xiàn)在湊得這么近了,卻完全沒看明白。
那些青色光芒雖有些像夢境能量,但肯定不是,不僅如此,在紀少瑜看來,青色光芒中甚至有死氣繚繞。
像是一座枯萎的夢。
紀少瑜示意趙文先運功調(diào)息,自己卻來回踱步,嘀咕了起來:“這些死氣沉沉的青光能讓修士筑基?”
正在紀少瑜來回徘徊之時,耳邊忽然一寂,那道滄桑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哈哈哈,怎么不行?死亡與存在既然對立,那么就是同源,你豈能如此輕視?”
“前輩!”紀少瑜眼睛一亮,立刻大喊一聲,當他明白此山與夢師有關(guān)之后,對這個神秘老者的身份有了許多猜測。
“咦?另一個怎么是一個小修士?罷了,你先來我這里,我在這個青色漩渦里面,你用夢術(shù)踏進青光來就行了。”滄桑的聲音十分緩慢的傳入紀少瑜的腦中。
說完此話,紀少瑜的聽力便恢復(fù)了正常,老者停止了傳音。
這句話,別人也許聽不懂,但落在紀少瑜耳中,卻是翻起了大浪,他知道,什么叫做“用夢術(shù)踏進青光來?”
這句奇怪的語法指向一個夢術(shù)神通,這是只有莊周家才有的一個夢術(shù)神通,叫做“踏青光”。
紀少瑜陷入了一個已經(jīng)十分久遠的家族秘聞之中。
這個“踏青光”并未記錄在《南華真經(jīng)》里,甚至東瀛國的真本里都沒有記載,它是莊周家族一代接一代口口相傳的。
據(jù)說最開始是三代老祖莊連天被江湖迫害之后的一個遺命,由于莊連天是家族歷史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夢師,想來自創(chuàng)的這個夢術(shù)神通一定厲害無比,竟就這樣代代傳下來了。
但最古怪的是,莊周后人皆陸續(xù)發(fā)現(xiàn)這個夢術(shù)其實完全沒有意義,既不能攻擊,又不能防御,甚至連輔助性夢術(shù)都算不上,真不知道要傳它干嘛。
差不多就在紀少瑜也把這個夢術(shù)完全遺忘了的情況下,居然得到一個通知,它是打開原生夢境秘密的一把鑰匙!
紀少瑜站在山頂平臺上怔怔發(fā)神,思緒很亂,他看了一眼正掐訣運功準備筑基的趙文以后,猶豫了片刻,接著雙腳蹲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轉(zhuǎn)頭面朝這個巨大的青色太陽。
同時,兩掌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一股夢術(shù)能量從掌心涌入了他的雙眼。
這個“踏青光”中的“踏”字,并非真正的用腳去踏,而是以神入夢,并以已之夢,“踏”入另一個世界。
沒過多久,紀少瑜松開兩掌,睜開雙眼,可以看到,他的雙眼此時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神采。
一團暗金色的光團從他的頭頂悠悠漂浮了起來,慢吞吞地向青色太陽的中心飄去。
這不是夢仙葫里的金色光團,而是紀少瑜臨時做的一個夢境,化為實質(zhì)的光團之后,用意念操控移動,準備踏入另一個空間。
自己在自己的原生夢境里,又衍生了一個夢境,這種感覺真是非常奇妙。
而紀少瑜本人,此刻如同一個雕塑一般僵在原地,離他幾丈外,便是正在閉目運功的趙文。
幾次肝膽相照之后,紀少瑜對趙文已經(jīng)是極為信任,因為若是趙文在此時發(fā)難,輕易就可殺了自己。
而就在這團暗金色小光團,融入青色太陽的一剎那,不知是在神峰山的什么位置,有一個潮濕黑暗的山洞里,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正閉目微躺在一塊青石之上,此時他的雙眼驀然開闔!
他身上披著一件十分鮮艷的大紅袍子,紅袍和身下的那塊青石已經(jīng)融合粘連,渾然一體,顯然他已經(jīng)不知道躺在這里有多少歲月了。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激動又有些期待的神情,撐開了他如樹皮一般褶皺的皮膚,瞳孔之中一片渾濁,但此時的他,顯然是有些興奮,嘴巴僵硬的張開,似想要開口說話。
但最終只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自言自語道:“唉……差點就要撐不住了?!?p> 而正在另一個一個奇妙空間中的紀少瑜,他在進入青色太陽的一瞬間,便立即感覺到自己剛剛制作出來的這個夢境,正在那些青色光芒的沖擊之下漸漸融合消散。
待到這一過程完全停止,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置身于一座樹木繁茂,水汽氤氳的秀麗山峰之頂。
擺在他面前的,有一座長長的,看不見其盡頭的下山石階,其古樸潮濕,石階之上布滿了青苔之類的植被。
“還是神峰山巔?只是,青色太陽和趙文都不見了?!奔o少瑜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運轉(zhuǎn)“踏青光”時的原地。
沒了明亮的青色太陽照耀,周圍的景物全都變得暗淡起來,但也只是相對的暗淡,準確來說,是變得真實了起來。
原來神峰山巔竟是遍地奇花異草,云霧繚繞著的仙家盛景,紀少瑜沒有感到任何危險,此刻更是一步邁出,直接踏入了下山的石階之上。
不久后他便感到這個石階十分古怪,好似自己每走一階,下山一步,他心中的急切念想便平息了一分的樣子。
沒過多久,紀少瑜已經(jīng)一臉平靜,心中已然了無牽掛,他一階一階的走著,下山石階也是一階一階的不斷鋪開在他眼前的路上,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此時若有人在一旁看到紀少瑜的狀態(tài),一定會后背發(fā)涼,整個場景像極了中邪之人走在黃泉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