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幾處惆悵
????翌日,在巍峨壯觀的城樓下面涌石相間的過道上,慕風(fēng)揚一襲白衣,神情矚目的盯著前方,他脖頸上掛著系在板車邊的韁繩,手里托著板車的兩邊的杠桿,腳步穩(wěn)健的向前走著,在他的身后是一個板車,板車上面躺著蘇寧玉。
此時,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爭取早點把車上的女子平安的帶出去,從此,遠(yuǎn)離這宮中的事事非非,過上簡單而又踏實的日子。
為此,他拒絕了葉淳楓要宮人隨行,風(fēng)光大葬的提議。
他想。她對這里已經(jīng)失望到極致,不然,也不會急于逃開了這一切,她一定想安安靜靜的離去,至于過去發(fā)生的事,他不想深究,世上的事,本就錯縱復(fù)雜,因果循環(huán),坦然從容一些,或許是最好不過的結(jié)局了。
他只道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會在所不惜,就是拼了命也要護(hù)她一世周全。
而在他頭頂上空的城樓上,葉淳楓身著一襲黑色的錦裘衣裳,周身都散發(fā)著一種莊嚴(yán)而又肅穆的氣息。
他臨風(fēng)而立,英姿挺拔,一動不動的佇立在城樓上,他的臉色暗黃,神情憔悴,眼睛周圍有著濃重的黑眼圈,他眼里滿是惆悵落寞,一眨不眨的俯視著城樓下方板車上的的蘇寧玉。
她就這樣離開他了?
她從天而降,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生命中,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幸福和快樂,然后像風(fēng)一般消逝……
余音繞梁,婉轉(zhuǎn)悱惻,徒留倩影香魂,人卻是悄無聲息的走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是他太自負(fù)了,他想要的天長地久與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枷鎖?
他想把她留在深墻高院,可是這里終究不是她向往留戀之地,她就是死也不愿意原諒自己。到底是自己負(fù)了她,如今,遂了她的遺愿,也算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
葉淳楓蹙了蹙眉,手下意識的朝腰間的佩帶上摸了摸,熟門熟路的就掏出了他隨身攜帶的紅玉笛子,然后輕輕的放在了嘴邊,低沉而又沙啞的嗓音霎時間在天地間蕩漾開來。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吹奏時,她那張傾國傾城,出水芙蓉一般小臉上泛著點點紅暈,煞是活潑可愛,讓人看了忍俊不禁想要與之親近。
現(xiàn)如令,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了。
葉淳楓不禁淚眼婆娑,千言萬語都哽噎在喉,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的直抵全身的每一個細(xì)胞,幾欲讓他站立不穩(wěn)。
這時,一抹高大的身影如離弦的箭一般快速從城門口的一端,飛向慕風(fēng)揚拉著板車的方向。
近了,更近了,聽到了響聲,慕風(fēng)揚停下前進(jìn)的腳步,回過頭來,一臉迷惑的看著眼前素未謀面的男子。
歐陽澈與慕風(fēng)揚對視了幾秒后便將視線落在了蘇寧玉的身上。
她走了?她就這樣走了?歐陽澈在心里大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想起了過往的種種,一股莫大的悲傷不由控制的涌出了整個胸腔,他直接咆哮出口“不!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醒醒啊?你醒醒?。俊睔W陽澈緩緩的蹲下身子,直接趴在了板車身邊,伸手握著她那雙冰冷的小手,霎時,腥紅的眼眶里面便盈滿了淚水。
自進(jìn)宮起,他就聽見宮里的人議論紛紛的,深宮寞寞,長日無聊,聊些瑣事打發(fā)打發(fā)時間,他早已司空見慣,根本就不以為然,直到進(jìn)了勤政殿,看著空蕩蕩的床,他才恍然大悟了過來,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情急之中跑出了勤政殿,直到看見了于蘇一問才知道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dāng)時,他的腦袋一下子就懵了,一個重心不穩(wěn),險些摔倒在地。整個人瞬間憔悴,變得失魂落魄的,他唯一想到就是一定要見她一面,他不相信,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她就這樣去了。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用什么障眼法瞞過了大家的眼睛?對,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歐陽澈就像忽然間想起來什么似的蹭的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慕風(fēng)揚胸口的衣服,眼神犀利的像把刀子似的,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口中咄咄的逼問道。
“公子,公子,冷靜!聽我解釋,她真的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了。我進(jìn)宮時,她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還請公子節(jié)哀順變!”慕風(fēng)揚緊緊的握著眼前男子的手,安撫著他的情緒說道。
這個人是誰,這么沖動,難道是……
他也喜歡瑤兒?
他這個徒兒,到底都招惹上了些什么人?
鶯也好,燕也罷,只要出了這個宮,這里的一切便再也無她沒有任何瓜葛了。
愛是成全,是付出,是守護(hù),若是一昧的讓心愛的人受傷害,那又算得了哪門子的愛?
慕風(fēng)揚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耳畔就又想起了歐陽澈質(zhì)問的話語“那你為什么要帶她出宮,你要將她帶去哪里?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皇上可曾應(yīng)允了?”
歐陽澈說著松開了自己的手,眼神無比犀利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就仿佛要透過那雙眼睛把他整個人給看透似的。
“公子,此女乃是我的小徒,離家出走多日,因機(jī)緣巧合,我揭了皇榜,見到了病入膏肓的她,無奈回天乏術(shù),她生前曾向皇上請愿死后要重回故里!故有此一舉!”慕風(fēng)揚一臉正氣的看著因為生氣而面部表情有些猙獰的男人,口中鏗鏘有力的說道。
“師父?你真的是她的師父?”歐陽澈滿臉疑狐的說道。
他只知道她多才多藝,卻不曾想還會有這樣一個師父。
只是,他真的是她的師父嗎?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聽她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過?
為了分辨他話中的真?zhèn)?,歐陽澈再次迎上了慕風(fēng)揚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就連他臉上細(xì)微的表情變化都不放過,可結(jié)果卻光明磊落,眉宇間浩然正氣,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坦然而又明亮,壓根就不像說謊的樣子。
“千真萬確!”慕風(fēng)揚點了點頭,口中再次重申道。
歐陽澈沉默,微微的斂下了眉眼,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再說什么了。
或許他真的是,又或許……
呵呵,也是,說來說去,自己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甚至還極有可能會是個暴露她身份,破壞她計劃的人,她又怎么可能會把這么重要的“把柄”透露給自己知道昵?
“你在做什么?”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道低沉而又略帶磁性的嗓音,忽然從歐陽澈和慕風(fēng)揚二人的身后響起,兩人一齊回頭,葉淳楓已然身姿筆挺的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面前,原本,他早已悄無聲息的從城樓上下來,也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后站了多久了。
“微臣參見皇上!”
?“草民參見皇上!”
兩人相視一看,異口同聲道,一切盡在不言中。
“皇上,你不覺得整件事很蹊蹺,你難道就忍心她孤孤單單一個人流落在外!”歐陽澈深呼吸了一口痞,緊抿著唇,整張臉變得通紅,就像是忍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似的。
“夠了,朕心意已絕,休要再說!”一揮衣袖,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儼然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樣。
他欠她的太多了,這是她生前最后的心愿,也是,自己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盡管他心里有千般不舍,萬般不愿,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歐陽澈脫口而出道,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蹊蹺,心中疑竇從生,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jīng)被葉淳楓給打斷了。
“帶著她走吧,帶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是,皇上!草民告退!”慕風(fēng)揚一臉恭敬的說完,定定的看了葉淳楓一眼,然后又將眸光深深的落在了歐陽澈的身上,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覺得趁早離宮要緊,于是二話不說的便掉頭拖著板車?yán)^續(xù)向前走。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他不去看,不去送,便當(dāng)她還在這宮里,她還一直在陪著他……
“那是她的心愿!”葉淳楓嘴里輕輕的吐出了這幾個字,眼神沉冷而又悲涼,說完轉(zhuǎn)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寒風(fēng)中,那高大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單落寞,看著竟讓人有些心疼。
歐陽澈額頭上青筋暴起,面色潮紅。眼里滿是痛苦絕望,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
他感覺自己心里就像是燃燒起了一團(tuán)熊熊烈火似的,怎么也無法控制身體里某處呼之欲出的蠢蠢欲動。
為什么?這一切都是為什么?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去了,不,他始終都不肯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是那么的在乎她,愛她,卻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受盡折磨,含恨而去,他不甘心……
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喜歡的女人得不到,他退而求其次,默默的守護(hù)著她,他要看著她過得開心幸福,可是,最終她還是去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去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如果,如果她沒有進(jìn)宮,她會愛上我嗎?我們會在一起嗎?可是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想到了這里,兩道淚水徐徐的劃過了他慘白的臉頰,眼前的一切是越來越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