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幅度的逃竄令敖憶的體力流逝異常快速,加上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令她舉步維艱。新傷加舊傷,此時所過之處皆是血跡斑斑,而神鳳在看到樹木上的血跡后,愈加暴躁了幾分。
此時敖憶似乎有些明白了神鳳的敵意。
它們自視亮麗不凡,生性清冷高傲,對棲息的地方是異常嚴苛,只棲梧桐之樹,若非自己無意闖入并以血濁染,定然不會如此大怒。
然而說來也冤,令敖憶欲哭無淚,她若是早知道此處有它,必然繞道而行,又怎會有意陷入生死一線的絕境?
此時,一聲別物的嘶吟聲破空響起,那聲音竟還比神鳳更加渾厚威嚴,震得敖憶耳膜陣陣撕痛,也使得兇狠無比的神鳳生了遲疑。
敖憶抓住空隙用盡力氣一避,躲過了頃刻而至的鳳喙。長嘶仍未停止,卻讓她不禁放下心中大石,重新燃起了逃生的希望。
一抹漆黑如墨的長影于天空之中風馳電掣,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梧桐樹上,若非敖憶止步及時,險些撞上那比她身軀大了近十倍的身首。
果不其然,此來的是龍!只是,這顏色是她只在傳聞中聽到過的……黑色。
曾聽水將們說起,龍族鱗片會隨著修為年歲異變,分別是白,黃,綠,藍,青,紫,黑,由淺變深。敖憶自然是白龍,就連她的父王乃至四海龍族之首也都只是深青,至今未曾見過有誰能夠達到紫色程度。
卻不想乾坤天界上居然有一條?
黑龍由上而下盤踞,整個身軀被枝葉擋在樹外根本無法看清,只露出了龍首。只見它銀白的胡須一甩而過,露出一對金光的眸子,它的瞳孔中閃爍著輕視的光,似是看盡了世間的卑賤,萬物于此皆比塵埃。
暴躁的鳳鳴再次響起,敖憶來不及多想便跪了下去,道:“前輩!我是南海四女敖憶,與前輩同屬龍族,還請前輩出手相助,救救晚輩?!?p> 時間飛逝而過,黑龍只是凝望這這個只比它獠牙般大小的孩童,并無任何回應。
膝下的樹枝再次劇烈搖晃起來,抖落了她額頭豆大的汗珠。
“前輩!我并非有意驚擾神鳳清修,還請前輩救救我。”
…………
黑龍依舊久久不應,只是輕蔑的目光淡了幾分,竟難以分辨出它是在看敖憶,還是在注視著何方。
燃起的希望破滅,她已然無處可逃,被逼至樹梢,樹上是死,摔下去是死,被火焚身亦是死,如此,討不來幫手救援,只能硬著頭皮上罷,哪怕是以自己的修為在神鳳手底下走不過一招。
看來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敖憶搖搖晃晃起身,她緩了緩神,平靜的轉(zhuǎn)向正一步一步走來的神鳳。
星辰橋上。
步步緊跟卻不失秩序的腳步紛紛跑過,好一會兒也不見停歇,身上的銀白甲胄由于步子的顛簸,發(fā)出沉悶的嗤嗤聲。
“快!再快些!火勢蔓延極其嚴重,都快燒了整個風花雪月殿了!”
“那個地方,是女帝的寢殿嗎?”
“何人如此大膽,敢在風花雪月殿縱火?”
“不知道,咱們快些走吧,希望女帝仙尊無恙才是?!?p> 千數(shù)天兵前后匯聚一地,把星辰河畔圍了個數(shù)里路,卻被洶涌的火勢隔離開來進不得半分,只能就地施法引來河水滅火。不多時,火勢被滅了大半并漸漸得到控制,眾天兵又往前推進了些,手上仍在不停的施法引來更多的水。
此時,一陣驚訝的聲音叫了起來。
“大家快看,那不是……”
天兵們聞聲,紛紛朝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龍一鳳立于梧桐樹上相持。
蜿蜒盤踞的黑龍依舊沉穩(wěn)安靜,就算相隔數(shù)里路都能感到它的威嚴霸道;倒是神鳳顯得有些暴躁,它在不停的低鳴著,偌大的梧桐樹枝早已所剩無幾,露出粗壯駭人的樹干來。
“不會吧?它們,是在打架嗎?”一天兵停止了施法,一臉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
“前……前所未聞,前所未聞!”
“女帝呢?她知道嗎?”
天兵們的議論聲斷斷續(xù)續(xù),大家的表情一致,皆是一臉不可思議。
突然,本就吵雜的夜晚中,錚錚兩聲琴音隔空傳來,蓋過了所有的聲響。不久之后,只見神鳳雙翅一展,數(shù)十丈余,嘩嘩煽動幾下伴隨一聲嘶鳴破樹而出直沖上空,長長的尾羽每動一下便是一道赤光。
飛了一些距離后的神鳳并未繼續(xù)遠去,而是展著雙翼任憑身體在氣流中穿梭滑翔,不多時見那黑龍來到身旁,二獸長嘯一聲后,一同朝著空中赫然出現(xiàn)的七弦琴飛了去。那琴全身散發(fā)出金黃的光,龍鳳才接近光暈,便化作輕煙飄進了琴中。
七弦琴的光芒漸漸淡去方才看清琴身,分別是不規(guī)則的一半黑,一半赤,及琴身上雕刻著的兩種動物的身子,赤色的是鳳凰,黑色的是龍。而對應的琴身兩端,是鳳首和龍首。簡直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仿佛多看一眼,二獸都會呼之欲出。
一直藏身于暗影下的敖憶將這一幕盡收眼里,此時的她一臉不可思議,震驚無比??吹剿鼈兓鬏p煙入琴,當真以為是幻象??娠@然不是,方才生死一線的對弈,仍在燃燒的烈火,所剩無幾的梧桐樹枝都在證明著它們?nèi)绱苏鎸嵉拇嬖凇?p> 而如此強大尊貴的它們,竟會屈尊于人?
誰?是什么人?
敖憶不禁吞了口夾雜著血的唾液,潤了潤干澀的嗓子,一動不動的死死盯著七弦琴,及突然出現(xiàn)的龐然島嶼。
這是座漂浮半空的島嶼,殿的四周草木瘋長,竟比地面上的還要高出很多。中間則是一座不亞于浩帝神殿的純白琉璃宮殿,以紅墨刻有“風花雪月殿”字樣的玉匾位于殿前,異常醒目。
而立于殿前的,是一名紫影輕裝女子,及兩名隨侍的仙娥。只見紫衣女子雪白的玉臂輕揮,七弦琴瞬間消失不見,亦是瞬間再現(xiàn)時,已安然的立于彎臂之中。
而隨著琴,敖憶才仔細端詳了這名女子,大大的鳳冠將漆黑如墨的鎢絲高高束起,金簪斜插,流蘇叮嚀。柳刀般的眉畫至鬢角,如冰如霜的雙眸沉穩(wěn)卻孤傲,就連細密的睫毛也無法藏去那不可一世的清高。嫣紅的薄唇輕抿,看不出有絲毫弧度。
天下間竟有如此女子!明明只身于混沌,卻仿佛萬丈光芒,耀眼炫目。原謂浩帝已是高高在上,浩氣凜然的主宰者,而此女子之神韻,又豈止母儀天下的尊貴,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是褻瀆神靈。
她的冰冷孤傲,淡定優(yōu)雅……
“參見女帝!”天兵們整齊的跪拜道。
聞聲,敖憶愣住了,心道:“女帝?她就是女帝?”
女帝微微點頭,火光將她雪白的皮膚映得有些粉紅,她皺了皺眉,手臂輕揮,那熊熊的烈火竟逐漸小去,天空再次陷入了灰暗。
不多時,地上火苗褪去,呈現(xiàn)出一片焦黑。殘枝斷葉滿地,有的已被燒成灰燼。只見她再次玉指輕撥,在空中劃著輕柔的弧度,隨即悉悉索索的聲音突然自地面而出,先前焦黑的土地上,一棵接一棵的嫩芽兒紛紛破土而出并開始瘋長,越長越高。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與原先一摸一樣的花海赫然在目!
所有人都知這乾坤界上有一名女帝,可始終無緣得見一面,如今不止有幸見了,還親眼目睹了女帝施法,皆是聲聲驚嘆,驚奇連連。
可還未等大家討論些許,便被她冷清的聲音打斷了。
女帝道:“本座方才整頓地界,一不留神讓二只孽畜離了掌控,才惹下這等禍事。爾等無需驚慌,本座已整頓完畢,都退去吧。”
見女帝下令,天兵們縱然不舍,只能從命,道:“既然女帝您無恙,我等便就此告退?!?p> 不多時,匆匆而來的天兵又匆匆離去,熱鬧的風花雪月殿界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敖憶單薄的身子依舊蜷縮在樹干的陰影下,她的表情十分呆滯,仍是沉浸在方才的事件中久久未能回神……
一瘸一拐的回了均邑宮,剛進門沒走幾步,便被等候多時的均邑叫住了。
“師傅,您還沒休息。”敖憶行禮道。
均邑眉頭緊鎖,清秀的臉依舊苛板嚴肅,眼中卻蘊著幾分不悅。她才靠近敖憶幾分,便被她身上散發(fā)出的血腥氣及火焰氣熏得止了步子??粗鴿M身是血,破衣爛衫的敖憶,她眉頭鎖得更緊了。
“為師讓你交給凌寧仙君的玉佩,乃是仙君下凡歷劫時母親贈與他的。并非什么定情信物。知道了么?”
敖憶一愣,軒么銘還真是說到做到,這么快便傳到師傅耳中,當真毫不留情,可惡至極!
見敖憶無反應,均邑嚴厲道:“記住了么?”
敖憶連忙行禮道:“是,師傅,憶兒知錯?!?p> 均邑點點頭,眼中的怒氣未減半分,道:“流云劍法,五百遍,練不完不許休息?!闭Z盡,頭也不回的走了。